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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敢离开。
听到萧宝儿问话,他道:“你是北辽人,青山君是大夏人。即便你背弃了北辽,只要还有异族的血统,你和青山君的关系就不会如你们想要的那么简单。”
萧宝儿喃喃自语:为什么啊!和平不是挺好?
猴子惆怅的回答,“命运就是这样,强悍的让你无法挣扎。”
别人这样说,萧宝儿肯定听不进去。猴子却有这样说的资格,若论命运的崎岖坎坷与强悍,谁有他惨?
萧宝儿道:“命运很强悍,你能活下来,说明你比命运更加强悍。”
猴子沉默的低着头,早先能在蒲牢堂挺过来,是因为要为母报仇。如今活着,他想报恩,感谢萧宝儿言出必行,给了他自由和武功,师傅成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和惦念。
听了一夜壁角,他知道宣泽喜欢萧宝儿。那又怎样,绵绵的话也许更有道理,任何感情都要屈从于现实。
绵绵端着午膳进门,萧宝儿却说要先沐浴,如此折腾就因为心中不舒服。除了绵绵,一同进门的几个侍女全都变了脸色,就听绵绵吩咐她们,快点儿去给萧宝儿准备沐浴香汤。
绵绵又道:“姑娘,你至今水米未进,不如喝盏羹汤垫垫底儿,再去沐浴?”
“不用,”萧宝儿说着就朝浴池走去。先前几个侍女没料到她来的那么快,正凑在一起说着关于她的坏话。
“不是说要用膳吗?怎么又要沐浴了,她知道放满这样一池水得花多少时辰吗?”还在说话的侍女瞥见绵绵立马住嘴。
另一个侍女背对着大门,一边给浴池放水,一边道:“也不知公子从哪儿捡来的野女人,没有打赏不说,使唤人做事儿也不分时间。怎么看都是那种出身粗鄙,没有教养,不知礼仪……”
萧宝儿走到这个侍女身后,抬脚就将其踢进浴池,问:“她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她叫荷花。”
“荷花啊,长在水中之物。正巧了,就这样待着吧!”
浴池内只放了凉水,荷花站在水中瑟瑟发抖却倔强的垂着头没有认错道歉。她是宋主府的丫鬟,凭什么对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女人道歉?
萧宝儿回房用膳,待她吃饱喝足再去浴池,荷花不见了,她问绵绵,“人呢?我不是罚她站水里吗?”
“奴婢不知,这些人都是老夫人安排过来的,奴婢得去问问。”
“我找宣哥哥去。”
书房,荷花湿淋淋的站在宣泽面前哭诉。看见萧宝儿进来,她居然胆大的想要躲在宣泽身后,慧哥儿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住,“你有没有规矩,公子可以随便近身吗?”
“奴婢该死,可奴婢实在害怕的很,还请公子将奴婢发还主屋吧!”
宣泽面无表情地对慧哥儿说,“赶紧把人送去老夫人那儿,杵在这儿像什么话!”
绵绵识趣的同慧哥儿一起出了书房。
萧宝儿气呼呼地问:“这里的奴才我罚不得?”
宣泽按压了一下太阳穴,“我们只是在这儿小住,等完颜昭的婚事一定就回大都。府里的奴婢良莠不齐,母亲能挑出这么几个已经算不错了,毕竟我是庶子。”
“那以后奴才都欺负我该怎么办?”
“我那么宠你,只有你欺负别人的,谁敢欺负你?”
眼见宣泽桌上案牍成堆,萧宝儿识趣的走了。
她是故意欺负荷花的,用此试探宣泽对她和对白颂梅的态度。宣泽不愿意让她去见白颂梅,远离府邸,两人一起回到大都是宣泽目前的选择。
绵绵跟在她身后,“公子今儿很忙,姑娘下午想干什么?”
“绣花!”
绵绵万年不变的微笑终于有了破绽,不确定的问:“姑娘想要绣什么?荷包还是?”
