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翠缥所求,三叔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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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宋宜笑根本不知道今天母女两个看似随意的交谈背后,韦梦盈的真实心情。

    她回到燕国公府后,换了家常衣裙,正要命人把女儿抱过来,底下人却报,说是庄子上送了账目同东西来,问她是不是立刻去看看?

    下人说完了正事,脸色又有点古怪道:“范忠家的也跟着范忠来了,说是专门来给夫人请安的!”

    “翠缥也来了吗?”宋宜笑微微意外,翠缥前年出阁之后,自从回府来谢恩时碰见了余士恒,许是受了刺激,那之后就再没来过——庄子上有什么事情都是范忠一个人过来,避暑前听人说她生了个女儿,宋宜笑特意命人送了东西过去看望,她都没说要过来当面道谢,这回怎么忽然来了呢?

    宋宜笑不免想到锦熏同余士恒的婚事,微微蹙眉。

    但转念想到翠缥如今孩子都有了,听说范忠也一直对她很好,若知余士恒拒绝了她却主动求娶了锦熏,即使心里不痛快,料想也不会做出什么尴尬的事情来吧?

    这么想着,宋宜笑道:“着弦灯她们几个过去同管事们清点了来回我,至于翠缥,现在就喊她过来吧!”

    半晌后翠缥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进来,躬身请安道:“夫人万福!”

    “何必这样拘礼?”宋宜笑温和的抬了抬手,“快起来吧!”

    旁边锦熏不待吩咐就搬了个绣凳过来,又笑说:“这孩子是翠缥姐姐的女儿么?瞧着好生可爱!”

    “正是小女。”翠缥朝她感激的笑了笑——宋宜笑仔细观察,翠缥对锦熏的态度并不勉强,亲热里还透着讨好,心下暗自沉吟:翠缥这是有了孩子完全看开了呢?还是还不晓得?

    她心里转着念头,那边翠缥已经介绍起了自己女儿,“她爹给她起了个乳名叫明珠,我想着我们庄户人家叫这名字实在太过了,是以改成珠儿。”

    “想来也是范忠疼女儿,当成掌上明珠看,故此要叫她明珠呢!”宋宜笑含笑伸手道,“这孩子我还是头次见到,来给我抱抱,看看跟咱们清越谁更重些?”

    锦熏闻言,从翠缥手里接过襁褓,边递给她边笑道:“夫人又要耍赖了!小姐比珠儿可是大了两个月呢!”

    尤其范忠夫妇再疼女儿,范珠儿的待遇,如何能与简清越这个燕国公府大小姐比?是以这两个女孩儿哪怕同样大,或者范珠儿更大些,论长势也肯定是简清越胜出的。

    翠缥虽然不敢像锦熏那样直接说宋宜笑耍赖,见状也笑道:“珠儿哪能跟大小姐比?她能沾一沾大小姐的福气,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我说她今儿个怎么忽然来了,还带了女儿一道?”宋宜笑边抱着范珠儿低头哄她,边恍然大悟,“合着是冲着清越来的!”

    所谓让范珠儿沾一沾简清越的福气——这不就是在转着弯试探宋宜笑,肯不肯让范珠儿将来给简清越做一块长大的大丫鬟么?!

    “这还真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宋宜笑明白了翠缥的来意,倒对她有些刮目相看,简清越也好,范珠儿也罢,这会都才不满周岁,连宋宜笑都还没考虑过自己女儿将来的丫鬟问题,翠缥倒已经把女儿抱过来探口风了。

    丫鬟虽然说是下人,但大户人家的心腹大丫鬟,日子过得跟寻常富家小姐也没太大区别了。

    打小陪着主子长大的丫鬟,那更是名为主仆,情同姐妹——不必说远,芝琴跟锦熏就是现成的例子,这两人都是被宋宜笑当成姐妹一样照拂纵容的。

    信任倚重的程度,更在韦婵、宋宜宝等宋宜笑真正的姐妹之上。

    只是宋宜笑虽然很被翠缥为女儿铺路的用心所感动,她却不想答应这件事。

    一来范珠儿年纪还小,谁知道往后是否灵巧懂事,能做个合格的心腹丫鬟?退一步来讲,就算她样样都好,万一简清越就是看她不中呢?宋宜笑可不想为了给翠缥面子,将来委屈了自己女儿;

    二来范忠给范珠儿起的名字也让宋宜笑不放心,掌上明珠,以范忠在国公府下仆中的地位,范珠儿想也是好吃好喝养着的,在庄子上料想还有仆妇伺候——这种娇生惯养大的女孩儿,会甘心来国公府服侍人?便是却不过翠缥要求来了,恐怕也是满腹委屈!到时候又怎么会尽心做事呢?三来翠缥当年想做姨娘的事情到底让宋宜笑心存芥蒂,好不容易把她打发了出去,这会却弄了她的亲生女儿在自己女儿身边,回头叫简清越长大之后知道了,多么的尴尬?

