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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太妃虽然决意要拖肃王跟玉山长公主下水,好给自己女儿开脱,以让伊王府躲过覆灭之灾,但她也知道,她这番说辞再像那么回事,朝堂上下也都不是傻子——想让这番说辞变成真相,首先她就要说服眼下主管此事的梁王!
正当她思索着对策时,避暑别院内,宋宜笑堪堪接到陆凝夜乃是谋害了自己女儿的人的消息!
“她利用自己曾出过花,不惧此症这一点,将天花病人擦痘痂的棉絮,装在有皮革夹层的香囊里,趁抱清越时,在清越皮肤上擦拭,从而导致清越出了花?”宋宜笑听完铃铛的禀告,微微冷笑,“可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铃铛知道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道:“回大小姐的话,梁王殿下才把她拘起来,因着山上没有宗人府的牢狱,这会还只囚在别院的小楼里。具体的,梁王府的人说待会梁王殿下会亲自审问的,审问结果一出来,立刻就会飞报咱们!”
说到这里打量了下她的脸色,试探着道,“奴婢觉得这事儿恐怕有幕后主使呢!毕竟伊王小郡主同燕国公府这边根本没什么瓜葛,好好的做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如今连伊王府上下都要被她害惨了!”
“幕后主使肯定有!”宋宜笑冷笑出声,“毕竟谁不知道伊王府不得意?连伊敬王舅生前都战战兢兢过日子,那陆凝夜区区一个郡主,除了近身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又能使唤得了谁?叫她自己弄了那些脏东西谋害我儿,她弄得到?”
“更不要讲,没人给她通风报信,她哪来的本事,在山路上同我们娘儿两个‘恰好’遇见?!”
如果不是在山路上“偶遇”的话,陆凝夜就算是伊王府的小郡主,简虚白的嫡亲表妹,想近距离接触简清越,哪有那么容易?
毕竟伊王府跟燕国公府从没来往——不,应该说伊王府跟任何人家都没什么来往。
所以陆凝夜如果主动提出要到燕国公府的别院来拜访的话,很难不引起注意。
尤其宋宜笑这会还在守着母孝,不是相熟的人家根本不好上门打扰!
即使陆凝夜厚着脸皮上了门,宋宜笑这边的人一出花,哪能不立刻怀疑上她这个稀客?
也就是山路上仿佛凑巧碰见,双方无怨无仇的,才不会有人怀疑她!
当然陆凝夜决计没想到,宋宜笑从前虽然只跟她碰了一面,却也留了印象,涉及丈夫与爱女的性命之忧,更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愣是提醒禁卫把她查了出来!
“那大小姐可知道这主使到底是谁?”铃铛一脸杀气腾腾的问。
她这副神情倒也不全是为了讨好宋宜笑,也是真心痛恨这幕后真凶——本来她作为韦梦盈的心腹,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
结果韦梦盈说没就没了!
虽然留下一位少主陆冠云,可陆冠云才七岁,将来能不能有成就还不好说!
这种情况下,已经是燕国夫人的宋宜笑毫无疑问是铃铛与薄妈妈这些人眼下最强大的靠山了!
一旦宋宜笑也出了岔子,却叫她们怎么办?
是以铃铛此刻绝对是巴不得把幕后凶手找出来,完了千刀万剐什么的,都是应该的!
“当然不知道。”无奈宋宜笑凝眉思索良久,还是叹了口气,“我若知道,当初怎么可能让陆凝夜碰到清越?”不过,她也不是全没头绪,“我们一家三口都没出过花,因着清越着了暗手,如今夫君也……”
提到简虚白,宋宜笑神情黯然了片刻,才继续道,“仅我侥幸无事——这一点大家想也十分惊奇,毕竟论健壮,夫君胜我实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出了花,我反倒没问题了!也就是说,害我们的那人原本的算计,很有可能是我们这一家子,统统都逃不过去!”
她冷笑,“这可是屠家灭门啊——就是抄家,也讲究留孩童稚子一命哪!如此歹毒的手段,你说这要什么样的仇怨?”
“还是说,要什么样的利益?!”
听到“利益”二字,铃铛心念一动,下意识的看了眼空荡荡的庭中,才壮着胆子,小声道:“奴婢说句诛心之语,若有说错的地方,万望大小姐饶恕:因着这两年您与简公爷先后守了几回孝的缘故,您两位膝下至今无子!”
“而简公爷身上,却有着国公之爵!”
“这事儿……?”
宋宜笑看了她一眼,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颇有些赞许:“到底是娘亲自调教出来的,这份机敏,我教了锦熏多少年她都不会!”
