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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押在内务府中的那名宫娥终究还是死了,因为承受不住每日的抽打极刑,在半个月后香消玉殒。当林安过来禀报此事之时,慕容娇娇正站在窗前看风景,此时的气候依旧沉闷,但一连几天的连绵阴雨却浇灌得万物气不复最初的生机怏然,有了几分恹恹之态,而吹来的风,也沾染了几分冷意。
苏蓉只是一枚棋子,太皇太后用她来遮掩凌霄殿这边的耳目,也好布置其他的宫人混进来故技重施,绊住帝王,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苏蓉亦是她用来挡住太皇太后耳目的盾牌,而现在,这枚棋子不存在了,她与太皇太后似乎已经变成了单打独斗。
“尸首处理了吗?”慕容娇娇声音清淡幽冷,她通透冷凝的目光凝视着阴霾天气中,那乌压压的翻滚的黑云和狂风乍起,四处折断的枝桠胡乱的翻卷,又是一场暴雨,今天的气候一直都是反反复复,即将入秋了,或许,也预示着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林安低头道:“处理了,按照宫里的规矩,凡事病死、犯错被打死的宫人,都卷了席子扔到后山的乱葬岗上。但是奴才听说,内务府的韩公公是想偷偷的运出宫去埋了,不过,已经被奴才拦下了。”
慕容娇娇红唇抿起冷笑,韩公公这么做一定是受了太皇太后的提点,不想将此事闹大,使得那些为她所用的宫娥心寒惶恐,想必出宫之后,更是要给苏蓉家人一笔银子供他们安身度日。不过,太皇太后是将她想得太过好说话了。于是,慕容娇娇便对林安道:“你吩咐下去,这三日内,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宫门,即便是有禁宫腰牌也不行,另外吩咐人将苏蓉的尸体按照规矩抬到后山上随意埋了,派遣侍卫将那些内务府和凌霄殿中的宫娥全部押送去观看,让她们长长记性,明白什么事情她们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林安笑道:“小姐英明,太皇太后想遮掩这事稳定人心,小姐这番做法,无疑告诉那些宫人,听从太皇太后的吩咐办事没有好下场,奴才明白,奴才立刻就去办。”
慕容娇娇目光依旧清冷,她转眸睥睨了一眼林安,淡然的道:“你的确很聪明,比你师傅懂得拿捏,庞之重的事情怎么样,皇上是否还是为此忧心?”
林安听闻慕容娇娇的夸赞,有些面红,他低垂脑袋道:“多谢小姐夸赞,是小姐调教的好。庞老将军在数日前已经离开了皇城,不过这次离开只怕会生变故,因为他责罚了兵部尚书已经使得满朝文武都十分不满,天下百姓更是议论纷纷,但是他仍旧独断行事,可见野心非同一般。皇上忧心,那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慕容娇娇垂眸,她知道南宫辰轩对于庞之重和莺贵太妃,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谋划,便不再多说,只抬手示意林安退下。林安恭敬的低头,快速的退出了宫殿。
整整三日,皇宫中一片死寂的乌烟瘴气,只因那全宫的宫人都在议论的苏蓉被韩公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尸体摆放在了内务府的邢房中整整三日,天气沉闷燥热,内务府的刑房内更是阴暗潮湿,不通风,再加上蛇虫鼠蚁横行,以至于苏蓉那满身伤痕血迹的尸体已经臭气熏天,腐烂严重,实在遮掩藏不住。
于是在三日后,韩公公不得已只能将尸体按照宫里的规矩送去后山的乱葬岗中,但,他却万万都没有想到,他前脚带着众人偷偷去乱葬岗,刚用铁锹挖了几块泥土,就见林安笑意温吞的带着内务府、凌霄殿甚至长乐宫、永乐宫的所有宫娥全部都跟随者赶到山上观望这一幕。
韩公公措手不及,更是惊骇错愕,因为此来的人中,被太皇太后利用的二十多名姿色俏丽的宫娥也都在内,而众人都用惊悚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苏蓉那被席子卷起,但在毒辣的阳光下闷热的天气中遮掩不住熏臭的气息的尸体。
而后,在埋尸体的过程中,林安更是几次让身侧的小太监去帮忙,又暗中嘱咐他们几次‘失手’,将苏蓉的尸体从席子里倒腾出来,让众人看得都捂住胸口呕吐,同样,林安和韩公公也吐了,不过那惨不忍睹,面无全非的尸体倒是震慑住了不少一心想在皇宫中兴风作浪和那些想使手段在帝王身上的宫娥的心,勾起了众多人的恐惧。
然,这件事情在传到太皇太后耳中时,却让太皇太后震怒的掀翻了桌椅。前去禀报的韩公公更是被太皇太后在盛怒之下扇打了几个耳光,犀利尖锐的金护甲甚至划破了他那张脸,但是韩公公却因为办事不利,吓得低垂脑袋,就算脸上火辣辣的疼的发慌,却也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穿着灰褐色丹顶鹤朝服的身子跪在正殿之中,卷缩的弯躬着,脑袋都杵在冰冷的地上,乌纱帽上的明黄穗子撒在猩红的地毯上,全身颤抖。
太皇太后坐在凤榻上,身后的赤金百兽屏风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白玉刺目的光泽,而她整个人却似蒙上了一层不可窥视的光晕,令人毛骨悚人。太皇太后怒气未平,她闭着双眼深吸着气,胸口起伏不定,一身青墨色金丝绣团凤的长袍让她看起来分外的威严,紧绷的面容亦是入佛像一般庄肃,斑白的双鬓连着布满皱纹的眼角也隐匿着狠戾之气。
“哀家提醒你多少次,一定要谨慎,但是你竟然让哀家大失所望。”过了许久,就在韩公公以为自己几乎快要僵直石化的时候,太皇太后终于说话了,但那声音却震得整个空荡荡的大殿发出嗡嗡的回音,震得心人发颤,惊恐无比。两侧,伺候随侍的宫人也吓得跪在了地上,匍匐着动也不敢动,特别是梅青,她趴在冰冷地板的手已经打起了颤。
韩公公惊慌失措,他目光闪躲的道:“太皇太后饶命,奴才实在是没有料到这三日里,林公公竟然下了禁门令,不让任何宫人出去,更是封锁了皇宫内外所有的门,奴才原本以为,苏蓉的尸体存放上一两日也没有什么关系,熟知刑房阴暗潮湿闷热,蛇虫鼠蚁也多,只放了一日,就臭得难以忍受,奴才整整放在了三天,见宫门依旧禁着,觉得不是办法,便想偷偷将苏蓉的尸体送去后山埋了,谁知道林安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带着全宫上下的人跟随奴才,所以才使奴才失了手……”
太皇太后冷冽的眸子猛然睁开,吓得韩公公险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他哽住声音,面色苍白无血,不敢再说话。而太皇太后则是眯起冷厉的眸子,那目光犀利的令人心慌,声音更为震慑:“你说什么?”
