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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殿寝殿门外,赵公公见到云倾款步走出的身影,不禁怔了一下,随即紧张的上前的问道:“皇后娘娘,皇上呢?”
“皇上累了,你进去守着吧,到了正午用膳的时间再叫醒皇上,让他多睡会儿”云倾清冷的说道,随即便召蛮儿回宸栖宫。
“皇后娘娘不多留会?也许……也许皇上醒来的时候,想看到娘娘呢”赵公公有些别扭的说道,他希望云倾能留下来陪着皇上,但是这位小皇后的脾却实在难以捉摸,所以,他也不敢说得太过生硬。虽然,他知道皇上肯定是需要皇后陪伴的。
“赵公公,皇后娘娘还要回宫练琴呢,你瞧皇上现在都熟睡了,他肯定也不知道陪在身边的人是谁,您就屈就了吧”蛮儿朝殿内张望了一下,有些不满的说道。皇后最近抚琴那般辛苦,后宫的事情又连接不断,哪里还有闲情陪皇帝啊。
“抚琴?”赵公公有些迷惑,忙道:“莫非皇后娘娘近些日子在学抚琴?哦,这倒也是一件乐事,但是娘娘还是给老奴一个好些的理由,免得皇上醒了,寻不见娘娘,又要怪罪。”
这说的可是实话,他犹记得,在皇后娘娘离开相府的第一个夜里,皇上忙政务一直到三更天,结果刚批完奏章,就丢下笔起身出了凌霄殿,他在后面跟随着想知道皇帝要去哪里,孰知皇上竟说:“朕去看看皇后睡了没有,你不必跟着,明日卯时去宸栖宫伺候更衣便可。”当时,可把他给吓坏了,赶忙冲出去告知皇上,皇后已经回府省亲了。
皇上当时的反应,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夜,月色不错,而皇上就那样僵直的站在夜风中,身影被清冷的月色拖得极长,仿佛瞬间失去了至宝一般,整个人都怔怔的。
后来到底是什么时辰回宫的,他已经不记得,只知道皇上回凌霄殿坐了会,天便亮了,而皇上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去早朝了。
那一日,皇上的反常将他吓得不轻,而他也跟着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始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皇上又是怎么了。但自从皇上那一日突然下令亲临相府,迎接小皇后时,他终于明白了皇上的反常为何,原来是思念小皇后了。
这一点,在这几日皇上看到小皇后便神采奕奕,便能看得出,所以,今日,赵公公无论如何,都要云倾给他一个极好的理由,否则皇上一旦心情不好,动起怒来,他这把老骨头可是再经不起数日不眠,跟随皇帝半夜在寝宫里踱步的折腾了。
蛮儿有些怪异的看着赵公公,心里有些茫茫然,敢情皇后娘娘现在日居起座都该需要向他汇报,她刚要愤愤不平的开口,却听云倾淡淡的道:“若是皇上醒了,你就告诉他,本宫突然想起来,从昨日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望太后娘娘,为免落人口舌,所以先离开一段时间”
赵公公先是黜眉,疑惑着蛮儿刚才不是说要去抚琴么?此刻怎么又变成去探望太后了?但是却不敢多说什么,只笑道:“奴才明白了,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云倾淡漠的瞥了一眼眉宇紧黜,眼底闪烁着疑虑的赵公公,也不在说什么,大步走出了凌霄殿。
“皇后娘娘,要先去探望太后娘娘吗?”蛮儿搀扶云倾上辇,小声问道。
“自然”云倾点了点头。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她是当朝的皇后,前往探望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至于如何探望,那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凤辇缓缓行驶,蛮儿在前方引路,突然看到一群宫女太监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理论什么,她好奇的走上前去,却不想自己还没有开口,一个眼尖的宫娥瞥见了她,立刻面色苍白的朝她身后一看,随后吓得扑通一声跪拜下来,道:“奴婢,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其他的宫人听见了,都吓了一跳,瞬间扭头朝云倾这边看来,而后簌簌的跪了一地,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匍匐的双手不住颤抖。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蛮儿也被吓了一跳,她呆了呆,随后赶紧跑回凤鸾前,有些吞吐的道:“娘……娘娘,这……”
