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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准备迎接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然而这一次,疼痛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忍受,甚至还有越来越轻的迹象。
该不会是姬流云良心发现,所以手下留情了吧?夏九歌脑子里突然掠过了个疯狂念头。
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姬流云良心发现的可能性,简直比百岁老妇怀孕生子的可能性还要低,换句话说,就是绝无可能。
夏九歌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从姬流云惊愕的表情上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很明显,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在姬流云的控制范围内。
“怎么可能……”姬流云喃喃低语,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然后,她锐利的目光突然瞪向了薛遇:“是你!你搞什么鬼!”
“我没有搞鬼,”薛遇的声音无比真诚,然而下一句话的味道就不对了,“不过现在,我是想做点什么了。”
虽然现在的情况很不容乐观,而且自己还是个刚没了老公的阶下囚,但听到薛遇如此一本正经的和姬流云作对,夏九歌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人生已经到了最悲惨的低谷时,笑点好像就低了。
不过,看到姬流云在最后关头被自己的盟友摆了一道的感觉,真的很爽。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姬流云尖声道,“既然你想找死,那我这个做娘的就成全你,让你和那个贱人一起去死!”
说话时,她手中已多了一条如流云般的白练,迎头就往夏九歌和薛遇的方向抽过来。
当然,夏九歌所站的位置,首当其冲。
然而在最后关头,薛遇却突然揽住她转了个身,匆匆一瞥间,夏九歌只看到了姬流云手中的白练仿佛在半空中突然生出了许多尖利的黑刺似的,看上去十分惊悚,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简直受不了。
那一家伙如果招呼到身上,这滋味真是想想就酸爽。
下一刻,夏九歌只觉得脚下一空,紧接着整个人就向下坠去,自由落体。
坠落时她本能地抓紧了薛遇,而后者也用力抱住了她,两人就这么抱成一团向下坠落。
然后,夏九歌重重地摔在了……薛遇的身上。
周围的风冷得刺骨,她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发出了格格的响声,感觉已经被冻得脆了,万一使过了力气,分分钟就要碎成渣渣了。
视线无意中落到手上时,她看到自己的手背上陡然显出了鲜艳的纹路,如此……熟悉。
抬眼一扫四周,事实证明她想的果然没错,这里是八大寒狱的最后一狱,大红莲华。
掉到这里来,基本上也就注定要挂了。
夏九歌是头一次对死亡这件事如此欢迎,毕竟她死了的话,须弥山的封印暂时是保住了,姬流云的阴谋也会暂时破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会和薛遇死在一起,这一点会让她有点不舒服的感觉。tqR1
看着躺在地上的薛遇,夏九歌心里陡然闪过个念头。
她现在要不要在自己死前,先动手杀了他呢?虽然他也是分分钟会被冻死的命,但死在寒狱的威力下算是意外,死在她手里,她才算是为傅子恪报仇了。
一念及此,夏九歌本能地想要调动灵力召唤出月魄来杀人,只是山河社稷图的灵力仍然被锁,她的经脉也无法解封,如今形同废物,半点灵力也使不出来。
这就是当灵师的坏处了,兵器都藏在识海中,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就等于是手无寸铁,而且她身上现在什么冷兵器都没有,除了头上的发簪还能算是个尖锐物品。
但是,真的把发间的珠钗拔下来时,看到钗尾处微微晃动的明珠,夏九歌的心突然柔软地一痛。
那是傅子恪送她的发钗,当初在海底,他曾以北海侯的身份,霸道而强势地替她戴上了这支发钗,然后在唐国重逢时,他曾说这是定情信物,轻易不得丢弃。
夏九歌眼睫微颤,一滴泪倏然坠落,落在手背上时,竟让她觉出了烧灼般的痛感。
是的,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怎么可以让它沾染上其他人的血?尤其这个人还是薛遇,是亲手杀了傅子恪的人。
用冻僵的手将珠钗重新戴回发间后,她动作僵硬地将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支裂痕遍布的青玉簪。
这是娘亲的遗物,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苏简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是在她心目中,那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母亲,所以母亲的遗物,她日日贴身携带,不曾拿出来过。
“对不起,娘亲,要用你留下的东西杀人。”她喃喃低语,然后艰难地弯下身子,把青玉发簪对准了薛遇的心口处。
然而,在看到周围雪地上洇出的血迹时,夏九歌的手颤抖了一下。
刚才她看得分明,薛遇用后背替她挨了姬流云的那一击,刚刚掉下来时,他又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当了人肉气垫,现在是伤上加伤,血迹都将周围的雪地染红了。