韩公公身子一抖,厚重的朝服下,早已汗流浃背,他额头前冒出的晶莹汗珠宫殿四面窗格斜射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身子却躬得更低:“奴才,奴才是说,是说可能内务府出了内贼,否则林安何以会知道奴才的行踪,所以奴才决定回去之后严审一干人,将这个内鬼抓出来。”
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太皇太后就猛地抓起案几前的杯子砸向了韩公公,只闻啪的一声骤响,所有的人全部都错愕的惊恐瞪大眼睛,而韩公公更是在惊恐之中被砸中了,滚烫的开水泼在他的头上,烫的他满地打滚,而额前更是血流如注。太皇太后身侧站着的李太医看到这一幕,也惊了一下,他忙望向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则冷冷的道:“没用的东西,被人算计了居然还怀疑有内贼。”
韩公公吃痛不已,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之后,听闻太皇太后冷冽的声音,又趴回了地上,身子抖若筛康,但却极力压抑着声音,颤抖的道:“奴才,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
“愚蠢,想来这件事,已经被林安给察觉了,不过依他的心性,还想不出来这么高的招数”太皇太后面色恢复了镇定,她目光冰冷的凝视着韩公公,少许,蹙起眉宇对一旁的李太医道:“去给他包扎一下。”
“是”李太医应声,步下石阶,让小六子拿出创伤药来给韩公公包扎。韩公公的头上已经有大块烫伤,李太医叹息着摇摇头,包扎时,那韩公公更是咬紧牙齿,不时的发出嘶嘶的声音,脸上已经疼得汗水如雨,衣襟也湿透了。
跟随在旁递药递布的小六子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微闪动,但却因时刻卑微的低垂着脑袋,随哟无人察觉他眼中已不复以往天真的暗芒……
“太皇太后,包扎好了”李太医包扎完毕,又带着小六子回到了太皇太后的身侧。太皇太后冷冷的看着韩公公,说不出究竟是失望还是什么,目光冷凝泛冷,少许,她冷笑了一声,道:“你下去吧,看来哀家要亲自去查探查探,凌霄殿中还藏有什么高人了,你给我记住,不得打草惊蛇,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势必会让那些宫人惊恐,你给哀家去平息她们的慌乱,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有人敢退缩,哀家为你是问。”
韩公公立刻磕头,连连道:“是,是,奴才这就去办”,说罢,连滚带爬一般的抛出了长乐宫。
……
苏蓉的事情,在后宫上下,每一个角落里充满了流言非议,无人不惊恐万分,噩梦连连。而凌霄殿中那几个被内务府用重金买通送进来的几个姿色俏丽的宫人更是安分守己了不少,但即便她们不安分,也有众多的眼睛盯着。
凌霄殿内,也因为这件事情的风波而安静了不少,林安,也省心了一些,不过他仍然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转眼又过了数日,安太医每日都来诊脉,而慕容娇娇也按照他的嘱咐,每三日服用一次丸药,每日服用燕窝滋补身子,因而延续了大半个月,也没有发现身体有丝毫异常。但慕容娇娇仍然不放心,便问安太医,是否诊断得出,因为她太久没有身孕,南宫辰轩必定会生疑,若是他换了其他太医来诊断,发现她有服用禁药,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安太医则是宽慰她放心,且小声道:“这种药是习武人常备,是打通血脉的圣品,而小姐每日也按时服用冰镇燕窝滋补,两者相平,一般人是诊断不出的。”
慕容娇娇这才放下心,又询问了太皇太后的情况,安太医如实禀报:“太皇太后极为倚重李太医,每日都服用气血大补膏和平日调养身子的药膳,而这两种药都是小六子负责煎熬的,他拿捏的分量极好,而且臣给他的又是慢毒,所以不聚集到一定时候,是察觉不了的,但是一旦发作,已是积重难返,神仙也无药可救。”