刚才那一幕,云倾已经看见了,她在心底冷笑一声,知道这些人刚才不过只是在聚集议论她罢了,而刚才蛮儿靠近了他们,他们以为蛮儿已经听到了些什么,所以才吓成这副样子。
辇未落,云倾淡淡的道:“都起来吧,蛮儿,问问他们是哪个宫的,让他们的主子过来领回去。”
那些宫人一听云倾如此说,顿时都怔住了,错个个面色愕的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但蛮儿却明白了,于是她便上前道:“皇后娘娘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若是不想你们主子罚你们,就直接招了,告诉娘娘你们是那几个宫殿的”
“回禀蛮儿姑姑的话,奴婢们是西六宫王美人和赵婕妤的宫人……”有两名胆小的宫娥颤颤抖抖的说了,因为若是要他们主子来领,恐怕她们要被打死的。
“奴才……奴才等人是内务府的”其后的三名小太监唯唯诺诺的道。
“奴婢……奴婢是建章宫外殿侍候的”旁侧,三五名宫娥也垂着脑袋说道。
蛮儿怔了一下,不禁回头朝凤辇看去,而明黄垂帘后的云倾也在寻思。王美人、赵婕妤是西六宫排的上分位的人,也是颜美人的党羽,几日众嫔妃聚集宸栖宫,想探问芙贵妃是否侍寝之事时,在颜美人一旁帮衬的,也就是那二人。
不过,这二人的宫娥却与建章宫及内务府的人混在一起,倒是有些意思了。
“你们下去吧,今日的事,本宫绕过你们,所以你们回去之后也给本宫乖乖的闭嘴,否则,就自求保命吧”云倾冷冷清清的说道。
“是,是,谢皇后娘娘恩典”众人听了这话,心中皆然惊惧,于是在叩谢之后,飞快的四散跑开了。
“皇后娘娘,为何不问她们在议论什么呢?”蛮儿回到云倾身旁,不解的问道。她们这帮人聚集在一起,行为诡异,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看他们的神色,肯定是以为你已经听到了什么,所以才吓成那样,本宫不问,也是想告诉他们,本宫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要她们要自为之,如此,他们才不敢在自己主子面前说遇见了本宫”云倾淡淡的说道,随后闭眸,又道:“不过,这两日你要注意,想来不久就会有人来行贿,到时候你随机应变,将今日之事套出来,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蛮儿睁大了眼睛,眨巴了两下,但随后便明白了云倾话中的意思,她笑道:“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小心的。”说罢,又命令凤辇起驾,向建章宫行去。
建章宫中,比往日的冷寂热闹了一些,百层汉白玉石阶两侧,停满了数驾宫妃的车辇,姹紫嫣粉,如同御花园内的斗艳芬芳。
凤辇停落,蛮儿搀扶云倾下来,朝周遭一看,秀眉不禁拧成桃心,杏眼轻眨,道:“这些娘娘们平日都安静的很,怎么今个儿全都聚到建章宫来了?”
聚集在建章宫门前的都是一些中等嫔妃的小轿,按照后宫的排辈,这些人虽也大多是美人、婕妤,可是却从来都不曾受宠,充入这后宫,也是因为她们的家世背景罢了。
可是这一切看在云倾眼里,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暗示。太后屡次施计,甚至连皇上都算计进去了,却依旧没能得手,所以,她已经开始笼络后宫的嫔妃,打算死灰复燃了。
红唇抿起了一抹笑意,云倾傲然的踏上汉白玉石阶,她向来不喜欢起死回生这句话,而除了她自己之外,也不允许任何人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今日她要将太后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扑灭。
“皇后娘娘驾到——”殿外的小太监看到云倾来了,先是一怔,随后赶紧高声宣召。
云倾踏进建章宫那铺设如虹的红锦地,烟霞色的长裙拖延在身后,绣凤鸾袍闪烁珠光,贵气逼人,威严冷清。她微闪一双琥珀色的凤眸,冷清的扫了大殿内一眼,只见有不少跪坐在席上的嫔妃都面色微变,而后起身叩拜。
“嫔妾、贱妾、奴婢参见皇上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那些嫔妾异口同声的说道。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身体,可也大好了?”云倾双眸幽幽的望着歪在楠木凤榻上的太后,声音柔和而关切的问道。
