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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冒生在海边,长在船上,看惯了千变万化的大海。眼见初升的太阳照的海面波光粼粼,好一片风平浪静的祥和景象,他却焦虑的不得了,隔一会儿就抬眼朝远处的岛屿看去。
朱志高走到他身旁,道:“工作我都替你安排了,那只死鱼是否按原定计划?”
秦冒终于舍得把目光投向离船有些距离的死鱼,只见其身体比早些肿胀了数倍,稍有刺激就会在海面爆炸,无数海鸟正站在死鱼身上啄食腐尸。
他问:“按理说应该这么大的海面浮尸肯定会吸引其他鱼类,为什么没有?”
朱志高看看不远处的海岛,道:“我让船员看过海面,暖流不见了,这岛肯定会沉入海底。到那时会发生什么估计只有鱼知道,所以看见美食也不敢靠近。”
秦冒叹了口气,“船员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了吗?”
“安排了。”
“那条死鱼还是放开吧,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或许我们还得借别人的船逃生。”
朱志高转身就要去安排,秦冒朝着他的背影问:“我瞧你挺喜欢她,为什么能那么冷静?”
“我喜欢她的性格,但接受不了她的身份。她是公主,天潢贵胄,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我们怎么走都走不到一起,帮她把事办好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秦冒笑笑,有自知之明的人从来都惹人喜欢。却听朱志高问:“秦兄,既然说起这个话题,我挺好奇你与她又是何关系?”
“呵呵,”这问题有些尴尬,秦冒思忖片刻说,“没什么特别的关系,若是战场相见,肯定不会手软。”
朱志高满心疑惑的走了,也就萧宝儿那特殊的身份和特殊的性格能平衡这么多“复杂”的关系。
太阳跃出水面,明晃晃的阳光开始刺眼时,睚眦回来了。眼见小船还飘荡在海面,担心其他人找不到渡海工具,他借力跳到小船上,接着游回了大船。
秦冒让船员将他拉了上船,瞧见他抱着一大包东西,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己。
“拿到了?”
睚眦把东西一放,仔细回忆离开那会儿殿门将要合拢的位置,把心一横道:“我还能再去一趟,速速让船员给我准备几个牢实的袋子。”
得知有人回来,朱志高从船舱走上甲板。闻言,遗憾的说,“你怕是走不了了!”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艘体型几倍于他们的宝船正朝这边驶来。绘有麒麟图案的黄色锦旗迎风招展,宋主宣德贤背负双手立于船头,左右船舷站满了装束整齐的侍卫。
秦冒暗叹,宋主这是明抢啊!先派小艇紧跟他们的船只,收到确实消息之后大船转向追来……若船只不亮旗号,双方或许还能一战,他可是海上的常胜将军,以少胜多并不算难事……
思忖间,宝船已经近在咫尺,那边的侍卫很快的在两艘船间搭了块踏板。
宋主戴朝冠,着朝服,一副等他们前去参拜的模样。
秦冒是其女婿,于情于理都得过去。期间,他趁着整理衣服的时机示意睚眦赶紧找地儿藏身,他前脚刚走,朱志高跟着也去了那艘宝船。
宋主面黑且瘦,轮廓深邃,若不是朝服加身,还真有些像常年跑海的生意人。刺眼的日光让他微眯着双眼与秦冒对话,朱志高看不到他眼底,无奈地打消了揣摩他心思的念头。
也许因为秦冒也在,宋主实在不好追责,只能摆出一副大家在此巧遇的模样。出言夸奖了秦冒,说他发现了海中有皇室遗迹并未贸然登岛,实在是谨慎小心之人……
两人还说着话,其他侍卫已经做好了登岛的准备。瞧他们手抬香案,上摆香炉,并有人端着蔬果,牲畜要往岛上送去,很明显宋主要在岛上祭拜一番。
朱志高是个生意人,知道生意要长久,最好是天下太平。眼见秦冒不言不语的看着这些人倒腾,忍不住出言提醒宋主,水底绿船每月十五浮出海面,至多停留一到两天。
闻言,宋主本来就微眯的双眼眯得几乎看不见。那一刻,秦冒知道他动了杀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继而挺直脊背保持原有的站姿。
秦家想要海上霸权,这是家族在权势风暴中安身立命的根本。为此,不管是与淳王合作,还是娶宋主之女,都是保持家族现有一切的必须手段!