就算她现在不动手,恐怕他也活不了一时半刻。
霎时间,夏九歌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左右为难。
他杀了傅子恪,但他却救了自己,同样都是攸关性命的问题,她怎么选都是错。
不替傅子恪报仇,她此生魂梦难安,但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杀人,一来愧对他的救命之恩,二来也逃脱不了乘人之危的嫌疑,压根就无从选择。
只犹豫得片刻,青玉发簪已从冻僵的手中坠落,滚落在了旁边的雪地里。
夏九歌的身子颓然一歪,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样也好,她整个人都已被冻僵,分分钟就要去阎罗殿报道了,这样……便不用纠结了。
不是她不想报仇,而是做不到,算了,就让薛遇死在大红莲华的威力下好了,反正殊途同归,不管是被她杀,还是被冻死在这里,总归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这样想着,夏九歌疲惫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然而,死亡迟迟未至,却有一双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猝然睁开眼睛时,睫毛处的冰渣簌簌落下,然后她就看到了薛遇的脸。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如同半透明的玉质一般,看上去就觉得脆弱得吓人,但他的一双眼睛里,却像是有火焰在燃烧,异常明亮。
目光怔忡下滑,落到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双手上,夏九歌轻轻叹息。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薛遇的掌心也是有温度的。
并不是他有什么变化,而是因为这寒狱中太过寒冷,所以连他的手,也在这对比下变成了温暖的。
感到有温暖灵力自手腕经脉处涌入,冰封的血肉骨骼被逐渐解冻,夏九歌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重新开始流动了。
只是,当她尝试动用灵力时,却再次无功而返。
“抱歉,”薛遇哑声开口,“我现在还不能解开山河社稷图的封印,因为还有一件事没做。”
“什么事?”夏九歌本能地问道。
他的灵力持续输入,而她皮肤上被冻伤的地方,也在缓慢而持续的愈合,甚至连经脉受损的地方,都在被一一修补。
薛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淡道:“有些事,我需要告诉你。”
“你还是杀了我吧,”夏九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你只要不继续输灵力给我,我很快就会挂了,那样的话,姬流云才会死心,否则等她跳下来后,我还是一样完蛋,可能比现在这样还惨。”
薛遇微微一笑:“放心,她现在来不了,等她进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早就离开了。”
听到离开二字,夏九歌本能地皱了皱眉。
他们还有可能离开吗,头顶就有姬流云和一票人守着,往下走的话……就要再过一遍八大寒狱和八大热狱,她可不认为薛遇和自己现在有实力闯过八大地狱。
薛遇就像是完全没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上似的,只自顾自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有个故事要告诉你。”
虽然夏九歌觉得,现在不是听故事的好时候,不不不,现在做什么都不合适,但是她现在还活着,都依赖于薛遇送过来的源源不断的灵力。
而且她现在经脉依旧被锁,实力上也落了下风……下到不能再下了。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拒绝听故事的权力。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万念俱灰到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地步。
事实上,是这个故事本身吸引了她。
原来姬流云和傅阳的缘分,始于很久以前,在傅烈留在大周当质子时,傅阳就曾混在大燕出访的使臣队伍里,来这里探望过弟弟。
从这一点上说,傅阳是个好人,是个好兄长。
既然他早就去过大周皇宫,那么遇上姬流云,和她坠入爱河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夏九歌忽然一个激灵:“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那个孩子……”
尼玛,那姬流云的私生子就是傅阳的孩子了?那就是说,如果她是姬流云的女儿,那她也是傅阳的女儿了?
这么一推理下去,事情就悲催了,怎么她兜来转去,都逃脱不了和傅子恪成为近亲的命运?
“是不是在想,那样的话你就是傅子恪的侄女了?”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薛遇平静开口。
夏九歌的笑容中含了一丝悲戚:“现在讨论这个还有意思么?”
人都已经不在了,是不是近亲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的,但表情还是难免地阴郁起来。
看到她的样子,薛遇眸底掠过一丝黯然,却还是开了口:“不用怕,你并不是他的女儿,姬流云所生的孩子,另有其人。”
听到这“另有其人”四字,夏九歌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