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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皇宫,就是又重新回到了当初的牢笼,而与当初不同的是,曾经她住在宸栖宫,与皇帝和整个后宫的嫔妃、太后斗法,与朝廷上的官员争锋,可是现在,她住在帝王的凌霄殿中,寸步难行,因为,凌烨轩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身侧三丈之外。
在偏殿中得知自己已经有身孕之后,从开始的混乱、茫然到镇定和全然接受只耗费了半柱香的时辰。随之,云倾也就淡然处之了。
一顿原本可以简便的早膳在凌烨轩对她今日在偏殿中想逃离的行为不满,而变得繁杂,于是原本一桌就摆得下的菜色,整整摆了三大桌和一张凤尾翘头案几,其上摆设这各种精美的瓷器、银皿和金樽。
赵公公一一试菜之后,便将各种菜色挟在银碗中端到了云倾的面前。云倾现在身怀有孕,饮食和一切都检查的分外的仔细,凌烨轩甚至下令,将给她盛放食物的碗筷都换成了纯银所制,且菜色要三人尝试过后未发现异样再送上来,甚至派了李太医等人从旁查实,唯恐菜色搭配之后形成的毒素成为隐患。
云倾尝了几口简单的小菜和精致甜腻的点心之后,就不想吃了,但是凌烨轩却不容许,口气还带着在偏殿中的怒气和生硬,道:“多吃一点,你身子太柔弱了,要吃胖些,赵安,再去挟些皇后平日喜欢吃的菜色多添置些。”
云倾挑起秀眉,她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但是碍于凌烨轩的不悦,只能又吃了两口,随后便放下的碗筷,淡淡的道:“我不想吃,再者,我的身体并不娇弱,只是身量不足罢了。”,她才十三四岁,年纪很小,身体还没有长成,所以看起来很娇小而已。
凌烨轩的面色顿时阴沉起来,赵公公见帝王神色难看,吓得颤了一下,不敢再让云倾得罪皇帝,于是忙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您还是再进一些吧,皇上是第一次做父皇,所以难免有些过于担忧,这也是对娘娘和皇子的关爱。再者,娘娘的身子的确有些柔弱了,是该多吃点,因为以后朝政大小事务都要由娘娘亲手处理,难免疲倦。”
赵公公说着,抬手有挟了一些淡素的菜色和点心,放在了云倾的面前。云倾看了凌烨轩一眼,有些无奈的又吃了一些,而凌烨轩刚才脸上的阴云密布,也瞬间舒展开来。
一顿早膳在平静中度过,一个时辰后,云倾与凌烨轩相携走进了御书房中。这,是云倾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目光四周,陈色简单,色调冷硬,颇有威严和冷清,且分位前殿和后殿两间。前面,是帝王接见朝臣的地方,而后侧,一张紫玉九龙椅和铺设的明黄绸缎着桌旗的长案,昭示了这里是帝王批阅奏章的地方。
这里的布置更为简单了,四周垂挂着明黄色的纱帘,龙凤双合的金色挂钩,其上,龙眼为碧色,凤眼为红色,宝石交相辉映,闪烁其华。而书房内的两侧,都垂挂着金黄色的蜜蜡垂帘,细细密密,尊贵非凡,而垂帘后侧,则是两排乌木书柜,其上摆设了成堆的书籍。
云倾瞥了一眼书柜上一排厚重的灰皮书籍,目光在一本‘史记’和‘帝王列传’上扫过,随后走到一旁的折子旁边,搀扶着凌烨轩坐下,而自己则坐在赵公公特地命三五名士兵抬来的凤椅上。
其实批阅奏章并非难事,各地方发生的灾害和紧急事件都已经由一层层的官员上报,并已经修订出了初步的方案,上呈皇帝,不过只是请示,看这种方案是否可行。冷仲又任丞相一职,多少事情都有他手上处理后在上奏,多多少少可以减轻不少精力。
凌烨轩虽然对冷氏一族有着很大的忌惮,但是登基之后,却没有在朝政上多大为难冷仲,因为冷仲身为老臣,他的确有一定的智谋和策略,轩烨国的江山稳定,少不了他的那一份功劳,可惜,这个当年险些赔上身家性命的老臣子如今也是满头华发,年迈沧桑,已经将不久就要告老归田了。
能在功高盖主之时激流而退,是智者所为,这也是云倾当年对自己父亲的劝告。可是,这么多年来,冷仲还能安然如故,不得不说,是凌烨轩的开恩和老天的护佑。
云倾拿着冷仲上呈告老的折子,缓缓的抬起双眼,望向依靠在龙椅上的凌烨轩,淡淡的道:“国丈大人年迈,要向皇上请辞,告老归田了。”
凌烨轩剑眉一动,面容有些紧绷,他低沉的道:“婉儿想说什么?”