“你先教我绣花吧,其他等我学会了说。”
一个时辰过去了,绵绵浑身是汗的离开了萧宝儿房间,连穿针都要教的公主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猴子一直都在,直到绵绵走远才说:“师傅没必要这样做,你只需找幅看起来很难的画稿说要照着秀就行。”
“我真的不会穿针,你见过会穿针的公主吗?”
猴子呆了,半晌才说:“遇见师傅之前,徒儿没见过不会女红的女子。”
不知怎地,萧宝儿又想起了姚溪桐。按照那厮的说法,她不会的东西其实就两种,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跟我说说黑白阁吧,除了昨晚讲的那些,你还知道什么?为什么一个杀手组织的老大居然不会武功?”
猴子想了一会儿才跟萧宝儿讲述了他知道的事情。
黑白阁阁主梅石任又称龙主,下设九个分堂,每个分堂堂主皆以龙子命名。
嘲风,专门负责处理尸体和现场,能让被误杀的人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
狴犴,劫杀期负责处理内部矛盾,其他时候负责阁主安全。
饕餮,只在劫杀期出现,其余时间负责处理阁内杂事。
狻猊,培训杀手,其属下擅长暗器和诱杀。
囚牛,培训杀手,负责大规模的有组织暗杀。
睚眦,培训杀手,其属下伪装伪造水平一流。
赑屃,培训杀手,其属下个体战斗力最强。
蒲牢,采生折割,负责让属下刺探情报。
鸱尾,处理内部叛徒。
蒲牢堂堂主姓童,自称童老六。
早先是个医生,水平一般,醉心研究如何把人剖开检查病因,对稀奇古怪的治病方法与各种偏方充满好奇。
一次行医,产妇难产,他说服事主剖开产妇的肚子拿出胎儿。事主同意了,怎知用刀不慎,胎儿没有活下来,他被事主以及产妇家人扭送至衙门。
一顿乱棒,童老六保住命,双腿却被打残。
他与梅石任在牢中相遇,梅石任说有方法可以让他的双腿恢复如初,只不过方法存于古籍,他得自己学习,自己治疗,能不能好全看造化。
童老六原本就喜欢研究偏方,遇上这样的机会自然要跟梅石任讨要古籍。
梅石任可以把古籍给他,代价就是让其负责蒲牢堂,每年为黑白阁提供经过采生折割之后的各种怪物。
黑白阁九个堂主入阁过程和童老六差不多,基本都在落魄时遇上梅石任并接受了他的提议。
萧宝儿放下手上的针线,问道:“照这种说法,梅石任手上不但有医术,还有武功秘籍等一系列奇书,要不也造不出鬼镇这种的地方。为什么他不习武?又如何管理这些武功高强的下属?”
这些问题猴子很快就会讲到,可惜萧宝儿没有耐心等待。
猴子只好打乱先前准备讲述的顺序,回答道:“堂主说,拿到古籍之前,梅石任在他身上用了一套奇怪的手法,让他身上某个穴位成了一击必死的死穴……”
萧宝儿又打断了猴子,“我知道了,我们能从鬼镇逃走就因为你知道饕餮中某人的死穴。”
“想要吃你的人不是饕餮,是鸱尾。我也是根据他的武功才猜测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堂主鸱尾其实与饕餮是孪生兄弟。”
萧宝儿小手一挥,“哎呀,这个不重要了,管他是饕餮还是鸱尾,反正不是好人。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这些事儿不应该是黑白阁内部的机密吗?”
猴子愣了一会儿,小声说,“堂主比较喜欢我。”
“是吗?那他为什么把你交给卖艺人,让你变成一只猴子?”
看着萧宝儿疑惑不解的双眼,猴子实在没有办法说出真相。
童老六对他的喜欢,绝不是萧宝儿以为的那种喜欢。在萧宝儿的世界里,她永远不知道有种人就喜欢小孩,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刚被卖到蒲牢堂就成了童老六的新宠,这人只要喝醉,又或研究出新的宠物,便会喊他过去服侍。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高兴地告诉他很多关于蒲牢堂,关于黑白阁的秘密。
最初,他常常痛苦至昏死,醒过来全然不想回忆起发生过什么。
渐渐地,他发现用心倾听童老六说话可以缓解所要承受的痛苦。一段时间后,只怕童老六都不知道,他已经掌握了那么多关于黑白阁的秘密。
“师傅,无论童老六多喜欢我,只要身在蒲牢堂就逃脱不了被炮制成怪物的命运。”
萧宝儿又问:“童老六怎么知道鸱尾的死穴?”