太后今日的脸色略显憔悴,眼下也有少许的黑肿,看得出来昨夜又失眠了。但是那身华贵的长袍与满头的金坠额却依旧金光闪动,她身子歪着,抵着额头的胳膊下垫了一只金丝绣孔雀的枕头,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神采,但是在看云倾进殿之时,眼底却略闪一丝震惊。
太后抬眼睇向云倾,精明的双眼眯了眯,随后却笑着淡淡的道:“皇后来了,张立,给皇后娘娘摆张垫席,上坐。”,随后才悠悠的道:“劳烦皇后挂心了,哀家已经好多了,就是这心口,气不顺。”
云倾步上石阶,整了一下长袍的宽袖,端庄的跪坐在太后乌木案旁,浅浅一笑,道:“太后娘娘洪福齐天,自然是没有什么事,李太医怎么说?”,云倾转头望向一旁伺候的碧珠。
碧珠面色一怔,眼底划过一丝紧张,她朝太后望了望,随后恭敬的道:“回禀皇后娘娘,李太医说,太后娘娘气虚体弱,不能再受刺激,在膳食方面也要多加注意,至于药膳方面,只需开些安神、定绪的药即可。”
“哀家这个病啊,是在心里头,恐怕再难好了”太后叹息了一声,很是自怨自艾的说道,那神色也十分寂寥,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大殿两侧的那些嫔妃,又道:“你瞧瞧,这大殿内这么多妃子都说关心哀家,可是谁也不能为哀家添上几个孙儿,让哀家高兴高兴,哎……”
垂眸,云倾瞥了一眼石阶下的那些嫔妃,却见她们个个面带羞红,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看来应该是在她未进殿之前,太后已经对她们许诺了什么。心底冷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太后永远都可以抓住这后宫女人的心思,然后加以利用,当初的芙贵妃是这样,现在后宫这些不得宠的妃子也是一样。
“皇上已经大婚多年,但是至今膝下却无子嗣,太后娘娘日益堪忧,时间长了,便也就郁郁成疾了。原本,太后是想让芙贵妃承欢膝下,诞下一子半女,如此,娘娘也可以安享天伦了,可是,孰知……”碧珠看着太后使的眼色,于是慌忙也跟着应和说道。
“皇上宠幸颜美人,哀家没有半点怨言,毕竟她是皇上的青梅竹马,又曾救过皇上,可是她身体虚弱,余毒未除,根本就不能怀有子嗣,可是,如此也就罢了,她偏偏还日日霸着皇上,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让这轩烨国的江山断后了?”太后按着额头,神色疲倦而激动的说道,双眼更是试探一般的盯着云倾。
云倾听着,却不做声,她慢慢的端起宫娥奉上的茶水,缓缓的捋着茶叶,在太后几次哀怨叹息,碧珠跟随唱和之后,才放下茶碗,却笑道:“太后娘娘思虑得极是,这件事,是臣妾疏忽了,臣妾回去之后,一定会劝皇上多去其他宫殿的嫔妃那儿”
太后听云倾话语有所松动,眉梢顿时燃上了希望,但她还是故作忧虑的道:“有皇后这句话,哀家自然是放心了,但是如今契丹二皇子尚在‘储秀宫’中暂住,若是皇后此刻这么劝皇上,只怕颜美人会闹出更大的笑话,到时候传了出去,可是要遭天下人的笑话的。”
“太后娘娘放心,臣妾不会急于一时,一切等过了明日晚宴之后再说”云倾一语双关的道。
太后以为云倾在颜美人这件事上,是与自己站在同一条阵脚上的,因而不禁喜上眉梢。在她认为,只要小皇后肯出手,对付一个颜美人那样的贱婢,必然不成问题,那么她也就用不着这一帮蠢愚的嫔妃了,于是连看也不愿再那些人一眼,抬手让碧珠送客。
碧珠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了,太后的心思她最为清楚,于是忙起身,对大殿下还不知所谓的嫔妃道:“好了,各位娘娘,今个儿太后坐的时间有些久了,人也有些乏了,你们也就先回去吧”
那些嫔妃面面相视,都不明白太后为何突然又要她们走,但是碍于小皇后的威严,她们不敢多问,只能纷纷起身,叩安退下。
“既然太后劳乏,那臣妾也就不叨扰,太后早些休息”云倾也起身,向太后微微福身。
“皇后也多保重,现在哀家身子这样,后宫可全靠皇后一个人了”太后淡淡的道,依旧装作一副体态虚弱的摸样。
“臣妾遵命,臣妾告退”云倾低头说道,随后转身踏下石阶,然,却在转身一瞬间,眼神暗如漆夜,幽幽的闪烁着杀机。
的确,有些事情,只能得到明日晚宴结束才能动手……
太后见云倾娇小鸾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殿外的汉白玉石阶下,她疲倦的神色顿时变得深沉诡异,她冷冷的扫了一眼碧珠,挥手啪的甩了她一巴掌,而后喝道:“跟随了哀家这么多年,连说句话都打颤,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张公公和碧珠见太后动怒,吓得一同跪了下来。随后张公公抬头道:“太后娘娘,碧嬷嬷害怕小皇后也是有原因的,老奴有一事禀报”