想到韦梦盈,她心里更难受了——从去年避暑到现在,她没了亲爹没了亲娘,没了亲祖母没了亲妹妹,现在连丈夫与女儿还能不能保住,也不好说。
“自从出了阁,又给芝琴报了仇,我这两年,委实是懈怠了!”宋宜笑自家人知自家事,她两世为人,虽然不乏手段心计,却一直没什么野心。
许是前世过得太苦,尽管这一世与前世已有天壤之别,但她的要求依然没什么变化:恩怨了结,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
所以,在给芝琴报完仇,又与丈夫彼此坦白了心迹后,她的注意力,就放到了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上面。
有了简清越后,更是大部分精力用于做一个好娘亲——这种情况下,她是越来越像个真正温柔谦和、体贴宽容的燕国夫人,而不是才做简家妇时,那个叫太皇太后与晋国大长公主都亲自出马敲打的宋宜笑。
“只是倘若谁以为我懈怠了这两年,又吃了这许多亏,就好欺负的话……”宋宜笑想到这儿,目光锐利一瞬,屈指敲了敲眼前的案几,缓声开口:“你说的不错!我也正怀疑问题出于简家!”
相比只是猜测的铃铛,宋宜笑可是亲耳听丈夫说过,当年趁他懵懂无知,随大军讨伐乌桓时,暗下杀手欲置他死地的幕后主使——可是他的嫡亲祖父跟亲爹!
要不是简虚白有太皇太后跟晋国大长公主这两个靠山,又有端木老夫人及时援手,早就被坑死在异国他乡了!
而简平愉同简离旷当初没能得手,难道就一定死心了吗?
偏偏简虚白从乌桓回来之后就成了亲,去年还当了爹——虽然说简清越只是女儿,但凭他跟宋宜笑的感情,女儿有了,儿子还远吗?
也就是夫妇两个这两年陆陆续续的守着孝,方使膝下就简清越这么一个孩子罢了!
本来简平愉父子想把燕国公之爵转到简夷犹头上,就希望渺茫了,一旦简虚白有了儿子——那还有他们什么事?!
所以他们想方设法的下毒手,也不足为奇!
总而言之,眼下宋宜笑最怀疑的就是这两位。
要不是这种对长辈的猜忌不好公开宣扬,这会别院又是被封锁着,她出不去,她早就亲自去找婆婆晋国大长公主,哭诉自己的怀疑了!
当然除了简平愉父子外,宋宜笑也不是没有其他猜测了。
比如说,肃襄二王的余党!
毕竟宋宜笑虽然到现在还没听说外界有谁被自家人传了天花,但之前翠华山上下惶恐万分,担心被简虚白的出入,迂回传了全山人都有可能感染天花——这种担忧,其实未尝不无可能!
而此刻在这翠华山的,可以说是整个天下的枢纽!
如果天花在这儿蔓延开来的话,民心之惶恐、局势之动荡,可想而知!
到那时候,肃襄二王,不定就有机会了——到底他们就藩也才一年不到,距离他们争储失败,亦不过两年不满,而且因为显嘉帝处理手段的相对温和,这二王的整体实力其实没有受到很大的打击。
如今趁端化帝登基未久,全力一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说肃襄二王为什么选择燕国公府作为切入点,宋宜笑是这么想的:“夫君乃太皇太后抚育长大,深得太皇太后欢心!本来太皇太后去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先帝驾崩而去,已经是大受打击!倘若再来一回……哪怕太皇太后没有染上天花,十有八.九也是撑不过去的!”
而肃襄二王哪怕被过继出去了,他们的嗣父依然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儿子,有理由返回帝都来吊唁太皇太后!
包括被远远流放到琼州的代国大长公主一家,亦有理由要求还朝给太皇太后送行。
如此,先以天花扰乱人心,继而以简虚白的生死设计太皇太后,最后借口吊唁回帝都,混水摸鱼,趁火打劫——谁敢说大位没有变数呢?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宋宜笑沉吟,“甚至,是二者兼之……偏现在我被拘在院子里不好出去,只能依靠外头的人查明真相,但望梁王能够明察秋毫才是!”
然而当天梁王那边派人来隔门告知,却说:“我家殿下已经亲审了伊王小郡主,只是郡主所言委实出人意料,殿下不敢贸然外传,决定彻查之后,再告知各处,万望夫人海涵!”
宋宜笑跟梁王虽然是亲戚,但平常不算熟悉,她对这样的回复很不满意,可此时此地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讲了几句场面话,委婉表达了自己迫切希望找到真凶的心情,也就打发那人走了。
次日,梁王尚未再遣人来通报彻查结果,宫里倒先出了事儿:当今二皇子,就是端化帝那个没有封王的庶子,出了花。
二皇子年岁尚幼,那么当然是随生母住在行宫里的。
他出了花,意味着行宫已经不安全!
虽然说二皇子由于不怎么得宠,平常跟太皇太后、太后、帝后这些要人基本没有接触,而太皇太后等人也还没出现染上天花的征兆,却侧面证明了与简虚白接触过的人,的确可能染上天花!
——甚至,二皇子都不曾亲自与简虚白接触,仅仅只是他跟前服侍的内侍,在前些日子,曾在宫道上遇见简虚白,避到路旁请了个安而已!
固然小孩子体质难免柔弱些,却也足以引起翠华山上新一轮的惶恐了!
就在端化帝惊怒交加之际,梁王终于结束了对陆凝夜的审问,沐浴更衣后,往行宫请求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