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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在王青山家里吃的饭，老爷子执意要留谢军强吃饭，是看在走了的老战友的份上。
菜很简单，全是地里出的，唯一的荦菜是进山时带的火腿扬，不过大家都没怎么动，因为青山老爷子的重孙子二狗一直流着口水盯着呢。
吃过饭，青山老爷子收拾了一下，把门一关，上了我的车，亲自带着我们进山去查看。
车子走出去很过多，仍然能看到王强带着青石寨小学的孩子们，站在村头朝我们招手。
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他们的希望。
“前面的村子叫青石坑，曾经有三百多户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户了，都是些老人了，没几个年轻人，也没有几个孩子，都集中在西石坑村了，就不用进去了。”
青山支书坐在前排，指着远处山上向阳坡的一个小村子，“唉，过去的时候，这里有个根据地的育儿所，好多八路军的小孩子，一生下就送到这里，山里人给他们奶大，等长大了，再到别处上学去。”
呃，这个似乎很有教育意义啊。
“老支书，当年的那些建筑还在吗？”我问了一句。
青山支书摇了摇头，“嗐，哪有什么建筑啊，当时的小孩子都是分散到老百姓家里养，不过是集中在石坑这几个村罢了。
有几个孩子可能是父母牺牲了，直到解放以后才被接走了，我们在一起，都是好朋友，可惜了，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好吧，这个话题实在有些过于沉重，这样下去的话，真的没有办法好好聊天了。
“老爷子，给我们讲讲当年打美国鬼子的故事吧！”
好吧，这个题目选的总算是不错，在剩下的旅程里，每当无法聊天的时候，我们就会拿出这个题目来，于是车上就充满了笑声。
晚上我们住在西石坑村，车子在山脚下找了片平地停了下来，火山主动要留在车上值班，被青山支书一巴掌拍了下来。
“山里人，都本份着呢，没人会对你的车怎么样？顶多有几个调皮的娃儿从村里跑过来看看热闹，那又怎么样？看看又不会掉块漆。”
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以的一，我们成功地来到了西石坑村，附近四个石坑村里最大的一个。
村长把给自己儿子准备结婚的新房拿了出来，安排我们住宿，让我们很不好意思。
谢军强提议我们几个人住到西石坑学校里，反正学校里有桌凳，我们凑合一下就行了。
结果被村长直接挡了回去，他儿子的新房可以再打扫，可是学校里的桌子凳子要是坏了，修理起来既费工又费料，更麻烦。
好吧，学校里的桌子凳子要烂到什么样才能让村长如此焦虑啊！
简单吃过饭以后，在闲聊时我们才知道，村里的学校是周围四个石坑村共同建起来的。
这四个村的经济就跟他们的名字一样，全都是坑，根本没有余力对学校进行更多地输血。
现在学校里的桌子还是各村十年前共同置办的，凳子早就是学生自己从家里带的。
用了十年的课桌会是什么模样，用脚丫子也能想出来，怪不得村长不敢让我们去睡呢。
当天晚上，好几个人翻来复去睡不着，其中既包括我，也包括谢军强，还有罗城。
第二天，我们依次到了东石坑、青石坑和老石坑，亲自用脚丈量了一下孩子们每天上学时要走的路。
晚上我们没能离开这里，一天的山路消耗了我们全部的能量，几个人的脚上全都打了血泡。
昨天晚上大家睡不着，今天晚上更是没有睡意。
罗城抽着烟，沉默不语，这几天的行程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这些年来，他花天酒地、灯红酒绿的地方去得海了去了，但是这么艰苦的地方却是第一次。
“秦少，我觉着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罗城倚着墙，吸着烟，烟头一闪一闪地，红光照着他胖胖的脸。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是我能说什么，单以秦东林自己的身份来说，他们两个的日子都活到狗身上了。
“谢谢你带我来走一这趟，我知道下半辈子该做什么了。”罗城的声音热切起来，“说实话，这之前赚钱赚的我自己心里都没底，我老罗何德何能，竟然能赚这么多的钱？”
“现在我明白了，我赚钱的目的就是要做好事，把多的钱拿出来，给最需要的人，这样心里才能安定，才能顺和。”
呃，这老家伙开窍了，说出来的话听着都顺。
谢军强也没有睡着，这时也站了起来，“说实话，我这个教育局局长失职，当了两年多局长了，从来也没有下来看看，也没想着下来看看。
毕竟王庄镇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做好了没有政绩，一旦做不好，惹毛了山里的群众，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所以啊，我也不愿意过问，只想着熬上几年，调一个部门继续去当我的局长。
妈的，我现在越来越觉着，现在已经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当初年轻时那些誓言和豪迈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抬头看看谢军强，倒是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能有这样的体会。看来真的到这种地方来走一走看一看，对净化人的心灵还是有好处的。
“老谢啊，你看的只是表面现象啊，你说要是这样持续下去，这山里人还会跟我们一条心吗？
当年打日本的时候，打江山的时候，那时候心多齐啊，可是现在呢？再这样弄下去，真的到了刺刀见红的那一天，大家还能支持我们吗？”
我有些杞人忧天，有些异想天开。
“以前不知道，那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必须要给山里的乡亲们一个交待，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过着这样的日子，想想心里都哆嗦啊。”
我摆弄了一下手机，在这里，这东西就是一个摆设，根本没有信号。
“老罗，这事儿不算完！真的，你等着看吧，这一路上我拍了很多照片，这些东西，等着我回去吧，我不把王庄镇的情况掀个底朝天，绝不算完！”
我恨恨地看着外面的天空，都什么时代了，老区的债还没有还上，这样集体忘恩负义的事情，上面必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哪怕是把天捅个窟窿出来，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