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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开始-->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这么一问,底下众臣顿时鸦雀无声了。过了一会,才有个大臣回道:“是风……公子!”大臣们是不会称呼男宠为“公子”的,那是男宠,他们就直接呼为男宠,连名字都不屑于称呼,在他们心里,对以色侍君的玩艺儿充满了鄙夷。
“是风……公子储的粮?”另一大臣道:“臣确曾听人说起过,说风园买了不少粮食。”大臣们对风染卖物购粮的举动早就关注了,不过大臣们关注的重点是风染卖了太子府的哪些藏品?是不是要卷款私逃?至于风园大量购进粮食的事,谁也没有上心过。一个男宠,多买了点粮食,连个事都算不上,不值得他们费心思去关注。
“是风公子有高瞻远瞩,储下粮食,助我们索云国度过难关。”有善于见风使舵的大臣,立即就歌颂起风染来,以拍贺月马屁:“风公子丰神俊朗,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果然是天纵之才,陛下能得此人相助,实是我索云国之幸……”
这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令多数大臣大感不适不满,就是多买了点粮食储存着而已,用得着把那男宠吹捧到天上去?立即有人插嘴打断道:“臣听说,那男宠在战事刚起之时,已然逃走了!他存下的粮食,恐是来不及搬走,未必是用来备今日之需的。”自然,风染于半月前半夜出城的消息,也已经在众臣中传开。祸害男宠终于离开了皇帝,离开了成化城,虽没能把男宠除掉,众臣也觉得松了口气。男宠刚一离开,战事就开始了,所以,众臣一时还没来得及上本奏请收回太子府。
贺月尚未说话,庄总管忍无可忍发作了:“大人,我家公子什么时候逃走了?他出城,是得了陛下允可的!岂能算逃?公子贮粮,就是为陛下贮粮,是公子对陛下的赤胆忠心!各位大人不要光看见我家公子变卖了太子府藏品!”庄总管手下尚有以前太子府暗陪残部,大臣们的心思动作哪里瞒得过庄总管去?质问道:“还想联名参劾我家公子盗卖太子府藏品之罪?不卖藏品,我家公子上哪去筹措银子买粮食?藏品再珍贵,能当饭吃?”他以前是皇族,逃到索云国后变成了庶族,十多年下来,心态也渐渐转变为庶族,觉得看那些贵族高官大不顺眼,又看风染被众大臣作贱鄙夷,心里大抱不平,言词间更大不客气。
庄总管不过是风园总管,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高档一点的仆从而已,本来是没有资格跟众臣一起站在前厅里的。但是风染走了,庄总管便是风园里地位最尊之人,算是代表主家,贺月没有斥退他,他便侍立在一边。
前厅里的众臣均是四品以上官阶,而庄总管却并未出仕,自然,更是没有资格在众臣面前开声说话的。然而众臣清楚庄总管在贺月跟前的份量,却不能不卖庄总管一点面子。如今在贺月身边掌权的大臣中,多半是当时支持帮助贺月夺权的那批臣子。他们知道,庄总管是贺月初立太子之后,礼贤下士请回来的总管。在帮助贺月登位的过程中,他们与庄总管多有接触和合作,庄总管一直出谋划策,劳心劳力,在贺月的小集团中是军师一样的人物。贺月登位后,论功行赏,庄总管是因贵庶之法没有出仕为官。可是庄总管在贺月集团中的威信威望和贺月对庄总管的倚重一点没变,因此,庄总管尽管非常逾矩地以一个小小总管的身份训斥了众大臣,众臣却不好翻脸反驳。
战乱方起,贺月不想自己朝堂的大臣跟庄总管闹得不快,说道:“今儿请各位大人同来风园,就是想让各位大人知道,公子把太子府的藏品卖了之后,做了什么事,那钱是怎么花的,给各位大人一个交待,公子有没有中饱私囊,各位大人可向老庄查帐。”
众臣跪在地下,真觉得无话可说。顺着皇帝的口气赞美男宠?那男宠当得起他们的称赞?还是要反驳皇帝的话,自己找死?
见众臣不语,贺月心下意兴澜珊:“公子身份清贵,心比天高,变卖藏品,岂是为了图几个银钱?公子胸襟坦荡,行事磊落,岂会偷偷逃出城去?他离开成化城,是朕允了的。公子……已经走了,今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对公子的不敬之语。”
“臣遵旨。”听到贺月亲口说出“公子已经走了”的话,似乎是不再回来的意思?众臣的心,只觉得踏实了,既然男宠已经走了,他们才懒得再为男宠费神呢。
等众臣退了,贺月带着庄总管和叶方生一起慢慢走去容苑,想再看看那个人曾住了三年的地方,再感受感受那个人留下来的气息。只是这一路走来,越走越惊:“老庄,这些房子里,全都堆着粮食?”