这么对付皇太后,其实慕容娇娇也是有私心的,她不想用太过激烈的手段让太皇太后名声扫地,最后凄惨的死去,因为那样的话,或许南宫浩玄也会受到牵连。其实这段时间,慕容娇娇也想了很多,甚至就在前两日,南宫辰轩也问她,为何不直接将太皇太后恶劣行径公之于众,而她只是有些心虚的一笑,却没有回答。
“手段利落一些,如有必要,加重药量”慕容娇娇淡淡的说道,目光中没有一丝暖意,她一向喜欢快刀斩乱麻,当初对付南宫浩风时,她可以震动整个天下,但是,对太皇太后,她却不得不‘仁慈’一些。
“臣会酌情而定”安太医谨慎的说道。
慕容娇娇点了点头,她抬眸子看了一眼已经一连阴沉了数日,反复无常却有异常沉闷的天色,微微叹息,道:“下去吧,我相信你能够做好。”
“是,臣告退”安太医匆匆的下去。
每日都待在凌霄殿,让慕容娇娇有些沉闷,但南宫辰轩却不容许踏出宫殿,甚至连凌霄殿的后花园也不准去。慕容娇娇想到这些就不由得叹息,因为她很清楚南宫辰轩为何如此。
这几日,南宫辰轩对于她还没有身孕的事情显得格外的敏感而烦躁,安太医每日前往禀报的时候,都是惶恐戚戚的离开,林安也日日都来提醒她,告诉她或许皇上会察觉事情有蹊跷,并且皇帝还询问了安太医她的身体状况,甚至检查了她平日所食用的所有东西,生怕有人从中作梗。
安太医在惊惶之下只能按照帝王的吩咐,一一查看食谱,甚至连送往凌霄殿的新鲜水果都要一一过目,但,又过去了大半个月,慕容娇娇的葵水还是如期而至,于是安太医只能按照医书上所记载的种种可能禀报,言说是慕容娇娇时常走动散心或疲惫的缘故所致,因而南宫辰轩便下了一道圣旨,让月儿和锦瑟每日看守着她,不容许她踏出凌霄殿四处玩耍,若是有违旨意,月儿和锦瑟以及在外殿看守的静嬷嬷、李嬷嬷甚至林安都要被罚。
于是在众人的‘看守’之下,慕容娇娇已经沉闷了将近二十几天,每日只能恹恹的坐在芙蓉榻上看书,或者在寝殿里休息,否则,便是前往御书房陪伴在南宫辰轩身侧。
时过正午,南宫辰轩依旧忙碌的没有办法回来陪伴她用膳,但林安却在阴沉的天色中飞快的奔回来,气喘吁吁的对随意用完膳后,打算休息的慕容娇娇道:“小姐用完了膳了,正巧,皇上派奴才来接小姐去御书房伴驾呢。”
慕容娇娇轻叹息了一声,知道南宫辰轩又要自己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了,虽然有些无奈,但是她还是‘乖顺’的乘坐龙辇前往御书房,免得他心生疑虑。
御书房内,明黄色的案几前,南宫辰轩正专心的看着各地方上奏的折子,岁月流逝使得他的面容更为坚毅,也分外的俊朗,只是那英气的剑眉总是微微蹙起,给人一种不怒而威,不敢亲近的疏离和威严。
因为天色昏暗,书房内的窗格也都关闭上了,四周的赤金莲花交叠的烛台上,也染上了一些蜡烛,使得宫殿内亮堂了一些。慕容娇娇抬步走进书房,烟霞色曳地长裙沙沙的拖延在身后,脚步轻微,但身上的淡雅的香气却已经悠然的飘散在宫殿中,南宫辰轩虽未抬头,却也知道是她,低沉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道:“今日来得很早,你难得这么听话。”
慕容娇娇面色微红,却不理会南宫辰轩,她走到他身后,抬起素手慢慢的按着他的肩膀。南宫辰轩突然停下笔,他缓缓的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依靠在了龙椅不背上,俊美的容颜在遮掩那深邃凛冽的目光之后,竟温润得令人神痴。书房内,值守的宫人看着这一幕,有的有些面红,但眼底却都是痴迷,但她们还没有来得及神游太虚,想入非非,就被林安的一个冷冰的眼神也吓得全部退出了宫殿。
慕容娇娇有一双巧手,按摩的功力无人能及,至少在每一次南宫辰轩觉得疲惫的时候都可以瞬间让他放松。少许,南宫辰轩睁开双眼,他薄唇带着宠溺笑意的握住她纤细雪白的素手,拽起唇边上亲吻,随后将头依靠在她的怀中,闭眸,有些沉醉的道:“娇娇,你好香,每次闻到这样的气息,我就觉得自己醉了。”
慕容娇娇轻笑,素手环住他宽厚坚实的肩膀,手指抚着他乌黑的发丝和刚毅如刀斧一般雕刻的侧容,垂眸子凝视他眷恋的模样,心头柔软得几乎化成了水,却又隐隐的疼着。因为南宫辰轩越是如此,她就越害怕终有一日他会发现自己违背他的心思的所作所为,而她也越来越不敢去想,这样的结局究竟有多可怕。
慕容娇娇凝视着那微微摇曳的烛火,有些失神,而南宫辰轩却再次睁开双眼,突然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道:“你最近时常发呆,手也这么冷,为什么?”