    所以宋宜笑虽然听出了翠缥的话中之意,却只管抱着范珠儿说笑逗趣,丝毫不提让范珠儿长大点后伺候简清越的话。

    翠缥委婉试探了几句无果,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话挑明一点,范珠儿却哭了起来——这孩子到底才七个多月八个月不到,正需要隔会就喂一顿的时候,偏今儿个要来国公府,也就进府之前吃足了奶,随翠缥在外面候见、被引过来,又叫宋宜笑跟锦熏轮流抱了会,可不就饿了?

    宋宜笑趁机把她还给翠缥:“看看孩子怎么了?冷了还是饿了?缺什么只管跟管事的说,可别委屈了孩子!”

    又吩咐,“今儿就叫翠缥在后院用饭罢,叫厨房加几个适合她吃的菜!”

    足月而生的女.婴哭声嘹亮,这种情况下,那是怎么都不好再说事情了,翠缥只得失落的抱起女儿,同宋宜笑告了声罪,随锦熏下去找地方哺.乳。

    待她走后,宋宜笑暗松口气,道:“许是方才抱那孩子抱久了点,我这会觉得有些累了,得去歇会。回头翠缥那边走时不必再来给我请安,你们待会去给她说下罢!”

    想了想又道,“再取一对璎珞圈给那孩子,别拿别人送给清越的那些,就拿咱们库里原来就有的。”

    如此打发了翠缥——到了快傍晚的时候,轮到栗玉上来伺候,她见里外没什么人,宋宜笑的心情也不坏,就笑嘻嘻的凑上来道:“今儿有小丫鬟不懂事,差点跟翠缥姐姐说了锦熏的婚事,万幸奴婢听到把话题岔了开去呢!夫人要不要夸一夸奴婢?”

    “这事儿你是替锦熏出的力,要邀功也该去寻她才是啊!”宋宜笑闻言笑道,“怎么来找我了?这可是拿我当冤大头了!”

    话是这么讲,她到底还是给了栗玉一对赤金银杏耳坠子——栗玉原本只是想讨个巧,没想到当真有收获,很是开心的谢了恩才下去。

    只是她才出了克绍堂,却见弦灯拧着个小丫鬟经过,忙把耳坠子塞进怀里,上前问:“怎么了?”

    “嘴上没把门的小蹄子!”弦灯沉着脸告诉她,“方才都看到你拦了绿裳,不许把锦熏的婚事告诉翠缥姐姐了,结果翠缥姐姐当着你的面没有继续问绿裳,回头拿了支银簪问这绿罗,她居然为了支银簪什么都说了!”

    边说边使劲在绿罗身上狠拧了几把,痛得绿罗连连求饶,流着泪道:“奴婢实在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能说的,只道翠缥姐姐原也是伺候夫人的人,夫人又素来待她亲热,她关心锦熏姐姐的婚事,也是常理,所以……”

    “还敢顶嘴!”弦灯气急败坏的对栗玉道,“回头再跟你说详细,我先押她去管事姑姑那儿领刑——这起子东西真要给点规矩了,一个个三天不打皮就发痒!”

    栗玉欲哭无泪的看着她把人拖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到底折回去同宋宜笑请罪,兼交还耳坠子:“奴婢只道翠缥姐姐当时没有追问是不在意了呢,谁想翠缥姐姐居然会私下里再去问绿罗!如今翠缥姐姐既已知道真相,奴婢怎么还有脸拿夫人的东西?”

    “给你了你就拿吧,权当提前给你添妆。”宋宜笑闻言也觉得扫兴,但这事儿也怪不得栗玉,要怪只能怪绿罗——她摆了摆手,“那叫绿罗的小丫鬟忒不懂事,等管事姑姑罚完,把她打发去偏僻点的地方静静心罢!”

    就算绿罗年纪小,进府晚,不知道翠缥其实最早是伺候简虚白而非宋宜笑的人,但照弦灯的话,她当时都看到栗玉阻拦绿裳了,居然还不长记性,这要么是故意的,要么就是见钱眼开!

    无论哪一种,宋宜笑也不会轻饶!