太后眉宇一动,眼神犀利的道:“还不快说”
“回禀太后娘娘”张公公有些颤,随后四下张望了一下,便起身趴到太后身旁,在太后耳边小声道:“太后娘娘,奴才听西六宫那些娘娘们的宫人说,昨个清早,皇上已经收回了颜美人的免死金牌,后来颜美人大吵大闹……”
张公公说完,有些胆怯的观察着太后的反应,孰知太后双眼骤然睁大,随后啪的的拍着桌子猛的站起来,面色难看的道:“冷婉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皇上。”
“太后娘娘息怒”张公公忙安抚太后,又在一旁小声道:“太后娘娘息怒,虽然皇后大胆妄为,但是这也正说明了皇上对颜美人的吵闹不休已经厌烦了,如此,正是个好机会……”
太后眸光一闪,似被点中了心事一般,她双眼眯了眯,随后竟笑了起来:“好,张立,你说得很好”,对,只要皇上对颜美人已经厌烦了,那么一切都会好办了。
毕竟皇后才六岁,根本不能孕育子嗣,而她额头前的朱砂一直都在,也说明了她尚是处子。既然如此,那么她就势必要趁着这次机会,让芙儿承恩雨露,怀上皇嗣……
回到宸栖宫,云倾便命蛮儿进偏殿书房取折子、研磨。蛮儿不敢怠慢,立刻取了明黄的折子摊在云倾面前,用玉勺舀了两滴水,而后撩起碧绿罗裙的宽袖缓缓研磨。
云倾端坐在书桌前,取了笔,便在折子上写下了,因皇太后操劳烦忧,病体拖延,恐久待后宫日益加重等等遮掩之词,而后请皇上孝心感念,允准皇太后前往骊山避暑山庄进行休养。顺道派遣护国寺小尼姑二十名,跟随前去,每日抄写佛经,为太后及轩烨国百姓祈福。
写罢,云倾命蛮儿取来皇后金印,再折子上深深的按了下去。
“皇后娘娘,为何要太后前往骊山啊?”蛮儿看着云倾慢慢叠起那份折子,疑惑的黜起眉。太后的病情明眼都能看出是假的,但是皇后为何还要故意帮她遮掩呢?最好太后故意装病被后宫人的人知道,让她们再去闹上一闹,才过瘾呢。
云倾放下笔,将折子交递给蛮儿,道:“记住,一定要放好了,这个东西在明日晚宴结束后,才能拿出来,在此之前,不允许泄露半个字”
蛮儿点头,忙接过,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上,而后才出来,对云倾点了点头。
云倾松了一口气,她冷笑道:“太后老奸巨猾,她在后宫多留一日,我就必须多一双眼睛盯着她。今日她在建章宫召集西六宫那些不得宠的嫔妃,无非就是想让她们用尽手段勾引皇上,以怀上皇嗣,到时候,只要一个成功,那么芙贵妃自然也可以效仿。至于,那些太后不喜欢的皇子,她也可以想办法一一铲除。你说,日长时久之后,会如何?”
蛮儿恍然大悟,她惊诧道:“原来太后拐弯抹角,还是为了让芙贵妃怀上皇子啊”
没错,太后所做的一切都只为芙贵妃能怀上龙嗣,现在的她,已经不指望王氏能再造神话,位立中宫了,但是只要芙贵妃能诞下轩烨国的第一皇子,那么就算其母不是皇后,也有可能成为当朝太子。
“所以,本宫只能将她送走,以免后患”云倾双眼微眯,凉薄冷清的道。
蛮儿点了点头,心头只觉得凶险,不过好在小皇后凡事都能够技高一筹,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死的。然,蛮儿还没有庆幸完,就突然听到大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云倾和蛮儿都一怔,她们相互看了一眼,正打算出去看看,但还没有跨出书房,就听到那些宫娥唯唯诺诺的声音:“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云倾秀眉一挑,而蛮儿则是一怔,她怯怯的朝书房外看了一眼,随后紧张的望向云倾,小声道:“皇后娘娘,皇上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云倾刚从建章宫回来,所以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对付太后,竟然将这个人给忘记了,于是她抬手让蛮儿从侧殿的后门退下,而自己则踏出书房,款款走到内殿,叩拜在地:“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气匆匆的踏进内殿,长袍一挥,有些杀气腾腾的坐在了凤榻上,他双目喷火一般的瞪着云倾,仿佛她犯了滔天大罪一般,他甚至不叫云倾起来。
云倾跪在红毯上,长睫微敛,淡漠的看着身旁的兽香中袅袅升腾的烟雾,等着皇帝消气。
但,就是她这无所谓,且淡漠得冷清的神色,让凌烨轩不觉要抓狂,他双眼眯起,看着云倾那似打算就这么跟他僵持的神色,愤怒的一掌拍在乌木凤尾翘头案几上,使得茶碗瓷器都晃动了一下,随后低沉的声音喝道:“冷婉儿,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跪着?”