慕容娇娇回神,她先是一怔,但随后却猛然垂眼,掩饰了自己瞬间的慌乱,随后狠狠的压下心头的内疚和心虚,缓缓的柔和一笑,淡然的道:“没什么,只是有些闷得慌。”
南宫辰轩目光一紧,他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拥住的她纤细柔软的身子,吻她的雪白的脖颈,眸中似乎闪过一丝难过,他低沉的道:“娇娇,别怪我,我只是怕失去你,我想跟你有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你就会一直都留在我身边,你明白吗?”说完,南宫辰轩闭上了双眼,眉宇之间的烦躁似乎有增了几分。
慕容娇娇的心一凉,面色也有些沉凝,但她却默默不语。他的心,她懂,她也一直都明白,可是他却不明白她内心的恐惧。
“辰轩,别这样,就算现在没有,我们以后也会有孩子的,为何一定要急于这一时呢?”慕容娇娇想安慰他,但是南宫辰轩却突然有些激动的摇头,他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略略失了节奏,似愤怒,似恐惧,也似无奈,情绪混杂得令她分辨不清楚。南宫辰轩捧着她的脸,声音低哑:“你不明白,娇娇,朕的心你不明白……”
慕容娇娇心头一痛,她道:“我明白,辰轩,我……”,但是她的话未说完,他突然吻住她,少许,他目光深邃得隐匿着不知名的伤,看的慕容娇娇无处可躲,而他则口气十分生硬的道:“我爱你永远都比你对我的情意多,我怕失去你,而你却全然在乎,所以我的心里不懂,娇娇,你的心太冷了,所以不会懂我的感受。”
慕容娇娇僵住,一瞬间有种被看穿的恐惧,但是南宫辰轩却不愿意看她闪躲的眼神一般,闭上了双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受的伤少一些一般。他拥住她,将她的额头按在自己的胸口,薄唇不断的亲吻她的发丝,高大的身体僵直冷硬,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愤怒而恐惧的情绪。
有一种情,浓烈如刺,伤人伤己,不爱时,心如磐石,而爱了,却是吞噬似火焰一般的致命,而南宫辰轩就是如此……
……
晚间,小六子匆匆的前往凌霄殿将正午时,长乐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禀报给了林安,而林安也在第一时间汇报给慕容娇娇。
慕容娇娇听闻之后,只是清冷一笑,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太皇太后的性子却还是这么刚烈,她自以为如此就可以施以威严,却不知道却无形中给了别人把柄。慕容娇娇淡淡的对林安道:“明日你去内务府,旁敲侧击的告诉韩公公,就说你那一日自所以会知道他的行踪,是因为他身边有奸细来通报。至于是那些人,你看看他身边有什么心腹,最好能够一网打尽。”
林安笑道;“小姐圣明,奴才明白了,以韩公公的心机和脾性,即便太皇太后已经提点过他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但他还是会多疑的,奴才这就去准备。”
慕容娇娇垂眸,她深思微沉的看着窗外乍起的狂风,已经三五日了,天气一直阴沉,却又不下雨,但这空气中却又无时无刻不透着暴风雨前的气息,让人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
于是第二日,韩公公前脚刚踏进内务府,林安就笑呵呵的跟上前去,对他道:“听说韩总管受伤了,我可是皇上刚下早朝的时候就来看望了,来,送进来,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
韩公公听到林安的声音,吓得一跳,一个转身,只见林安笑呵呵的带着几个宫娥,捧着很多茶果点心以及补养品送进了内务府,他忙道:“林公公怎么来了,这些,这是……”
“韩总管莫要嫌弃,这些都是我的一些心意,你是内务府总管,要统管整个皇宫里里外外的事情,只要你这边无事,那么我自然也高枕无忧了,所以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林安甩了一下手中的白色拂尘跨进内务府,在韩公公诚惶诚恐的眼神中,话语十分关切的道:“可是我有些不明白,你一个腿脚健全的人,怎么走路都不看好呢,居然将自己伤城这幅摸样,来,咱家给你看看,伤得重不重?”
韩公公有些紧张,他慌忙闪躲林安的手,道:“林公公客气了,奴才不敢当,奴才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太医说没有大碍。”
林安眼底闪烁着冷意,他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用手拍打他的肩膀,而后佯装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口中嘶了一声,而后凑近他道:“对了,你身边的那个几个随从呢,怎么今日一个都看不见了?”
韩公公一愣,疑惑的道:“林公公今日怎么问起奴才的侍从了?”