云倾将手中的折子放下,却没有什么情绪,只道:“臣妾只是在想,国丈告老之后,应该册谁为朝相。王言平和武翊思二人都是值得参考的,其他的老臣们也都到了该告老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培养的门生都如何了,这次科举赶考,臣妾定要帮皇上好好选一选,毕竟朝臣更替,也是一个门槛,不得不迈过去。”
凌烨轩面色深沉,虽然看不见,但是神色却昭示了他此刻内心的复杂。冷仲告老还乡,就代表着冷氏一族的权势所有疏漏,即便冷战天威名赫赫,却始终是一个武将。于是,他开口道:“婉儿想怎么做?”,如果她要扶植冷氏一族的势力,他可以应允她,因为他在七年前就说过,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她要什么,他都会给。
这个承诺他一直都记得,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那,应该是他第一次向一个女子许诺自己的一切。
“臣妾想册封王言平为丞相,因为他是两朝老臣,在朝廷上也颇为德高望重,至于武翊思,可以提拔,他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为人刚正不阿”云倾接过赵公公递来,点了鲜红朱砂的毛笔,在奏章中写了几个字之后,合上,递给一旁的侍女,道:“速回冷丞相,由他来定夺这次科举的三元,让他谨慎挑选,试卷需自己亲自过目,这,也算是在告老之前最后的任务。”
“婉儿”凌烨轩的心被束住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已经不知道云倾想要什么了,她在云山布置兵马,不就是为了权势吗?为何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却将这样的好事转嫁给别人,成他人之美?
“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但是家国治理,不是光靠拉拢权势就可以成功的,当年吕氏政权庞大,垄断朝廷,可是最终还是被刘氏子孙赶尽杀绝。臣妾不是吕后,臣妾以前所做的,只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父兄,希望他们平安无事即可,如今父亲年事已高,还在朝中任职肯定不妥,更何况他自己也想离开了,皇上何不成全他?”云倾知道凌烨轩的心思,他爱她,至少现在将她当成挚爱,所以想将一切都给她,只为博她一笑。
可是,官场险恶,更何况还是权倾朝野的臣相。冷仲这些年备受冷落,也许是他自己不想再多管闲事,所以才有任这种情况延续,否则以他的深谋睿智,也不至于将局势走到今天这一步。
云倾的手被抓住,她抬眸,凌烨轩却已经将她拉进了他宽厚的怀中。云倾的侧脸紧贴着那灼热的温度,长睫敛下,素手抵着他的胸膛,只听凌烨轩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道:“告诉朕,你在想什么?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吗?朕已经将你想要的都给了,你为何还要这样?”
“皇上说什么,臣妾不明白。”云倾目光流转,转身想挣脱他的怀中,但是凌烨轩却不允许,他将云倾紧紧的箍在怀中,不容许她动弹,急切的道:“你不明白?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明白的人吗?朕总是看不透你的内心,朕也相信,你的心里给朕的空间也只有那么一丝一毫,小得几乎都容不下什么,如果你能看得见朕付出的真心,你就该知道朕有多爱你,有害怕是失去你,朕想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可是你却看不见,告诉朕,你到底想要什么,朕可以给,朕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懂吗?”
