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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韶提议召回肃襄二王的事情,很快在帝都上下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这位宰相话说得好听,什么召还二王是为了替端化帝分忧,什么兄弟手足就该时常相见好解彼此思念,什么为了晋国大长公主这么长时间的凤体欠安考虑——但这会谁不知道,二王这一回来,即使不死于途中的“盗匪”,抵达帝都之后,也是重枷加身,生死皆在端化帝的一念之间了!
寿春伯夫人紧急把清江郡主请到了晋国大长公主府:“苏家遣了人来求见娘,富阳侯亦亲自前来,我跟佳约实在拦不住!”
苏家来人还好说,到底只是个下人,实在劝不走,索性把他扔花厅,他也不敢乱闯。
但富阳侯姬紫浮就难弄了,他到底是代国大长公主的亲生儿子,晋国大长公主的嫡亲外甥——寿春伯夫人与佳约同他讲,晋国大长公主现在身体不好,不适合见客后,他直接跪在了院门外!
任凭寿春伯夫人与佳约反复劝说,姬紫浮都不理不睬,一副非见到晋国大长公主不可的架势!
寿春伯夫人看到这情况,只能找大姑子求助了:“娘现在的情况,是不适合受刺激的。可姬表弟那样子,我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还求大姐拿个主意!”
清江郡主听她大致讲了经过,也觉得头疼:“召肃襄二王回帝都,出自顾相之议,但肯定也是陛下的意思!这事儿关系重大,娘即使是陛下的亲姑姑,也未必能够说上话的。他们不想肃襄二王回来,自己去同陛下说也就是了,做什么次次都要把娘推到前头去?”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晋国大长公主所居的院门外,果见姬紫浮麻衣素服,面无表情的跪在门前的青砖地上。
“紫浮,你在做什么?”清江郡主加快脚步走过去,边扯他边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的说,要摆出这副样子来?你起来,同我去那边花厅说话!”
“清江表姐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姬紫浮用力甩开她手,冷笑着说道,“襄王妃是我的同胞姐姐,跟您却只是表姐妹关系,您不心疼她也还罢了,可肃王妃跟您,可是一个娘养出来的了罢?您这会倒还有闲心来哄我,真不知道晋国姨母晓得之后,会是什么心情?”
清江郡主本来就很不高兴他用这样的方式逼宫,闻言怒极反笑:“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也跟你摊牌了:太医亲口说的,娘这会根本受不得刺激!即使舞樱在这儿,以她的为人,也肯定赞成不惊动娘的!试问这会里头躺着的不是你晋国姨母,而是你亲娘,你会不会同意别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
姬紫浮冷冷的说道:“我倒是希望我娘这会躺在里头!可惜我福薄,连这样的奢望也不可获得!不过表姐如果想像表嫂上回赶走阿虚那样赶走我,那就是做梦了!有本事您这会使人把我架出去,要不然就不要来说那些冠冕堂皇之词了!说到底,你也好,寿春伯夫妇也罢,恐怕都巴不得肃王妃早点死吧?难得这么个机会怎么舍得错过!”
“你不要句句不离舞樱!”清江郡主被他气得直哆嗦,“当我瞧不出你这点算计?不就是想激我们给你让路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恨就恨我吧,反正随便你怎么讲怎么闹,都别想打扰了娘!”
他们表姐弟这儿越说越僵,燕侯府中,宋宜笑也在蹙眉深思:“这是谁把陛下又拧了回来?”
本来她都已经成功的让丈夫对端化帝生出不满了,又因为查出身孕,简虚白欢喜之余,再听妻子双眉轻蹙的说“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福气看这个孩子落地”、“往后若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你好歹念在结发之情的份上,莫要叫朝平走我幼时的老路”。
简虚白虽然知道妻子是故意的,但端化帝对宋宜笑本来就没什么善意,宋宜笑怀孕之后敏感多思,这样担忧也不无道理——一天两天他听听就算了,听多了哪能不往心里去?
结果端化帝忽然又是赏东西又是许诺恢复夫妇两个从前的身份地位,简虚白可不就得了理由宽慰妻子:“我就说陛下跟我毕竟是打小的交情了,之前定然也是赶着他频繁受打击的时候,这才不肯轻饶!如今气头上过了,不就借着你有喜主动缓和关系了吗?如此又怎么会对你跟孩子不利呢?”
宋宜笑面上欣喜万分——心里却怄得没法说!
她才不信端化帝是气过之后就对燕侯府恢复了恩宠!
十成十是这位皇帝还没有彻底昏了头,身边有明白人给他点醒了——何况退一步来讲,即使皇帝是自己醒悟过来的,这世事难料,万一他哪天又火头上来了想起庶人崔见怜之事呢?
顾韶能劝得皇帝回心转意一次,两次三次,难道次次都能及时救场?
何况顾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回为了给宋宜笑开脱,把陆冠伦给招供了出去,连累了袁雪沛,宋宜笑还不怎么在意,然而陆冠伦跟袁雪萼夫妇,她却是不能不关心的!
怎么想,这皇帝若继续在位,宋宜笑都觉得不安全!