“每年鬼镇劫杀期,都有带着般若面具的鬼使负责监督。没人知道般若面具下藏着的人是谁,童老六有幸成为某一年的鬼使,梅石任亲口告诉他鸱尾的死穴在哪?”
“为什么?”
不知何时起,萧宝儿学会了姚溪桐那厮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只要不明白就能一直追问下去。
猴子想了一会儿才说,“童老六没说为什么,但我猜测和他不会武功有关。一旦出现棘手的状况,他需要鸱尾帮忙,而鸱尾不乐意,他便可以此威胁。”
“童老六不会武功,对梅石任没有威胁,两人关系还不错。每次黑白阁会议过后,他都能留下了陪梅石任小酌几杯。”
萧宝儿又问:“他知道梅石任为什么不会武功吗?”
猴子摇摇头,“他甚少评价梅石任,感觉他很怕梅石任。”
黑白阁的事情听了不少,萧宝儿依旧一头雾水,找不到梅石任与白颂梅之间的关系。
想到梅石任可以自由出入宋主府,她打算去宣泽那儿把当日的访问客名单拿来,之后让猴子顺着找出访客之中谁是梅石任。
她道:“我现在去找宣哥哥要昨日的访客名单,你顺着名单溜去这些人家府邸查看,我就不信找不出梅石任与白颂梅之间的关系。”
猴子苦笑一声,道:“黑白阁除了九个堂主,没人知道梅石任的模样。昨日我来宋府,若不是瞧见般若面具,也不知黑白阁与白颂梅有联系。戴面具的是梅石任,这只是猜测,我没见过梅石任本人。”
事情看起来很难办,萧宝儿却乐观的说,“不怕,我们可以用排除法慢慢找。昨日那么多人去野渡赏花,估计宋主府的访客并不算多。”
萧宝儿走出房门才发现外面早已霞光满天,她和猴子竟在不知不觉间聊了一个下午。
宣泽还在书房没有离开,萧宝儿进去时,他正站在窗边看着晚霞出神,月牙白的长衫在霞光中变成了粉色。
萧宝儿蹑手蹑脚的跑到他身后,猛地抱住他的腰,娇嗔的问:“你猜我是谁?”
宣泽笑了,慧哥儿守门,唯一能不经通报就进来的只有萧宝儿。
他道:“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敢私闯本公子书房?”
萧宝儿用头摩挲着他的背,轻声问:“想我没?”
“想。”
“那为什么不来看我?”
宣泽低头玩着萧宝儿的指头,“你啊,每一刻都要人哄,就像个小孩似地。”
“宣哥哥,我要看昨日宋主府的访客名单。”
宣泽诧异的回过身,“看那个干嘛?”
萧宝儿刁蛮的问:“给不给?”
宣泽对她一如既往的有求必应,“行,我让慧哥儿去拿。”
不经意地,萧宝儿注意到宣泽的手只要闲着就会摸一下腰间挂着的玉佩。两人相处时间太长,她知道宣泽有心事儿就会这样。
“宣哥哥,你遇到难事儿了?”
“乌族族长蛮戈愿意称臣纳贡,希望天子准许乌族改为乌国。”
萧宝儿愣了好半天才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儿,乌族人口不过万余,芝麻绿豆大小的地方干嘛要称国?这让四霸怎么想?
宣泽最喜欢看萧宝儿发呆的表情,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脸,“知道乌族吗?”
萧宝儿鼓起腮让其戳个尽兴。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她才说:“我当然知道乌族,起初生活在山里,随着人口增多,慢慢转移到齐地边界的村子里,那么丁点人口称国干嘛?”
宣泽道:“今时不同往日,乌族现在的人口约莫十万。”
十万和一万简直是天壤之别,萧宝儿一脸震惊的看着宣泽,没说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