“是,全都是。公子还叫小人多请人手照料着,说不能出了差池。”
“这得多少粮食?”不等庄总管回答,贺月又道:“你只说,大约能够吃多久?”
庄总管道:“刚交割出去了一成粮食,整个风园存粮照目前用度,够吃三月。”主要是溃军,铁羽军需要官府供粮,饥民也要官府放赈。目前并不是全城性的饥荒,成化城作为索云国的都城,本来极是富庶繁华,民间藏粮甚多,还够吃相当一段时间。预计随着围城时间的增加,军队会渐渐减员,而饥民会越来越多。
一月之后若是仍未解围,怎么办?
庄总管没有问,叶方生倒问了:“庄先生,我听说风园从去年夏天就开始采购粮米了,那时,雾黑贼子尚未南侵,你家公子怎么就知道了?”
贺月也道:“雾黑蛮子狼子野心,南侵是迟早的事,我们都大意了,没有防着他。老庄,朕也奇怪,你家公子怎么就知道雾黑即将南侵,提前开始储备粮食了?要是那时,他能跟朕明说,朕就能早做准备。”
庄总管禀道:“小人曾禀过陛下,小人问过公子,公子未答。”
叶方生忽然又问:“你家公子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没说要去哪,……也没说要回来,大约是不会回来了。”
叶方生若有所失地轻轻舒了口气。贺月看在眼里,忽然被勾起了一腔怨愤:“叶大人是来替大人们探口风的?问公子去哪了,是不是还想派人去追杀?问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想在城外堵杀?他不干朝政,不出风园,又遵纪守法,谨言慎行,哪里惹到你们了,一再构陷迫害,就不能给他留条活路?连他走了,你们还想赶尽杀绝?”
叶方生赶紧跪下禀道:“陛下,臣绝无此意!臣是想,公子极善领军用兵,御下有方,又能预见雾黑蛮子的南侵,先就储备了粮食,若是此时公子在,说不定能有什么法子解了都城的围,大败雾黑蛮子。”
“哼!”贺月道:“现在想用人,就知道公子的能耐了?你以前不是想杀了公子么?现在想人出力,就不指责公子心狠手辣,妖孽祸国了?”
枇杷谷一战,风染几乎杀光了叶方生带出去的御前护卫,参加清君侧,多少也有想为惨死在风染手上的兄弟部下们报仇的意思。叶方生分辩道:“此一时,彼一时。雾黑南侵,是我们所有凤梦人的大敌,大家该当放下私人的恩怨仇隙,齐心合力,共抗蛮子。”顿了顿又道:“前两年,臣是看错了公子,这两年,臣已经不恨公子了。臣是真心希望公子能出力保住我们索云国。”他是贺月的御前护卫都统领,御前护卫与暗卫一明一暗,都是专职贴身保护贺月的。叶方生常常跟随在贺月身边,贺月跟风染的之间的事,瞒不过他的眼。而风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冷眼旁观,也渐渐明白了风染,明白之后,他就不恨风染了。对于贺月和风染的关系,在他心里也有了重新的认识。
“依你说,朕便无力保住索云?”
“不是!臣失言!”
贺月站着,回首看着苍穹下前堂前厅高耸的屋顶,悠悠道:“公子已经走了,再不会回来了。最好把过去三年都忘了,就当公子从来没有出现过。”
“臣愚鲁,臣不懂。”
贺月收回目光:“起来吧,现在不懂不要紧,记着朕说过的话就行。你也可以把刚才朕说的话,转告给其他大人们。”叶方生偷偷瞄了一眼庄总管,见庄总管是一脸了然的神情,心头暗愧,果然,自己这等武人讲到斗心机,真没法跟谋士比。
到了容苑外,贺月忽然想起一事来,问:“方生,去年朕叫你传旨,叫铁羽军退出风园。后来凌都统说你跟许大人一起在‘劝说’公子归案,你们到底怎么劝说公子了?”
叶方生禀道:“其实那天,臣和许大人并没有见着风公子。他身边那个长随和好几个护院堵在门口死活不让进,许大人是文官,不好动手,下官并未奉旨拿人,又寡不敌众,也不好动手。许大人进不去,只得在外面束手无策。”
贺月一怔,没想到当日是那个情形,不禁宛尔,继而又是一叹,那人终归是毫不留恋地一去不回了。贺月站在容苑门口,轻轻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道:“不进去了,回宫吧。”只是在门口,就觉得那份思念欲狂,快要把自己吞噬了,哪堪进去睹物思人?如今城池被围,正在索云国和凤梦大陆生死存亡的关头,岂容他为私情感伤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