林安佯装一怔,随后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平日里常见到,今日却见总管一个人,突然有些奇怪,随口一问而已,总管别放在心上”,说完,呵呵的笑了两声,却又前后张望了一下。
韩公公僵住了,他神色凝固,眼底闪烁着疑惑,而林安就算不看他的神色,也知道他已经心生疑虑,于是又道:“既然总管没事,那咱家就先走了,总管好好养着”,说完,转身踏步离开。
韩公公眼睛转悠了一圈,立刻招来一名小太监,低声道:“去偷偷跟着,看他去哪里,跟谁说了什么话。”,小太监甚是机灵,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匆匆的跑了出去。
林安带着一群宫娥走到一片御花园处,停下脚步,眼睛故意朝身后扫了一眼,在看到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时,故意对身后,那几个心腹道:“今日韩总管身边的侍从都不在,我们是打听不出什么消息了,你们都是凌霄殿姿色最上等的,就算是太监没用,但是男人终究有些好色,都拿好的银子,按照我的吩咐,分别给几位送过去,以后也好套出更多的消息,不过一定要小心,可别让人察觉了。”
“是”那三五名女子立刻福身应道,随后分散着走了。林安身后,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呼的一声跑回了内务府的方向,他冷笑着转身,看着那抹瘦小的身影,口中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随后冷笑着回了凌霄殿回禀。
两日后,内务府中突然死了五个小太监,但事情却没有声张,韩公公一手遮天的将事情给隐瞒了下来,只说两个小太监在井口打水的时候吵闹起来,失足落井死了,而另外几个因为偷窃而被轰出了宫。因为事情闹得不大,众人也没有太在意,甚至连太皇太后也没有起疑心,因为韩公公心思缜密,被太皇太后责骂之后,虽然心里觉得是太皇太后预测错了,但却也不敢说,生怕再挨打。
皇宫,依旧如往昔一般的宁静,但是阴沉的天气和闷热的空气却昭示着隐隐席卷而来的狂风暴雨。长乐宫中,太皇太后依旧安然无恙,身子甚至看似一日比一日健朗,服用了李太医的气血大补膏之后,气色也是愈发的红润,因而她更为器重李太医,于是在整个太医院中,李太医的风光一时无人能及,每日太皇太后的打赏更是令众多太医都眼红。
安太医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李太医在人前炫耀,嚣张跋扈,甚至目中无人亦不去管他,毕竟,他也是将死之人,还要背负着残害太皇太后的罪名,所以也就让他继续得意着。
安太医每日也都为太皇太后请平安脉,将每一日的症状都禀报给慕容娇娇,并且预测,再过两个半月,太皇太后就有可能会病倒。两个半月,短短六十五天,但是这其中的变幻,又有谁能真正掌控得了?于是慕容娇娇只道:“小心行事,越到最后,越是要谨慎,很多事情都是夜长梦多,久恐生变,能够拿捏时间才能得胜。太皇太后是千金之体,若是此刻被察觉端倪,后宫人才济济,也未必就真的不能救了。”
安太医明白慕容娇娇话中的意思,于是道:“臣一定谨慎,谨遵小姐的吩咐办事。”
时间流逝的并不快,每一刻都令人觉得是煎熬。在慕容娇娇谋划对付太皇太后的时候,在看着南宫辰轩为庞之重烦心的时候,甚至在她自己面对这个深爱自己的男子渴求的眼神的时候,都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到每一刻每一秒,内心的煎熬和痛苦都能细细咀嚼出其中的味道。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南宫辰轩对她的身子始终没有动静,有时会露出深邃而疑惑的神色,慕容娇娇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躲多久,还能隐瞒多久,甚至就在昨夜,当他拥她入怀,欲要占有她身体的那一刻,竟突然深深的凝视她的眼神,那目光冷冽犀利而深沉,令她在凌乱和喘息着感觉到了紧张,而随后,他并不温柔却极致缠绵的对待她,让她几乎在这种肆意狂乱的爱恨交织中失去自己的意志,在挣扎和沉沦中不断的徘徊。
也许是这种煎熬的痛苦太过强烈,所以慕容娇娇在实在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心头的坚信甚至会有松动,她想,或许在南宫辰轩解决了庞之重的事情,而太皇太后又殡天之后,她可以放下一切,成全他的期盼和渴望,做一个平凡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依靠在他怀中,为他指点江山。
可是每一次面对南宫辰轩的时候,她却有些迟疑,她心中的患得患失又在作祟,这种感觉会让她不时的想起南宫辰轩的生母,先皇后玥宜君的死和南宫浩风的决然,她不能成为那样的牺牲品,更不能步入那样痴傻的后尘。
慕容娇娇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接近他,越靠近他,甚至自己的心里更多了几分他的分量,自己就会越发的觉得不安和失措。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男子,或许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可是,这种无形无状的感情又究竟能够维持多久?
朱弦断,明镜缺。
朝露晞,芳时歇。
白头吟,伤离别。
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
与君长诀!
当年的卓文君,毅然跟随司马相如远离亲眷,诀别富贵,希望今生永结为好,携手白头。但是司马相如却依旧在卓文君色衰之时爱驰,在烟花柳巷中沉沦,随后甚至想迎娶茂陵女子为妾,因而,卓文君便苍然凄楚之下写下了《白首吟》和《诀别诗》。最后的结局虽然还是美丽的,因为司马相如回心转意,回到了卓文君的身边,从此举案齐眉。
司马相如的文采,卓文君之美艳,当垆卖酒,白头兴怨,传为千古风流佳话;而卓文君敢爱,敢于违抗父命而为自己争取了幸福;卓文君会爱,她不哭不闹,以其才智诗赋劝感丈夫,保护了自己的爱情。这一点,不仅在古时候非常不易,就是在现代,也是令人钦佩的。
可是她呢?慕容娇娇不敢去想,如果有一日她与南宫辰轩真的走到月缺花残,香消玉殒的地步,她是否会有卓文君的勇气?
天色渐渐的明亮,一夜霜露打在了宫殿石阶上,让万物都铺上了一层银白。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后宫之中和前朝之上,看似平静,实际却已经暗潮汹涌,一触即发。
慕容娇娇仍旧在宫殿中不能踏步,南宫辰轩在朝野上下的政务也越发的忙碌,隐约之中,她知道南宫辰轩已经物色好了一名年轻有为的将士,据说是今年科举得以文武双全美名的武状元,更是玥居正举荐的人才。
玥氏一族即便有她这个皇太后在,但仍然在朝廷上不温不火,这似乎也是玥居正的为官处世之道,他懂得什么叫做烈火烹油终自焚的道理,也正因为他这样谨慎忠诚的性子,才使得南宫浩风和南宫辰轩都这般的信任他。
用完早膳,慕容娇娇便坐在正殿的凤榻上等林安和安太医每日奏请禀报。但那黑压压的天气实在令人心烦意乱,转眼就已经入秋了,天色苍茫得有几分萧索的感觉,令人觉得不舒坦,于是她便吩咐月儿准备笔墨,想练练字,她虽然曾经在玥府中,得到玥居正请的老师教习,但是这么多年没有动笔,难免有些生疏,今日闲来无事,也想打发时间。
月儿听闻慕容娇娇要练字,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后却浅笑道:“小姐每日沉闷,再这么下去只怕要闷出病来了,练练字也好。”,说罢,便吩咐了宫人准备笔墨纸砚。
六年多不曾提笔,慕容娇娇执笔之时当真有种生疏的感觉,起初的几个字也怎么都写不好,似乎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写。月儿在旁侧磨墨,见慕容娇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刚想说话,但在看到一抹墨色身影慢慢的走进大殿之时,立刻闭上了嘴巴,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慕容娇娇目光凝视着自己的略略有些不着力的字迹,失神了片刻,少许,她不由得抿唇失笑,正想丢下笔作罢时,只觉得身后有细微的声响,她身子一震,想回头,但握笔的手却已经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握住了,掌心冰凉的温度让她微微诧异。
“想练习写字?”南宫辰轩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慕容娇娇怔了一下,随之浅笑道:“皇上怎么回来了,朝政上的事情忙完了么?”