什么都可以给……云倾轻笑,她怎么会不明白?她一直都明白,但是保护自己的父兄却是她不容推卸的责任。于是她抬手慢慢的推开他,缓缓的道:“我什么都不要,我现在只想为你将这个国家治理安定,倾尽我所有的能力扫平外乱,还有,便是冷仲平安告老,到苏杭老家去。那时,皇上可以赏赐他几亩良田,几间宅子。”
凌烨轩面色沉凝,但是却已经有些松动,他紧紧的圈着她的身子,声音陡然沙哑,显得有些激动,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婉儿,你会留在朕的身边,与朕一起面对这个江山,共治天下?”
“你还是不相信我?”云倾有些失落,她不懂为何凌烨轩的情绪总是如此反反复复,动摇不定,无论她向他保证过多少次,他始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真的愿意留下来陪伴他,要与他携手并进。
“不,朕只是怕这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凌烨轩的神色有些幽深,他沉浸在噩梦里七年,如今突然间这场梦境消失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此温软得几乎溺毙他的幸福,他害怕这还是一场梦,一个自己因为无法面对现实而沉浸的美梦,一旦清醒了,又将跌入到曾经那个噩梦中。
她的身体是热的,她的脸如此的细嫩无瑕,即便双眼看不见了,可是自己却还是记得她在他怀中时,那琥珀色的眸子如同一汪江水一般,另他心神荡漾,失控的时刻都不想离开,只想要她。北楚冰天雪地中的梅花,片片娇艳,朵朵潋滟,他也几乎看痴了,可是那每一片却都是她的化身……
云倾呆愣住,胸口有些沉重看,她一直都知道她无法让这个男人相信自己,即便自己做的太多,可是,为了让他暂时的安心,云倾不禁慢慢的起身,触摸着他刚毅俊美的面容,而后低首亲吻他的薄唇,鬓发上的环凤金钗撩拨着他的发丝,她轻道:“不会的,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那我就陪你做到双鬓斑白再醒来,好吗?”
凌烨轩的内心似乎被这样的温柔的话语给砸开了一个巨大的洞,里面溺满了说不出的温柔和甜蜜,薄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清香,那般醉人,令他难以抑制。于是他再次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住她的红唇,想要更多的感受这样的温暖。这是他的女人,他一生的渴求……
批阅奏章的事情另云倾很是头疼,因为六部的人似怕她刁难和再次降罪一般,竟将大小事务全部上奏,甚至连地方上的百姓税赋问题都已经提到了明处,摆在了案板上。
不过,这倒是有一个好处,因为如此,可以将各地方的矛盾和内部的一切问题都真实的反应出来。云倾摊开那些厚重的奏章,细细阅览,才知道轩烨国的税赋依旧按每户上缴,有些大户人家,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每年上贡那些一点,而一个寻常百姓的人家,只有一家四五口,也必须要承受那一样的税赋。
这,就形成了百姓的逆反心理,大户人家每日鱼肉,身着绸缎,每年上贡的税赋还抵不过一件华丽的衣裳,而老百姓却是勒紧了腰带,省吃俭用才能上缴。
合上奏章,云倾抬手揉了揉额头,今日,她独自一人将半个月的奏章几乎都批阅完了,也终于明白了一个做皇帝的责任和负担。书房外,端着羹汤和补品走进来的蛮儿见云倾神色有些虚弱,不禁快步上前,放下东西就为云倾按摩肩头,她关切的道:“娘娘,您现在还怀有身孕呢,如何能坐在这里半日都不动弹,这对身子不好,对小皇子也不好呀,还是奴婢扶您后花园的各处走走吧。”
云倾缓缓摇头,至此,她连续上朝已经十来日了,那些朝臣对她也不敢再那般放肆无礼,但是她毕竟是女流之辈,想要压住这些满腹经纶的大臣还需要下更大的功夫,所以,她不能停歇,更不能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因为如今她的处境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那娘娘就先进一些羹汤吧,这些是皇上命奴婢做的,娘娘好歹多进一些”蛮儿见云倾执拗,不敢说什么,忙端起羹汤,轻轻的吹着。
“先放着吧,皇上的眼睛怎么样了?”云倾听蛮儿提及凌烨轩,这才想起来他在寝殿中接受李太医的治疗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可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最近这段时间,天气回暖,皇帝的眼睛内虫蛊都开始蠢蠢欲动,惟独用冰块敷熬才能制止那噬心的疼痛,所以,最近这几日,凌烨轩都只能呆在寝室中,有时天气热时,更是要去地窖的冰室里缓解痛楚。
蛮儿将羹汤放下,有些忧心的摇摇头,道:“皇上最近眼睛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只怕过两日,白天只能呆在冰室里,晚上才能陪伴娘娘了,李太医还说,待到这个热暑过去之后,娘娘也快临盆了,皇上就不用再受这种痛苦了。”