云倾长睫微扇,却依旧沉默。因为皇帝根本没叫她起来。
凌烨轩眉宇黜起,他看着云倾连头都不肯抬一下的傲然冷漠,不禁更为愤怒,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指着她的小脑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气朕?”
“臣妾不敢”云倾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只觉得自己冤枉。
“终于肯说话了”皇帝按捺不住云清的漠视,一把将她扯起来,修长的大手钳着她小巧的下颌,双眼暗潮汹涌的瞪着她。
眨巴了一下琥珀色的漂亮眸子,云倾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她别过头,淡淡的道:“皇上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你”凌烨轩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她居然还敢问自己?
“哼”皇帝冷哼一声,他放开了云倾,转身又坐回了凤榻上,一脸紧绷的怒色。这个丫头居然还敢问他为何生气?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让他先睡,她会陪在身边?可是,当他安心的睡熟,甚至喜悦的醒来时,看到的竟不是她俏皮的笑脸,而是赵安那有些慌乱的眼神。
当时,他的心就如被冰凉的水倾斜而下,全身都冷了。而赵安更是蹊跷的告诉他,说皇后去建章宫探望太后了,若是他醒来,便让他这么说就行了。
“你欺骗朕”凌烨轩咬牙切齿的控诉。
“哦”云倾云淡风轻的应答了一声。
“你可知道欺骗皇帝,是欺君之罪?”凌烨轩见云倾毫无所动,心里怒火升腾,她这是什么态度?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臣妾?”云倾抬起头,不紧不慢的问道。
“你……”皇帝被云倾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给震得目瞪口呆,他胸膛起伏了半晌,索性往后面一靠,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后有些认命一般的道:“看来是朕是太过宠你了,以至于你现在都不将朕放在眼里。”
明明一句气恼的话,到了皇帝嘴里却说的十分无奈,云倾看着他那紧绷的神色,知道他的气已经消了。本不想理会他,可是却突然想到了他今日在睡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及明日晚宴之后对付太后的事情。
云倾睫羽微敛,她不能因为他可能已经行动对付自己而露出马脚,否则,让太后离开的计划也会落空,于是她便抬头,扬起了笑颜如花的娇媚面容,似讨好一般的走上前,歪着小脑袋看着她,双眼弯弯:“不生气了?”
凌烨轩虽然眼底还蓄积着恼怒,但在看到她那张甜笑的脸时,已经散去了一半,他将云倾抱进了怀中,坐在自己的腿上,狠狠的捏住她小巧的鼻子,道:“这件事,朕记着了,往后再找你算账”
往后?云倾听到这个词,心底泛起一丝丝说不出的惆怅。是,是惆怅,闷闷的,感觉有些哀伤。
他们之间,应该没有往后了吧,其实在今日他说出她可能知道什么事情之时,她就已经打算将一切计划都提前进行,然后,让魅影门的人保护自己离开。
“那就记着吧”云倾不屑的撇了撇嘴,大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意味。
而凌烨轩则是有些头疼的看着她那嚣张的态度,心里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眼里多一点自己,于是只能敲了她一下脑袋,再次叹息一声,将她拥进怀中,护在胸前。
云倾依偎在皇帝的胸前,聆听着他略略加快的心跳,有片刻的失神。他的怀抱很温暖,就如那夜自己在冰冷噩梦中突然寻找的慰藉一般,有些令人心安的能量,可惜,这样的怀抱令她眷恋的同时,竟是充满危险的。
“婉儿,快点长大吧……”皇帝的声音闷闷的从云倾头顶传来。
“恩”云倾没有听清楚皇帝说什么,只是闭上双眼,有些懒散的窝在他的怀中,享受这可能只有瞬间的温暖……