南宫辰轩面色有些冷沉,深幽的目光凝视着慕容娇娇刚才的写的那几个字,虽然不极好,但是娟秀得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十分难得,但是…他剑眉微动,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交叠拥住,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娇娇,我似乎记得你并不识字。”
慕容娇娇眉心猛然一跳,她有些错愕,随之想转身望向南宫辰轩,但他却抱得极紧,让她没有任何余地周旋。慕容娇娇心下有些紧张,但却十分镇定的道:“你知道我的事?”
“略听说了一些”南宫辰轩的声音颇为淡漠,口气也令人听不出喜怒。但是越是这样,慕容娇娇就觉得心惊,南宫辰轩这段时间总让她感觉熟悉又陌生,他眼神中藏匿了太多的东西让她看不懂,而每次在她想要追寻的事情,他却又躲开。
略听说一些?也许,对于她这个当年即将成为他母后的‘小姨’,他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吧,当年的事情…慕容娇娇目光微沉,随之深吸了一口气,也装作颇为淡漠的道:“最近父亲经常进宫,你是向他打听的?”
南宫辰轩低沉的笑声微微的传来,低沉而悦耳,令人心神荡漾,他低沉吻了吻她的发丝,随后将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上,沉沉的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不过我这几日虽然问了很多,但是玥大人却一直都很沉默,就在刚才,他还突然对我说,他也不知道你的心性究竟如何。”
慕容娇娇震住,莫非南宫辰轩怀疑她的身份?慕容娇娇立刻转身,望向他,却见他目光沉冷的看着自己,俊美的容颜上没有表情,剑眉也微微蹙紧,似乎在思索什么,但是这种表情在看到她那张明媚的面容时,瞬间消失,薄唇勾起笑意,虽然那笑不达眼底,却瞬间温柔得令人心醉。他拥她入怀,吻她的额头,道:“怎么了?”
慕容娇娇敛下睫羽,隐约之间觉得她与南宫辰轩之间又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雾霾,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曾真正的推心置腹,六年前,是为了夺嫡而走到一起,而六年后,却是他炙热得几乎让她无法闪躲的掠夺,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相对着可是内心深处藏匿的一切,彼此却从未揭开过。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看你的脸”慕容娇娇依靠在他怀里,喃喃的说道,因为没有借口,所以她只能用缠绵的情话来搪塞。
南宫辰轩的身子一震,似突然有些僵硬的颤抖一般,但少许,他紧紧地拥抱住她,深吸了一口气,少许,低沉的声音似乎掺杂着某种情绪,有些沙哑的道:“娇娇,这是你说过最动人的话。”
慕容娇娇被南宫辰轩逗笑了,但是她笑着,他的面色却冰冷,仿佛,他们不是在听一样的话语一般。慕容娇娇缓缓的道:“我以前说话都不动听吗?”
“不”南宫辰轩目光沉幽的望向乌压压的窗外,那里,狂风呼啸怒吼,但是连续酝酿的几天的大雨,却迟迟不肯降落,似乎,打算在席卷了一切之后,彻底淹没这里一般,突然,天空闪电划过,骤然的亮光伴随着隆隆的雷声炸开,轰得万物都似乎瞬间静止了,耳边,更是嗡嗡的回声,什么都再听不见,而这时,南宫辰轩却突然道:“可你心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慕容娇娇震住,因为宫殿外的闪雷,她并没有听见南宫辰轩再说什么,她慢慢的推开他的胸膛,抬头望向他,一阵红光划破苍穹,照亮了他刚毅冰冷得面容,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沉寂着嗜血的阴沉一般,让她瞬间僵住了。但闪电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天色迅速暗沉,让她再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眼神。
慕容娇娇心惊的看着在宫人匆忙掌灯时,烛火明灭不定下的南宫辰轩,少许,突然觉得自己置身模糊的梦中,十分不真切,于是她抬手触摸他的面容,他一僵,似乎有些闪躲,但随之却握紧了她的手,紧贴在他的脸上。
他俊美的面容似冰一样的冷,修长的手指也似染着寒意,没有一点温度,好看的薄唇俯身落在她的眼眉之间时,更是冷的令她心惊打颤。慕容娇娇突然闭上了双眼,她知道他们之间又很多的秘密,都无法启齿,也知道他们之间一定生出了什么嫌隙,可是却又不敢问。因为,她做了太多令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心虚的事情,所以她不敢面对。
原来爱情就是这样,患得患失,心惊胆战,时刻去揣测对方的心事,话语溜到嘴边又会恍然的咽下,成为沉默的感觉。慕容娇娇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变成这样的人,可是,偏偏她此刻就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红唇抿起了一抹苦笑,慕容娇娇倔强将话题转过来,她缓缓的转身望着自己的字迹,此刻,大殿内的所有窗格都已经关上了,烛火明亮,犹如白昼。只是窗外的狂风仍然似在耳边嘶吼一般,雷声隆隆不断绝。
“听林安说,父亲举荐了今年中举的一位文武全才的少年作为庞之重的的代替者,今日刚刚殿试,皇上觉得可满意?”慕容娇娇缓缓的说道,素手又从那砚台上拿起笔,素手悬在纸上,却不知道该些什么。
南宫辰轩上前握住她的手,在慕容娇娇有些诧异之时,教习一般的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几行诗,且在她耳边道:“勇气可嘉,武学高超,是个人才”
慕容娇娇有些失神的看着宣纸上刚毅而洒脱的字迹,心头一跳。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
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立刻别开眼神,慕容娇娇立刻又问道:“皇上不怕他年轻气盛,不能驾驭吗?”