云倾怔住,心头陡然一震,难道凌烨轩要在冰室里度过整个春夏么?她蓦地起身,就要往外走,但是却被蛮儿拽住,蛮儿急道:“皇后娘娘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望皇上,他没有告诉我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程度,怎么就突然间的……”云倾连声音都急促了,可是脚步在跨出书房大门的时候却又猛的停住。她忘记了,她已经有三五日都不曾见到他了,可是因为朝廷上的事情让她焦头烂额,步步小心,所以她都没有注意过这件事。
“皇后娘娘……”蛮儿见云倾突然停住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住了楠木门,才没有撞到云倾。好不容易站稳,还没有来得及整理自己刚才的慌乱,一抬头,却见云倾转过身,脸色冷清。她面色诧异,可还有开口问怎么回事,却闻云倾淡淡的道:“罢了吧,他不看告诉我,无非是怕我担心”
蛮儿怔住,目光幽幽的看着云倾,而云倾则是缓缓的走回了乌木案几上,平静的坐下,随后拿起了另外一本奏章,又开始批阅起来。
第二日,金銮大殿之上,满朝文武庄肃叩拜在地,个个俯首,三呼千岁。赵公公陪在身侧,高声宣道:“今日皇上身体不是,诸位大人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户部尚书大步出列,高声道:“臣启皇后娘娘,昨日臣上书给娘娘的事,不知娘娘可已经处理完毕?现在,各地官员为征税耗费的不少人力财力,可是却依旧没有多大的进展,我朝皇上仁德,从不暴虐,所以各地官员也不敢妄加行动,只能等娘娘裁夺”
垂帘后,云倾襟正安坐,她面色平淡如水,双目平和的看着台阶下的户部尚书,慢慢的抬起手,示意赵公公将批阅完得折子递下去。
赵公公接令,将一本明黄色的奏章交付到户部尚书的手上。户部尚书一愣,随即翻开那奏章,大殿内,只闻云倾淡泊的声音慢慢的道:“本宫已经查过了,轩烨国自太祖开辟疆土以来,一直都是以户征收税赋,这,对普通的百姓是极为不公平的,而天下百姓又是国之根本,所以,本宫打算,税赋从今天开始全部改革,从以往的以户征收改为人头税,也就是,按人口收税”
户部尚书听闻,手都颤了一下,而其他的官员则是震惊的僵住。按人口征税的话,那么一般的大户人家,有三妻四妾,百来名歌姬的话,岂不是要交很多税金?而朝中的每一位官员,无人不是三妻四妾,这下,他们显得有些窘迫了。
户部尚书自所以将税收的事情拿出来说,一则,是因为这的确是每年的征税的老难题,二则,他也很想给这个防守完备,几乎无懈可击的小皇后一个下马威,孰知,竟然引来这么一件事。
朝堂上,冷仲沉默不语,但是慢慢舒展的眉宇只见却带着几分赞许,至于王言平,他向来沉默冷清,可是在听闻云倾这一项计策时,先是一怔,但随之也慢慢的点起头来,面色露出了几分敬佩的笑意。
但是,其他的官员可都急了,可是看到朝相和王言平以及六部的尚书都没有发话,也只能暗自焦急。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以后征收,不在按照每户征收税赋,而是按照人口来?”户部尚书有些希望自己听错了,忙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他的面色却已经发白了。
云倾冷瞥了他一眼,这个人的心思自己又如何会不明白?每次早朝都是有本必奏,无本也会找出点事情上奏,无非就是想看她如何应对,能否接下他所出的招式,而今日自己却错走了这步棋,也算得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尚书大人的耳力是越来越差了,满朝大臣都已经听清楚了,你却还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摸样”云倾淡淡的说道。
顿时,户部尚书面色发青,他眉宇黜了黜,随即道:“臣该死,臣告退”,说罢,僵硬的着身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云倾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大殿之下,在看到众人没有人又异议的情况下,又道:“既然各位大人都没有异议,那么这件事便就这么定了,六部各司其职,立刻将征收税赋的事情掌定好。”
“皇后娘娘英明”大殿外,众多大臣纷纷齐声说道。
“诸位大人还有谁有本启奏?”云倾依靠在凤椅上,一身鸾红的长袍就算隔着珠帘依旧鲜亮刺目,威严端庄的神色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十来日的临朝,朝臣们已经渐渐了解了这位小皇后的实力,她不仅深沉睿智,更是才智过人,如这样的心机,的确有帝王之才。可是就是这样的实力和霸气,才使得他们在畏惧的同时更觉得惶恐,皇上双目致残,皇后要临朝至生产,如果再此时皇帝再拉拢朝臣势力,培养冷氏一族的气势的话,那岂不是要翻天了?