宋主问:“你们的船只离岛那么远是担心岛屿会下沉?”
朱志高刚想回答,宋主瞪了他一眼,秦冒识趣的说,“正是。”
宋主又问:“可有人在岛上?”秦冒撒谎道:“无人,正打算放小船派人上岸。”
“一派胡言”不容秦冒反驳,宋主又接着道:“回你的船上去,錦儿有孕,日后待她好些。少与那个异族公主胡混,她迟早会踏破大夏山河。”
秦冒晕忽忽的回到了船上,前面两个妻子未曾带给他一儿半女,没成想宣錦会有孕。真要感谢的话,他还得谢谢萧宝儿,是这人用不常规的手段治好了他的隐疾……
朱志高没有秦冒那么好运,他被迫随宋主登岛,在某只麒麟面前听宋主宣读了先帝留下的密诏,得知宋主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水底绿船全受先帝委托。
一行人来到了石门面前,先前开启过的石门早已恢复了原样,摆放在天平上的软馍早已不知所踪,整座殿宇就像没人来过的模样。
宋主与谋士在天平面前苦思片刻,实在猜不出司马孝想要什么答案。也有人看了石柱上的图案,猜测天平上需要摆放祭品,却说不出该摆什么合适。
时间在不断地流逝,所有人都等着宋主定夺。他想了一会儿,将手中密旨摆在天平上,似乎想说此行乃受皇命而来,并非为了一己之私。
宋主的行为十分冒险,大家屏息以待。当看到密旨与石刻书卷等重,并听到有门开启时,各种恭贺声不断传出,众人随声去到了天平上摆放玉玺的那扇门。
石门只开启了三分之一,宋主看了看石制玉玺及一侧空着的托盘,又看看石门开启的高度,直接命人钻入门内打探大殿是否安全。
几个侍卫领命而入,片刻出。回禀道:大殿内并无机关,黑乎乎的缺少照明,初步查看并没有其他人……
宋主看看天色,时辰还早,他让人往大殿送入火烛等照明工具。等里面准备妥当,才与贴身侍卫一起钻入了大殿。
有幸进入大殿的人并不多,都是宋地百里挑一的聪明人。宋主想要的可不只是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水底绿船不止一层,能令人长生不老的药物藏在大殿最下面那层。
聪明人随着宋主走了,广场上留着一些忠诚却不太聪明的人。
海面起风时,宋主放在天平上的密旨被吹得飘飘欲飞。一人问同伴,“要不要把密旨收起来,一会儿吹飞了可不好!”同伴觉得这提议不错,跑去问了长官。
长官守在开启的石门旁边,为保证石门不会突然闭合,他让人从船上拿了好几块压舱石垫在门下。听了属下的问话,其毫不犹豫地回答,“赶紧的,那可是先帝的密旨,天下就一份!”
属下怀着立功的心情拿走了托盘中的密旨,平衡的天平开始倾斜。只听“轰”地一声,大殿四周的石板开始凹陷,整个岛屿摇晃着开始往海底下沉。
朱志高跑得极快,一边跑一边招呼大家快走。众人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自本能跟着他跃入海中,努力朝远处的船只游去。也有人跑出一段就发现不对,宝船就停泊在岛旁,为何要舍近求远跳海逃生?