南宫辰轩低沉一笑,他对慕容娇娇过问朝堂之事并不反感,反而那回答的口气有几分小夫妻闲来无事灯下红袖添香之时闲谈家常一般的随和,他又握住她的手写下了几行诗,才又道:“他是你父亲培养了六年的将才,外人虽然不知,只以为是你父亲举荐的,但却是个贤才。玥居正是个懂得进退,明白为官之道和忠君的人,他自然也不会差。”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慕容娇娇不明白南宫辰轩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要写这样的词句,但是却又不敢问,只能应答道:“原来父亲如此用心良苦,那皇上可有赏赐?”
“朕想赏他,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就是那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让朕心里堵得慌”南宫辰轩似答非所问,因为他的回答并不像再说玥举证,因为玥居正是个忠臣,更懂得君为臣纲的玄妙之处,为人臣子,万万不能做的,就是让君王猜测不出心中所想,因为那会很危险。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
南宫辰轩的笔锋在写下前几首诗词之后,突然笔尖似下了千金之力一般,握得慕容娇娇的手都有些疼痛。她怔住了,因为南宫辰轩的笔法太快,甚至有些急躁,随后,他抽出了慕容娇娇手中的笔,仍在一旁,深邃的目光定定的凝视这那几首诗,眼底阴沉。少许,转身走进寝殿,淡淡的道:“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会……”
慕容娇娇僵在原地,月儿更是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底。南宫辰轩走后,她立刻上前,神色紧张的瞥了一眼那些字迹,在看到最后一首诗的凌乱笔锋时,忙道:“小姐,皇上好似察觉了什么,您要当心啊,奴婢……。”
“我明白”慕容娇娇淡然的说道,她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最后几笔戾气极重的字迹上,突然觉得心头沉闷的无法呼吸。他是君王,日理万机,若非心有感触,又怎么会去读这些浓词艳赋?
“小姐……。”月儿紧张的目光闪烁,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可是看到慕容娇娇那失神的面色时,心头更是混乱。
“月儿,你说皇上知道多少?”慕容娇娇将目光从诗词上收回,怔怔的凝视窗外的电闪雷鸣,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可是却依旧没有雨声。
这么多日的阴晴不定,如今又雷霆鼓震,但是,真正的暴雨却还没有来。可暴雨未来时,她已经闷得几乎喘息不过,那么以后呢?
月儿一怔,有些不懂慕容娇娇的意思,随后又以为慕容娇娇在问皇帝是否知道她服食麝香丸的事情,便小声道:“奴婢猜测皇上知道的不多,否则只怕此时早就震怒了,但是依皇上这几日的怪异反常来看,他恐怕还是所有察觉了,或者就是发现了其他什么事情,小姐还是小心为上,万不得已时,为了哄皇上开心,小姐哪怕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去做,也是可行的。”
月儿虽然不明她问的真正问题,但是却句句是旁观者清明的态度和谨慎的思维。其实,刚才慕容娇娇担心的是南宫辰轩是否已经发觉了她这个‘玥宜馨’根本不是最初的那个玥宜馨,其实,无论他怀疑与否,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玥宜馨,因为,慕容娇娇和玥宜馨就是一具身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找个第二个。
可是,即便她的清楚,为何还是觉得惶恐?莫非南宫辰轩真的发现了什么别的事?
慕容娇娇再次将目光落在那些诗词上,‘人道海水深,不低相思半’、‘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恨君不似江楼月……’,他只是在怨她吗?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慕容娇娇轻柔的呢喃,少许,不由得苦笑,还是他在怀疑她心里仍然有别人?
