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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听了那“黄色的小豆子”几字,突然心跳就快了起来。她自从醒来后,见到的所有作物里,有包谷、小麦、稻米,甚至茄子黄瓜等都齐全,唯独没有大豆,就是平日吃的素油也是一种菜籽榨的,她就以为这时空没有大豆这作物,为此还曾遗憾不能靠老本行发家了。
没想到今日居然有此发现,她立刻站了起身,一刻都不能等的央求张嫂子带她去看。
张嫂子见她如此急迫,心中疑惑,却也不好多问,径直领她穿过略现黄色的荒草地,不到半刻钟,就远远见了张大河弯腰挥着镰刀在一块洼地里割着什么,再走近些,终于看得清楚,那是一株株褐色麻杆一样的作物,枝杈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豆荚,有那熟透的微微翘开了嘴巴,露出里面淡黄色的小豆子来。
瑞雪几步抢上前去,摘下豆荚,剥了一粒扔到嘴里,那熟悉的豆腥味,让她忍不住欢喜的跳了起来。
张家夫妻惊疑的聚在一处,低声嘀咕,“孩儿他爹,赵娘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吃了牛豆发疯了?”
张大河摇头,“小时挨饿,我也吃过,没有什么事啊。”
瑞雪根本没注意他们夫妻在说什么,脑子里早就高速运转开了,这个时空居然只把大豆喂牛,简直是浪费的应该遭天谴。
这可是好东西啊,做豆腐、豆浆、豆干、豆皮、豆花、腐竹,又美味又有营养,最重要的是可以榨油啊,只要豆油一出,那有股子微辣味道的菜籽油,保证再没有人买,绝对是一本万利,一夜暴富的好买卖。
不过这时空里想要保住这样的巨利,可不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能做到的,还是等以后再说,现在放在眼前的,就是要做些新奇吃食出来,简单美味,又薄利多销的那种,先改善一下贫困生活再说,起码她要每天都能吃上鸡蛋,吃上猪肉啊。
想到这里,她几步窜到张家夫妻面前,满前都是期待的说道,“张大哥,大嫂,你们这豆子如果只是收了喂牲口,能不能匀我一袋子,不,半袋也行,我会付钱,多少都行!”
张家夫妻的脑袋立刻摇得如同拨浪鼓,瑞雪心里一沉,难道自己估计错了,这豆子还有其它用途,她刚要问,张嫂子已经抢先开了口,“妹子怎么这么客气,不过一袋牛豆,你有用处就随便拿,还用给什么钱,这不是打我们两口子的脸吗?”
瑞雪立刻明白过来,是她会错意了,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张嫂子见太阳马上到了西山头,就拉了瑞雪回家,瑞雪还不放心那大豆,边走边回身张望,好似生怕那豆子会长了翅膀飞走一般,张大河难得笑了起来,说道,“今日割下来,还要用石滚子压,等到明日都收拾妥当了,我给你扛过去。”
瑞雪这才放了心,待回了张家帮着张嫂子做了晚饭,自己吃过了,又给赵丰年端了一碗糙米饭,一碗炖菜就回了家。
赵丰年这几日身子恢复了大半,常在房前屋后走动两圈儿,把那干净整齐的院子,新种的菜地还有添了米粮、干柴的灶间都看在眼里,不知为何,慢慢就觉得家里有个女子也不错。
此时他坐在桌边慢慢吃饭,偶尔扫一眼坐在窗前发呆的瑞雪,见她时而皱眉,时而欢喜,心中疑惑,想要问她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但这念头也就在心里转了转,到了嘴边就随着饭菜一起咽下去了。
瑞雪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下脑中的兴奋之意,把要做的事情简单理了理,习惯性的打算抓起笔写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是她前世打下的好习惯,可惜一伸手却抓了个空,猛然想起来,她已经穿越到了一个陌生时空,家里穷的只剩四壁,心里瞬时有些失落,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吃着饭的赵丰年,试探着问道,“相公,家里可有文房四宝?”
赵丰年正把最后一口糙米饭送进口中,冷丁听得这句“相公”,立刻呛咳了起来,脸色憋涨的通红,瑞雪几步抢上前,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帮着顺气,关切问道,“相公,你这是怎么了,先喝口茶顺顺!”
折腾了好一会儿,赵丰年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扭头皱眉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相公啊,难道不对吗?那要叫什么?夫君?润之?嗯…或者是那口子?”瑞雪心里也有些忐忑,刚才见他如此反应就知道一定是叫错了,但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因为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要有个称呼啊。
果然,赵丰年听了这一个个称呼,脸色越来越黑,用力摆手说道,“相公这称呼只有一国之宰相才能用,夫君多是女子称呼有功名的男子、或者秀才,女子不能直呼男子的名字,至于那口子是农家愚妇用的。你当初卖身为奴婢时,谁教导的你规矩,连这些都不懂?”