外戚干政,控制朝廷的事情自古数不胜数,最为典型的就是汉高祖的皇后吕雉。如今皇后独揽圣宠,实在令人心惊。
“臣有本启奏”此刻,出列竟是臣相冷仲。
云倾目光一沉,看着自己的父亲,随之已经明白冷仲想要说什么,冷仲三天都上表要告老还乡,为的,就是扫除她在朝廷上的一切障碍和累赘。他将自己当成了云倾的累赘和绊脚石,所以原本在年底的辞呈,如今提前了。
“臣相请讲”云倾有些心酸的说道。
“老臣年迈,力不从心,长此在朝堂上,只恐给诸位大人和皇上、皇后娘娘带来诸多不便,所以,臣恳请皇后娘娘能够恩准老臣告老还乡,重立新相,以保我轩烨王朝千秋万代……”冷仲十分诚恳的说道,随后叩拜在地,深深的向云倾叩拜。
满朝文武顿时惊骇,比刚才皇后提出要征收人头税更为惊魂。他们原本很以为,臣相又要施展皇后第一次上朝的那场苦肉计,辅助皇后一臂之力,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告老还乡。
冷氏势力现在如日中天,冷丞相竟然在此刻告老还乡,实在太过于怪异了。于是众人纷纷将目光对上了垂帘后的淡泊少女,都想知道皇后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而一直以来都平静无波的武翊思和王言平和都僵住,不禁都抬起眼睛朝垂帘后望去。
云倾沉凝了片刻,随后缓缓的笑了,父亲如此对待自己,她这一生应该已经圆满了前世没有双亲而孤零的寂寞了,于是她慢慢的起身,绕过垂帘,在众人的诧异眼神中慢慢的步下了汉白玉雕龙的石阶,将叩拜在地的冷仲慢慢的搀起。
“臣惶恐”冷仲沉凝的说道。
云倾神色依旧淡漠冷清,另众人都看不出丝毫情绪,她抬手拍了拍冷仲苍老的手,淡淡的道:“老臣相是三朝元老,又是本宫的父亲,轩烨国的国丈,如今要离开朝廷,本宫虽然不舍,但是却无法阻拦岁月流逝的脚步。七年父女不曾亲近,女儿甚至不知道父亲已经双鬓斑白,实属不孝”
冷仲眼眶微红,顿时老泪纵横,他强忍着哭意,却还是无法克制的颤抖道:“孩儿如今贵为皇后,又身怀皇子,此乃祖上光耀,老臣之幸也。老臣年迈,已经不能为朝廷出力,为皇上分忧,若不再退隐,只会成为累赘,而今,老臣虽然离开朝廷,远去苏杭,但是皇后娘娘却依旧要勤慎恭敬侍奉皇上,将国事处理完善,以德服人,方是女子本分,为后之职”
“女儿呈谢国舅教诲”云倾低头,面容露出了几许哀伤,曾经想过多种可能,却不知竟是如此分别。不过,冷仲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虽然妻妾成群,不善言表父爱,但是却用行动让她感受到了这个无奈年迈而又沧桑的男子是如何的痛惜,又是如何的无私。
冷仲赶紧搀扶云倾,抬手摆了摆,似说使不得。而云倾则转身慢慢的踏上了石阶,站在帝王的龙椅旁,缓缓转身,一双微红的美目依旧平淡无波的凝视着满朝文武,随后在众人都沉浸在这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得气氛中时,扬起声音,淡漠的道:“既然老臣相执意要告老还乡,那么本宫也就不强人所难了,毕竟老臣相年迈,是该离朝颐养天年了。此事,本宫会禀报皇上,但是,朝堂不可一日无相,诸位大人以为,现下,有何人能担当此任啊?”