“皇帝才因我身孕赏了东西下来,又做了许诺,这时候再说怀疑他会对我不利,这挑拨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即使夫君不会因此呵斥我,只怕心里也会不以为然!”她心里转着念头,“好在皇帝这会有意召回肃襄二王,我倒可以借舞樱的旗号,做一做手脚!”
于是这天晚上,夫妇两个一天忙完之后,回到内室安置,宋宜笑就忧心忡忡的问丈夫:“闻说陛下授意顾相提出召肃襄二王还都,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简虚白安慰道:“顾相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怕这两位王爷长年在外,被有心人蛊惑了去!”
又说,“何况如此你也能常与五妹妹见面,你不是一直很想念她吗?”
“我想倒是想她想得不得了!”宋宜笑把头靠到他肩上,仿佛撒娇的语气里难掩焦急,“可再怎么想她,却更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呀!陛下跟肃王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你跟朝平出花那会,梁国公不过提了提,陛下也想把这事儿顺理成章的扣在肃襄二王头上呢!可见陛下久有铲除肃襄二王的心思了!如此现在召他们回来,岂是存着善意?”
她唏嘘道,“老实讲我跟肃王也没见过几回,这皇家的事情,我当然是没有资格置喙的。可是五妹妹……她虽然只是我小姑子,自我进门以来,到她出阁之后随夫远去,可一直跟我来往着的,在我心目中,跟我亲妹妹也没什么两样了!若她受到肃王的牵累,这……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你晓得五妹妹素来是天真没城府的人,这样的变故她怎么受得了?!”
简虚白闻言叹了口气:“咱们家才遭中旨叱责,即使现在因你有喜,陛下给了台阶下,却也实在不适合前去进言。好在这件事情因为皇外祖母坚决反对,而且梁国公之事的重议还在进行之中,尚未正式落实,犹有斡旋余地!到最后也许陛下又改主意了呢?你何必现在就担心上?”
宋宜笑心想我要的就是你这么说,也叹了口气:“说的也是!我倒忘记,咱们这位陛下可是时常改主意的!但望他次次都能朝咱们希望的方向改主意才好!”
说到这里,不待简虚白回答,又掩嘴窃笑出声,“我这么说,倒仿佛想要左右圣意似的了!”
简虚白听出妻子话里有话:既然端化帝是个善变的人,谁能保证他每次的改变,都是恰好对燕侯府有利的?
这样的皇帝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根本就猜不到他下一刻是喜是怒,真正的伴君如伴虎。
“明儿个的朝会,估计对梁国公与雪沛的处置,会落实下来。”他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其实不必宋宜笑挑拨,他近来何尝不觉得端化帝变化极大?
往日熟悉的皇帝表兄,这会竟透出了分明的疏离与陌生来了。
不过多年来的情谊、嫡亲表兄弟的血脉,到底不是说断就能断的,简虚白对于往后同端化帝相处有了戒心,却仍然无法做出背叛他的事情,也只能举出种种例子,哄着妻子了。
这会妻子没有明言,他也不好反驳,只得转移话题,“我这两日跟同僚们通过气,都觉得不能叫他轻易过关!”
宋宜笑听出他的回避,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如果简虚白真的对端化帝毫无芥蒂的话,虽然不至于说为此训斥妻子,好歹也会替端化帝辩解几句。
现在他只是转开话题,显然在简虚白的内心,也觉得妻子的暗示不无道理,不过是出于往日情份,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罢了。
在丈夫看不到的位置,她嘴角无声的勾了勾,柔声说道:“那早点睡罢!”
次日的朝堂上,气氛激烈。
原因很简单,尽管端化帝上次明确表态,要从轻处置梁国公,但大部分臣子,却都认为至少应该将梁国公废为庶人!
其实这也是端化帝自找的,他先是试图绕过群臣,直接处置梁国公,跟着又是轻易让了步,不免让大臣们觉得,这皇帝做事过于率性,缺乏明君该有的坚定。
所以为了让端化帝留个深刻的印象,大家心照不宣的决定重罚梁国公——否则端化帝岂不是要觉得,虽然自己做事不合规矩,但只要稍稍让步,最后大臣们还是会照自己的心意办的,越发不把规矩当回事?
而端化帝要从轻处置梁国公,却是为了留着他牵制皇后与卫家,这一点在他看来关系自己的帝位稳固,自然不肯让步。
君臣谈不拢,顾韶也不好表态,金殿上唇枪舌战,情况可想而知!
最后还是何文琼出来圆场,提议大家各退一步,将梁国公贬为梁伯,罚没所有取自江南堂的产业,从此软禁府中,无诏不得外出!
但端化帝对这结果还是不满意,本来梁国公的势力就不是皇后跟卫家的对手,再这么一处置,他哪里还能起到什么牵制作用?如此留着这个弟弟有什么意义?不如弄死了还能出口气呢!
所以到了最后,朝会还是不欢而散,到底没能敲定结果。
端化帝沉着脸回到寝殿,一番梳洗,换上常服后,按照平常的习惯,他是要去改奏折了,但今天心情实在过于恶劣,不免起了倦怠的心思——略作沉吟后,便问朱芹:“闻说新人已经进宫,朕还没有过问过,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