什么破地方,连个称呼都这么多说法,还是前世好,直接叫名字,或者老公,或者直接喊心肝儿宝贝也没关系。
瑞雪心里腹诽,嘴上可不敢这么说,低头半是懊恼半是无奈的说道,“我卖身进府时才六岁,也是有嬷嬷教导过的,可是前些日子不知是不是伤到头了,忘记了很多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
赵丰年听得她那般幼小就离了家人为奴为婢,怪不得她这般勤快,做饭菜味道也好,想来也是吃了很多辛苦,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心里就是一软,清咳两声,低声说道,“我没有功名在身,以前是做商贾之事,你可以叫我掌柜的。”他说完,弯下腰伏在床边,从床底拖出一只乌木箱子,拿出几张微微发黄的纸和笔墨砚台。
瑞雪可不管他心里如何想,能混过去,不引起他怀疑,又得了想要的东西,就喜得眉开眼笑,连忙接过去道谢,“谢谢掌柜的。”
赵丰年被她这一句话引得,感觉好似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打理铺子的时候,那时每日带着伙计们进进出出,每做成有一笔生意都那般欢喜…
瑞雪急于把脑子里的想法写出来,也没有理会他发呆,麻利的捡下碗筷,把桌子擦了又擦,这才有些笨拙的倒了些残茶在砚台里,一手扯着宽大的袖口,一手磨墨,偶尔去摆个纸张,那袖子就在砚台上晃来晃去,好几次几乎沾到墨汁,赵丰年醒过神来看见了,微微皱了眉头,起身下地,接过她手里的墨块一边慢慢研磨,一边沉着脸说道,“讲起《论语》来那般头头是道,怎么磨墨却笨手笨脚?”
瑞雪嘿嘿一笑,“许久未曾动笔,有些生疏了。”
说话间,墨就磨好了,赵丰年也不离开,坐在椅子上看着瑞雪蘸磨悬腕写字,果然那字迹虽称不得多俊秀,但也横平竖直,能看出是苦练过的。
瑞雪一口气把做豆腐需要的用具写下来,然后细细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把那些托板、木框、上盖还有挤豆渣的四角架都画了出来,吹干墨迹,单折好放在一旁。
赵丰年忍不住好奇拿起细看,见是几样简单的木器,就问道,“这是何物,有何用处?”
瑞雪无事时,早就把自己的处境考虑得请清除,她一个女子要在这个时空里过上好生活,无论做什么都要有男子支持,甚至也许还要用到丈夫的名义,于是也不打算瞒他,一边把要采买的东西列出来,一边顺口答道,“啊,我小时候曾见过一个老邻居做过一种叫做豆腐的吃食,很是美味,来了咱们这里却没发现有人会做,所以想着打两样器具,做一些出来试着卖一卖,也赚些柴米油盐钱。”
赵丰年听了这话,拿着图纸的手就是一顿,别人家的女子多是做些女红卖到城里,贴补个家用就算能干了,但是好似他病中娶进门的这人,却是个与众不同的,居然能想到做些小买卖赚银子,而且能写会画,甚至连数算都会,普通男子都难及她一半。
但是赚银子养家是男子的事,如今她这般辛苦操持谋划,是不是表明在她心里,他太过无能,或者没有男子的担当。
这般想着他的心头就涌起一股难言的怒火,可是他把成亲至今日的所有事情摆出来细数,家里饭菜是她做的,粮食是她向族老们开口预支的,菜地是她种的,院子是她打理的,如今连赚钱生计,她也开始谋划了起来,他这个做人家郎君的当真有些太不尽责。
不管当初是什么情形,他们如今已经成了亲,他都不再是一个人,是否以后也该多为这女子思虑一些。
他这般想着,再抬眼去看瑞雪,见她正因为写错了一个字,懊恼的皱着眉头,撅着嫣红的小嘴儿抹去错字,重新提笔在旁边写上正确的,才松开了那两道黛眉。
她的长相称不上娇媚,眉眼甚至有些粗犷,比之普通女子多了几分英武之气,但是她一笑起来,那眼角眉梢就都轻轻勾了起来,又无端添了亲近柔和之意。无论烦恼或者欢喜,都可以清清楚楚在她脸上看得明白,就如同通透的琉璃一般,没有半点掩藏,完全不同与那些脸上永远只有微笑一种表情的木讷女子。
也许,同这样的女子一起过日子,日子也会有些别样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