一两个月前的惊魂深夜,她记忆犹新,那一次,他能够那么快原谅她,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是无论他是不想在去计较她的一切,只想与她相守,还是处于其他的原因,那都过去了,不是吗?但是此刻又何来的‘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慕容娇娇神色沉了沉,她突然不懂南宫辰轩了,彻底的不懂了……
……。
南宫辰轩一天都没有去御书房批阅奏章,虽然在寝殿休息了片刻就醒来,但却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几乎一整日都站在窗前,电闪雷鸣轰隆声不减,忽明忽暗的亮光似要劈开长空,撕裂苍穹一般。被推开的窗格,狂风呼啸,卷起幔帐肆意浮动,发出簌簌的声响,而慕容娇娇只能站得寝殿门口看着他挺立而刚毅的背影。
午膳时,南宫辰轩只是用了一些,仍旧还想以前一样会挟慕容娇娇爱吃的菜给她,让她多吃一些,但是她挟给他的,他却一块都没有动。
宫殿内的人都看到了这些,却没有人敢说什么,甚至连平日最能揣测帝王心事的林安也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了。但是午膳一过后,凌霄殿里就传出了一个流言,传言帝王似乎对那个日夜宠幸的更衣侍妾已经腻烦了,或许,很快就会有另外一个女子取而代之,成为帝王的新宠。
而这些传闻,慕容娇娇都听在耳里,却什么都没有说。月儿和锦瑟更是紧闭着嘴巴,虽然心里担心,但只能维持原样,毕竟她们都明白,这个宫人眼中的宫娥是大周的皇太后。
沉寂的过了一个时辰,寝殿内的气氛十分的压抑,而后,突然有人来报,说有要事,南宫辰轩没有说什么就大步离开了,第一次,他走的如风一般,连句话都没有留下。
慕容娇娇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冷笑起来,月儿立刻上前劝慰,说帝王并非是如宫人传闻那般对她烦腻了。而慕容娇娇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她却莫名的盼望南宫辰轩时真的腻了,因为那样她还可以做回皇太后,可是他刚刚写下的诗中,却句句质问,让她无法以为他对她是无情了。
“你去向林安打探消息”慕容娇娇没有多说,但这寥寥几字,月儿却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多时,月儿又匆匆的回来了,满头大汗,似乎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慕容娇娇见她这摸样,都怔了一下,而她则劈头就道:“小姐,林安说,皇上好像抓到了与莺贵太妃私通的男子,而且那个男子身份极不寻常,因而风声很紧,就连他也打听不出来究竟是谁,但是林安说,无意中听闻人提到与小姐有关。”
慕容娇娇僵住了,她目露疑惑:“与我?”
月儿点头,她喘息着道:“是,林安只说了这么些,但是他说这些话时,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怎么了,不过他郑重的告诉奴婢,那人被皇上关押在御书房的后殿中,用铁链绑着。现在这件事情莺贵太妃应该还不知道,不过据说永乐宫那边已经有些动静了,因为那男子失踪了好几日,都在外面逃,也没有时间传递消息向莺贵妃求救,如今被拿住了,莺贵妃在不知消息的情况下,定然很是着急。”
与莺贵太妃私通的男子与她有关?慕容娇娇瞬间震住,但前思后想却还是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谁。与她有关的男子,除了南宫浩玄之外,就只有孤独宸绝,但是这两个男子根本不可能与莺贵太妃又牵扯,而且人也在千里之外,但还能有谁?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慕容娇娇目光沉了沉,突然问道。
月儿抬头,她擦了擦汗,道:“只有林安,而且奴婢去问的时候,也是看清楚了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才去问的。”
慕容娇娇沉默,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她很想知道,这个与她有关的人,究竟是谁……。
……。
夜色沉静,乌云遮月,狂风呼啸中天地一片昏暗,似黑幕裹苍穹一般的伸手不见五指。
晚膳后,南宫辰轩回宫了,他满身疲倦,月儿和锦瑟迎上前去,想询问帝王是否用膳,而林安却一直在身后使着眼色,似乎在告知众人帝王今日心情欠佳一般,于是月儿和锦瑟硬生生的退让开了,没人敢说一句话。林安上前,先向慕容娇娇请了安,随后道:“小姐,皇上累了,小姐伺候皇上安寝吧。”
慕容娇娇看着沉默冰冷得南宫辰轩,又想起今日月儿所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这么偏执,便上前搀扶他。南宫辰轩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看她,慕容娇娇垂眸,轻缓的道:“皇上先用膳吧,若是觉得累了,先睡一会也行。”
“嗯”南宫辰轩应了一声,却没有说究竟是想要用膳还是休息,便径自朝内殿走去。慕容娇娇僵住,她回头目光冷清的凝视林安,而林安却是低垂着脑袋,似乎不敢抬头一般的上前,声音窘迫的道:“小姐,皇上今日心情不佳,您多担待一些,毕竟今日皇上抓住了……。”
“那人是谁?”慕容娇娇冷冷的问道。
“奴才不知,只知道是小姐未入宫时相识的人。”林安说这话时,头也没有抬。
未入宫时相识的?慕容娇娇更加觉得疑惑,但随后便转身踏入了寝殿。
也许是真的累了,南宫辰轩竟然已经和衣躺在床榻上睡熟了。慕容娇娇走过去,看着他的疲倦的睡颜,心里有些沉重,因为他的眉宇始终都紧紧地锁着,就像是心里有千金重的东西放不下一样。
她抬手轻抚他的眉宇,但南宫辰轩似即便睡熟了也知道闪躲一般,他微微别过头去。慕容娇娇的素手一僵,只觉得一阵寒意袭上了全身,让她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素手缓缓的握成了拳头,又那么一瞬间,慕容娇娇觉得自己心痛的想立刻就离开,从此再不回来,或许,她始终还是适合去爱一个人的,因为面对冷漠时,她无法承受。
或许是南宫辰轩将她宠坏了吧,或许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她都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
深吸一口气,慕容娇娇慢慢的收回了手,她声音极为轻柔,甚至带着一种决然:“如果你真的厌了,我可以立刻就走,再不会出现……”
但是回答她的,却是南宫辰轩均匀的呼吸声。慕容娇娇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她起身,站在那里如同僵直的美人雕像一般,深深地凝视着南宫辰轩片刻,随后,一步一步的踏离。
而她却不知道,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南宫辰轩被褥下的手猛地揪住了床单,关节惨白的几乎发出惊悚的嚓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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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想说,月满西楼,你的眼睛好毒啊,你看穿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