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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看姜灼反应极是冷淡,妇人越发生气,恨这女郎不通世故,索性挑明了道:“圣上已命王少府,按律查处郑公遇难之事,只是有些人情道理,还需女郎心中有所体会。”
姜灼心中冷笑,只道:“小女愚拙,只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妇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忍着气道:“公主虽心恨驸马不肖,只驸马被抓前痛哭流涕,口称不忍妻儿从此孤苦,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公主也是不舍,再加上府中尚有幼子需要抚育,总不能叫人家妻离子散,而处置此案王少府倒是通情达理,少府之意,此事本就是意外,若郑府应下再不追究,驸马或有转圜机会,姜女郎既是如今郑府主事之人,自当请你多多思量,公主乃是圣上之女,总不容人伤她的颜面。”
姜灼猛地抬起头,盯住妇人:“贵府不肯见妻离子散,先师便该无辜丢了性命?是非对错自有公论,吾等小民,自然全凭圣上作主,然身为徒弟,绝不忍心看着先师受屈而亡,更不会有所谓思量,小女便是死,也要替先师讨回个公道。”
走回灵堂一路上,姜灼气愤难平,这些贵人平日里高高在上,满口仁义道德,可今日了一已私利,竟是要草菅人命吗?
那驸马本就是个荒唐无稽,毫无建树之人,醉酒伤人性命,竟无半点悔罪之意,就想着保住性命,师父满腹经纶,天下之大医,却这么早早地殁了,以致不能得享天年,难道驸马不该以命偿命吗?
还有所谓公主怕伤了颜面,她若真的要这个脸,当日为何在花朝宴上当着众人对驸马拳打脚踢,还不惜爆出驸马丑事,这一回她这颜面倒是值钱了?
姜灼越想越气,最后干脆寻了个角落,又狠狠地哭了一场,这才往回走。
回到灵堂,姜灼寻了半天,才发现姜昕已被赶到门边角落,正跪在那儿烧纸,想来姜昕从小懂事识礼,此时脸上并无怨气,只随在人后头磕头。
姜灼走到他旁边跪了下来,也埋头折起纸钱。
此时已近深夜,依然有不少人前来吊唁,姐弟二人跪在灵堂进出人的地方,虽是挂了帘子,不过一旦有人进出,不免会带些许寒风进来,姜灼怕冻着姜昕,想让他跪到自己里头,只姜昕却不肯,反倒挨近了姜灼,想用自己的小身子,给已经通体冰凉的姜灼带些暖意。
“姜女郎,不如到在下那边去,也好避避风凉?”一个披麻戴孝的男人走近姐弟俩,蹲坐在姜灼跟前。
姜灼抬头看看来人,见对方面色黯黄,皮肿肉松,一看便是个酒色过度之人,此时那人正死盯着自己,眼神中尽是虚浮之气,再加上身上那股掩之不去的酒味,让姜灼直想生呕。
此人可不就是那个连师父都不喜的郑或吗。
“多谢公子,此处也甚好。”虽是着厌那人,看在师父份上,姜灼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继续折自己的纸钱。
不想郑或却不死心,就是不肯离开,还试图同姜灼聊一聊。
“早听说伯父收了一位貌美可人的女徒弟,只他老人家太过孤寒,在下一直缘吝一面,今日才得与女郎相遇,果然……名不虚传。”郑或言语之中,尽是挑逗之意。
姜灼很不高兴,正色道:“既是诚心来为先师守灵,郑公子便请回座吧,家师在世时,对郑公子甚为关爱,每每多有接济,如今该当子侄尽孝之时了。”
“此话实在可笑,”郑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伯父可是好些年不许我进这府里,每月只给点银两打发,比对个叫花子也好不了多少,何来关爱之说,若不是为睹女郎芳容,我才懒怠过来。”
这般厚颜无耻之语,叫姜灼气极,觉得师父当日养这种人,还真还不如喂条狗,只是这人根本没有良心,多说也不用。
姜灼再不愿理会这人,郑或却瞅了姜灼好久,眼睛都不错一下。
今日姜灼一身麻衣孝服,头上并无钗环,只让谭嬷嬷为她随意地挽了个堕马髻,发边插了一朵白绒花,素着一张小脸,眼皮子还有些微肿。
郑或乃是眠花宿柳之人,瞧多了桃红柳绿,早有几分腻味,今日猛一见这般素净人儿,心里那淫火便止不住烧起来,根本忘了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这人向来无自知之明,见姜灼不说话了,便认为她已为自己口才倾倒,不由心上得意,此时见姜灼正要将一个折好的元宝扔进面前火盆,郑或的爪子便伸了过来,竟一把攥住姜灼的手,口中还低声道:“女郎,这郑府早晚归了我,你这小徒弟,我便也收了。”
姜灼当即被这秽语粗言羞得面红耳赤,只无奈灵堂庄重之地,还有不少唁客出出进进,姜灼虽已气恨交加,却不想现在发作,反丢了师父面子,只得暗暗挣脱。
却不想这一幕早被一旁姜昕看到,虽然还是个小孩,姜昕也瞧出来了,面前这人对阿姐不安好心,可不是恼人!
姜昕没有姜灼想得多,自不会忍下这气,猛地蹿起,朝郑或肩上踹了一脚。
郑或这人本就是酒色之徒,早被掏空了身子,被人这么一踹,就算是个孩子踹的,他也受不住,美人的小手自是也拉不住了,人软塌塌仰翻在地。
这时众人都看了过来,灵堂里响起惊叫,有仆人赶紧过来,扶起了郑或。
郑或自觉丢了脸,被人扶起之后,便气势汹汹地要来抓姜昕,口中嚷道:“哪来的臭小子,居然敢对本公子放肆,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
姜灼立时起身,将姜昕护在身后,怒视着郑或:“郑公子,如今乃家师丧期,若你真心是为先师守灵,便为自己留些尊重,莫再做这出格之事!”
就在这时,灵堂的帘门一开,有人走了进来。
然后便听一个女人大喝一声:“阿或,回你位上去!”女人气场十足,四周立时安静下来。
郑或气哼哼地爬起身,又死瞅了跪在地上的姜灼好几眼,甩袖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