    再次打发栗玉下去后,简虚白也回府了,照例进内室换了常服,就命人把女儿抱过来。

    夫妻两个逗了会简清越,听着她格格的脆笑声,都觉得这一日以来的疲惫烦恼不翼而飞——半晌后乳母进来禀告,说是到了喂.奶的时候了,夫妻两个才恋恋不舍的将女儿交给她们带去照料。

    “今儿个翠缥过来了。”宋宜笑方与丈夫道,“她带了她女儿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推荐给清越将来做丫鬟,只是我想着两个孩子如今都还小,还瞧不出性情,太早答应了,万一日后不合适,又或者范忠舍不得,反而尴尬了,是以装作没听出来。”

    “正是这个道理。”简虚白原就只当翠缥是下人,又极宠爱女儿,闻言自无意见,“何况既然是伺候咱们女儿的,那当然得咱们女儿自己看中了才好。如今清越尚幼,这类事情说起来都太早。”

    他这样的回答正在宋宜笑的预料之内,是以此事到这儿就算过去了,宋宜笑继续道:“还有件事,今儿个不是我娘生辰么?我过去看她时,她提到了姑父任礼部侍郎的事情,说按照常例,最适合做明年恩科主考官的就是姑父呢!偏姑父是你推荐上去的,怪道你之前说金榜出来之前不跟沈刘两家的人照面了,可也是有这个缘故?”

    简虚白闻言露出一抹意外,先道:“是我的不是,居然忘记今儿个是岳母寿辰了!早知道我该陪你过去的。这么着,明后日我再陪你去给她老人家请罪?”

    “不用的。”宋宜笑摆了摆手,心想我那个娘——我自己都怕见她好么?更遑论是拉着丈夫一块去,她根本就是存心不同简虚白提起来,为的就是自己过去点个卯走人。

    不过对于丈夫这种态度她还是很满意的,毕竟简虚白对韦梦盈的尊重,意味着对自己的重视,柔声说道,“你也晓得,衡山王爷同我娘他们尚未出孝,我一个人过去,横竖只要见我娘,自家母女,也没什么讲究的。但你若也过去了,那边怎么也要设法招待下,偏大少奶奶同二少奶奶最近都不大方便操心,岂不是平白给她们添麻烦?”

    “原来如此。”简虚白温和道,“但长辈寿辰,做晚辈的一点没有表示,终究不好……”

    “已经以你名义给娘送了一对老参了,娘很是喜欢呢。”宋宜笑忙道,“娘今儿还叮嘱我,要多多体谅你,别叫你操心了公事,回府来还要操心其他——好啦,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横竖娘又不是只过今年这回寿,待明年王府那边出了孝,咱们两个再一块去贺她不是了?”

    简虚白闻言,目光闪了闪,面上却依旧温和的笑道:“都依你——那么咱们说恩科主考的事情吧!我当初推荐姑父任礼部侍郎一职时却没有怎么多想。何况以姑父的资历来看,他做主考的可能性却也不大。”

    “为何?”宋宜笑诧异问。

    “你只知道姑父乃正经进士出身,却不知道姑父当年中榜的名次。”简虚白解释道,“姑父当年勉强列入二甲,差点就成了同进士!虽然说三年一科,能够榜上有名的那绝对都是人中俊杰。然而要做新科进士们的座师,这名次到底勉强了些!”

    宋宜笑这才恍然,同进士虽然名义上说是跟进士一样,但实际上的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时下说同进士似如夫人,就是这个道理。

    如夫人,不过是小妾的雅称罢了,与正经夫人的差距,大家心照不宣。

    而纪舟虽然不是这种“如夫人”的出身,却也非常接近了,这样的资历,想给明年那些新鲜出炉的头甲、传舻等等新晋进士们做座师,的确难以服众。

    简虚白又道:“何况虽然默认担任主考官的都是礼部侍郎,但一来偶尔也有礼部尚书亲自主持的例子,卫尚书瑞羽堂出身,可以说是满腹才气,论科举成就,当年也是二甲靠前的;二来,礼部如今只姑父一位侍郎,不是还空着一个的么?届时没准陛下会另外遣人担任呢?”

    宋宜笑想想也是——韦梦盈怕引起女儿怀疑,没有非常追问此事,宋宜笑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说到这里也就算了。

    许是为了应合简虚白的话,数日后朝中传出消息,简离邈由尚书右丞调入礼部,晋升一级,任礼部侍郎。

    宋宜笑闻讯之后一打听,这位叔父当年乃头甲探花出身,这么着,明年恩科的主考官,看来必是他了。

    不过她给简离邈那边送了份礼,贺他晋升之喜后,也就没再留意。

    毕竟大节下的,作为一府主母她真心不闲。

    然而没过几天,卫皇后忽然派人来将她召到未央宫,和颜悦色的说起此事:“明年恩科,陛下已经私下同我透了话,将以简侍郎为主考,我却有件事情要托付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