满朝文武都呆住了,他们刚才以为,臣相和皇后不过是演一场感人的戏码罢了,孰知,臣相竟然当真要离开,于是他们纷纷面面相视,都有些措手不及。而武翊思、王言平二人则是对望了一眼,都黜起了眉宇,似乎都在沉思云倾此举究竟意欲何为,毕竟,此时皇后权掌朝政,冷氏一族的势力可谓是拔地而起,风头一时无两,可是冷仲却……
大臣分议论纷纷,似都被这件事情冲击得措手不及。云倾站在大殿之上,眼底划过一丝阴沉,随之转身缓缓的步向垂帘后。
朝堂下,那些人看到皇后离开,都迅速安静下来。赵公公上前请示,而云倾则是淡淡的道:“散朝吧,选相之事,明日再定夺”,说罢,缓缓的从纱帐后侧离去。
云倾自所以将事情押后,就是要那些大臣们产生惶恐,朝廷重新立相,就代表着整个朝廷的局势将面临大洗牌。而那些大臣们自然要攀附那些老臣们,猜测着谁是下一任臣相,好相附而依之,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这是冷仲用退离官场给她的一次反击的机会,所以,她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因为机不能失,失不再来。
云倾踏步走出金銮殿,上了凤辇,端庄冷漠的坐着,想着朝臣们究竟是拥护六部中的官员谁多一点,六位尚书自然是少不了的,而王言平身为礼部侍郎,为人也刚正不阿,人缘极浅,再加上满朝的人都知道他因为七年前冲犯了小皇后,才使得自己的女儿失去了入宫为嫔妃的机会,而成为了将军夫人,所以,定然没有一个人会拥护他。
而,这正是云倾打散这朝堂上,成党结派的最好时机。
“娘娘,要回宫吗?”赵公公望着云倾淡漠的面色,小心的问道。
“回御书房,宣杨飞觐见”云倾淡淡的说道。这一次,她要将朝堂和整个天下的路,都清的干干净净……
契丹和齐国果然中计了,云倾坐在御书房中看中杨飞递上来的密报,红唇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皇后娘娘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杨飞见云倾神色淡漠傲然,不禁有些心中敬佩,这个女子现在掌控着整个朝政,而多年来的征收税赋问题也得到了解决,他不得不说,她是个奇才,并且沉稳睿智,颇有帝王心计。
可是这样的女人却又是极具危险的,可是却又危险得令人摸不透她的心思,就如,今日冷仲辞官还乡的事情。冷氏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冷仲却告老还乡,将臣相之位让于旁人,这,简直匪夷所思。
云倾感觉到了杨飞打量的目光,也知道他心里在揣度什么,却不点破,只道:“本宫会传信让魏堰等人收回兵马,不再滋扰契丹,不过,看目前的局势,他们只是剑拔弩张,却还不至于到要开战的地步,我们必须再出一击”
杨飞黜眉,立刻问道:“如何出击?”
“很简单”云倾拿起一封密信,递给杨飞,冷笑道:“去查探清楚两国最德高望重的大臣和骁勇善战的将军,效仿西周末年的郑恒公,派发圣旨,说将轩烨国的良田分给他们,表现出招安的架势,待到齐戎狄和秦安王将那些重臣当成心腹大患都杀掉之后,再进行挑唆,到时候,他们对轩烨国就不会再有任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