事实证明他很有远见,宋主的船怎么能在宋主没有逃出来的情况下擅自离开?所有跑上宝船的人都因船长不肯开船随着岛屿一同坠入了海底。
岛屿下沉,海面产生巨大了漩涡。朱志高感觉像被人拽住了双脚,怎么游都无法游远。眼见同他一起逃走的人很多因为不善泳被卷入漩涡,他只能绝望的往前,再往前。
就在这时,那条发胀到极致的死鱼也被卷到了漩涡边缘。
秦冒命人朝死鱼射箭,冒着射中朱志高的风险也要射破那条鱼,让其自爆。
死鱼爆了,朱志高与一些人被其爆炸的力量推出漩涡,最终获救。在他们身后,岛屿下沉,转瞬就被海水吞没。
夕阳坠海,火红的霞光让大海看起来美丽至极。
朱志高心有余悸的看着海面,问:“下月十五,它还会出现吗?”
秦冒摇头表示不知,反问朱志高,“你希望他们出现吗?”
朱志高道:“无论我们怎么想,她一定会出现,我觉得这天下欠她一个席位,你以为呢?”
秦冒忽然想起了宋主临行之前那番话:少与那个异族公主胡混,她迟早会踏破大夏山河。他道:“是啊,这天下终将有她一席。”
船舷另一侧,苏苏恳求睚眦,“你代表淳王,一定能说服冒将军留在附近海域等他们回来,你去求求他好吗?”
“苏苏,你没有想过借此机会嫁给我为妻,彻底忘了从前那屈辱的生活吗?”
苏苏惊讶地看着睚眦,“我不觉得从前的生活屈辱,你认为我的生活屈辱?”
“你本是官家小姐,因祸沦为婢女……为达成主子心愿不惜出卖色相,这还不是屈辱?”
苏苏从未以这个角度考虑过从前所做的一切,她是沦为了婢女,但宣泽待她不错,教会她很多东西。她也确实靠色相去吸引耶律宗源,后者为救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所有一切都是她的人生,她不觉得屈辱,睚眦凭什么以为她屈辱?
“对不起,我想你从未了解过我,看到的也只是你想象中的苏苏,并不是真实的我。”
“什么意思?”
“我从来不是乖乖待在家中等待郎君回来的女子,我喜欢冒险的生活,享受这种生活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即便是死亡!”
睚眦不信,“姐夫眼中你不是这样的人。”
苏苏知道他在说冯遗,那时候她确实不是这样的人。刚从宣泽身边离开,她找不到方向,没有梦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萧宝儿一次又一次问她到底想要什么,她不断反省,最终意识到什么是想要的生活。
“时移世易,人总是会改变的,你说呢?”
睚眦抚摸了一下苏苏的秀发,只见乌黑的发间忽然多了朵鲜红的蔷薇。
他道:“没有恢复身份之前,我会等你。”
一旦淳王事成,睚眦不但可以恢复前礼部侍郎之子的身份,还能因从龙之功走的更远。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姻缘只会是交易,而非爱情!
苏苏心里明白,口中却问:“你的感情居然有期限?”
“任何美丽的东西都有期限,好比你发间的鲜花,时间不等人。”
苏苏掩饰住心底巨大的失落,轻声说,“我知道了。”
睚眦轻叹一声,对藏在桅杆后的人影说,“我会去找冒将军商量事情,你们慢聊。”
苏苏不会武,没发现有人藏在附近。听了睚眦的话,她抬眼朝桅杆那儿看去,就见朱志高十分不好意思的走了出去,“我找苏苏姑娘有事,刚来不久。”
“你有什么事?”
“姑娘不想等他们回来?”
“你认为他们还活着?”
朱志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苏苏笑。一段时间后,苏苏也笑了,“我们是不是特别傻,总觉得那个人不会这样死去?”
“人活着就该有希望,你说呢?”
“需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姑娘以公主的名义让船上的厨师拿银子出来再组建一支海上商队。”
苏苏一点就透,怎么就忘了萧宝儿是包子铺的大掌柜。她可以假借萧宝儿的名义从二二那儿讨要一笔银子,让朱志高重新组建商队,继续在附近海域搜寻两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就去办。”
漆黑的房间里,萧宝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拽着姚溪桐的衣角不放手,“死乌龟,馍饼在哪儿,给我一个好不好?”
“让我亲一下。”
“不要,你昨天就用这招骗了我一次,嘴肿了都没吃到馍饼,不划算!”
“那你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