为了饯别契丹二皇子,皇帝在御花园大设筵宴,满朝文武都需参加,甚至连各大臣的夫人及家属都冲着热闹在清晨便进了皇宫。
于是,天色将晚时,整个御花园已经热闹非凡,各处亭台走廊,菊花丛中都挤满了人,远远望去,只一片繁盛太平景象。
内务府的人从早上就开始忙碌,由于是云倾亲自监管此刻盛宴,所以后宫各局的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小至茶碗、酒水、点心水果,大至垫席、桌椅、屏风,都分派了各热人检查,所以忙碌起来也是有条有理,丝毫不见半点混乱。
晚宴即将开始时,个大臣都已经入座,而身为百官之首的冷仲也早早的到了。他与冷战天对席,而冷氏的其他二子则坐在末席上。百官一见冷仲前来,纷纷上前打招呼,而冷仲也一脸温吞和蔼的与那些官员畅谈家常。
冷战天坐在一旁,一脸冷静,面色甚至还有些许寒意。其实,他与冷仲早早便来,只是因为听说今日的晚宴是小皇后一手操办,唯恐云倾不懂打理事务,所以来帮忙的,孰知刚一进宫,就被那些官员给围拥住,直到现在才得以喘息,而进筵席时,却见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了,所以想帮忙都已经来不及了。
“哎呀,这不是威烈将军吗?哈哈哈哈……”这时,一名五品官员笑呵呵的带着家眷走向了冷战天,他斜睇着冷战天独自喝闷酒的摸样,脸上挂起了奉承的笑意。
“哦,原来是林大人,失敬失敬,这边请”冷战天抬眼看到了林藉,忙起身抱拳说道。
“呵呵,威烈将军客气了,将军乃是一品镇国元帅,而臣,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如何能与将军同列啊,哦,对了,这时下官的贱内和小女”林藉说完,立刻转头向自己身后的两名衣裳鲜艳华丽的女子道:“夫人,烟儿,还不快见过威烈将军”
“见过威烈将军”林藉身后的那一名中年妇女与一名姿色还算不错的女子忙向冷战天行礼。
“夫人,小姐”冷战天也抱拳回礼。
“呵呵,冷将军可是轩烨国人尽皆知的大英雄啊,而且,下官听说,将军至今无亲事,也没有纳妾”林藉笑得有些奸诈,已转上了正题。
冷战天黜了黜眉宇,心里已明白林藉的思意,他俊容一冷,淡淡的道:“冷某乃是一介武将,恐怕要一生征战沙场,所以不想连累好人家的女孩儿,所以,不打算谈婚论嫁”
林藉身后的那少女一听,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而林藉也愣了愣,随即笑道:“将军说笑了,如将军这般威武将才,恐怕金陵城的千金小姐都已踏破了门槛吧,将军心高,看不上也是自然的,不过……”
林藉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又有几名官员见带着妻女走了过来,纷纷朝冷战天作辑,笑道:“威烈将军和林大人谈论什么如此开怀啊,大老远就听到林大人的笑声”
“哎哟,这不是武大人和王大人吗?各位大人都来了,哈哈哈”林藉被武翊思这么一说,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忙的让座。武翊思是礼部尚书,又是六部之首,本就该坐下冷战天的下席。
“林大人客气了”武翊思瞥了一眼林藉身后的那名双眼直盯着冷战天的少女,已知道林藉的心思,于是便笑道:“林大人,为女儿择婿的确是大事,可是现在各位大人都已经到齐了,皇上和契丹二皇子也快入席了,您这样,似乎不太好啊,更何况,冷将军还是国舅爷,他的婚事,至少先问问皇后娘娘才是啊”
林藉被说中心事,不免有些老脸热辣,他呵呵的讪笑,随后道:“是是是,武大人说的极是,既然各位大人都已经到了,那下官也就下去入席了,呵呵呵”,说罢,便偕同夫人、女儿走道了筵席末尾,与冷仲另外二子冷文言、冷自诩同坐,谈笑如常。
“看林大人的样子,似乎定要攀附上老丞相为亲家啊”武翊思见林藉挨着冷文言、冷自诩,不禁转头笑着对冷战天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冷战天尚未开口,武翊思下席的王言平却已经淡漠的开口,他的身侧,也坐着一名端庄的夫人和娇小美丽的少女。
“两位大人说笑了,冷某实在惭愧”冷战天不喜欢与文官打交道,便随意搪塞了两句。
而武翊思和王言平却难得识相的闭了嘴,因为,那御花园的拐角处,明黄龙辇已经缓缓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