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愿以君怀作吾坟(1)

南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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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大家发现了一个规律,家里无人患瘟疫的,花的颜色便是白色,有人患瘟疫的花的颜色就会变深,瘟疫越严重,花的颜色便越深。

    得知这花与瘟疫有关,大家便陷入恐慌之中。不知这是不是下一场灾难来临之前的症兆。有人建设拨除这些妖花,又有说得瘟疫已经是必死无疑了,万一这转机了?

    议论纷纷了一个早上,大家惊奇地发现半天的功夫,那些患有瘟疫的病人身体不再继续溃烂了,有些轻微的已经开始好转了。

    走投无路的瓜州百姓猛然陷入狂喜之中,几乎没将那些花供奉起来。帝都的百姓又对朝廷与谢氏恢复了信心,谢相娶王女当晚,瘟疫便有所好传,这像一颗定心丸,稳住京中形势。

    谢瑾宸来叫老凤凰,看到小薄雪才知道白泽来过,不禁疾声问老凤凰,“舒白呢?他回来了没有?”

    老凤凰诧异地看着他,“既便我是只不通人情事故的老鸟,也知道你娶亲他肯定是不会来的。”

    谢瑾宸眼神忽然黯了下来,他总有种错觉,似乎舒白曾经来过。

    老凤凰看他那样子,难得没有毒舌起来,“喏,这是那只……”它本来习惯叫秃驴的,想到昨晚那个吻,莫名的叫不出来了,“那个白泽让我转交给你的。”

    那块玉环与自己腰间所佩同样款式,只是上面多了两瓣桃花。谢瑾宸指尖触碰到玉环,残留的景象便一股脑儿地涌入到他的脑海之中,谢瑾宸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有跪倒下来。

    舒白……舒白……原来,他已经去了,在他牵着牧岩的手,将她迎在谢家的时候……

    “如果将来我再不辞而别,你会原谅我吗?”

    “我不阻止你离开,但至少,先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送你一程。”

    “如果决心离开,就不需要送别。”

    十里长亭,送君一程又一程,那是小儿女的情状。他们都是大男人,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所以,前一次生离,没有向他就一声再会,趁着他睡着了,悄然离去;这一次死别,他亦没有多说一句珍重,化作一瓣桃花,无声无息的以一吻作别。

    他的舒白总是那样洒脱决绝,宁愿一个人默默地抱着花灯,哭得肝肠寸断,亦不愿留给他一缕落寞的背影。

    谢瑾宸捧着那块玉环,泪如长河。

    他终于从舒白的视角看见他们的过往,看到他从十方之镜偷望下界,眼神无意中扫到了自己,从此沦陷一生;看到了他一次一次的偷到下界,刻意而来,赊一段风月作情杯,故作潇洒之态,只为了能入他眼中;看到他得知自己要娶若耶之时,偷溜到宫中去看她,那永远都是潇洒肆意的眼里,露出那么深浓的痛楚……

    他从来未怀疑过舒白对他的爱,却到现在才知道他爱得如此之深,爱得如此之痛。

    昨晚他重回淇水之畔,看到那些花灯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既便仰着头,泪水仍旧止不住的滑落下来,那个时候,他心里可有恨过自己吗?

    燕燕于飞,参差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曾经的花好月圆,到现在变成了生离死别。

    他手指摩挲着玉环上的桃花瓣,剩下的这两瓣残存着他的记忆,却已然没有灵魂的气息。当日也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有意调戏,在他额间印上这三枚桃花钿。淇水之上,两情相悦之时,他曾想将之除去,却被舒白拒绝。

    犹记得舒白当时不怀好意思地说:“这可是三郎你调戏我的证据,怎么你撩过后就不想认账了?始乱终弃可不好,不好!”

    他说:“既然如此,我便对你负责,娶你好不好?”

    他被自己蛊惑的样子带着几分痴气,傻傻地点头,“好。”

    他调侃地道:“那么,你先换身女装给我瞧瞧?姿容尚可的话,我便勉为其难收下你。”

    “谢兄,你可别开我玩笑,我会当真的。”

    他忽然就似被蛊惑了,笑吟吟地道:“你若敢女装下嫁,我便敢花船迎娶。”

    “若能嫁于三郎,何惧贻笑天下?”

    他们都不怕贻笑天下,却害怕丢掉身上的负担。有些枷锁生来便扛在肩上,天长日久的,就长进血肉里,像父亲、像大哥,也像他和舒白,想要丢掉这些枷锁,便只能连同自己的血肉与魂魄一起毁灭掉。

    ——舒兄,你终于丢掉了身上的枷锁,我也将紧随你之后。

    他将玉环挂在脖子上,贴身配在胸口。昆吾山上的千年寒玉凉入骨髓。

    ——舒兄,从来都是你来找我,这一次,换我去找你,你且,等我一等。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老凤凰惊讶地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完全消失了,神情冰冷寒凉,无一丝生气,比谢胤更加令人畏惧。

    他对老凤凰道:“你带着小薄雪和牧岩前去昆吾雪山。”

    老凤凰见惯了他与舒白卿卿我我,对他突然娶了牧岩,很是有意见,不情愿地道:“我为什么要驮那个凡人啊?老鸟我的背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

    “拜托了凤兄。”谢瑾宸道,“这是最后一次。”

    老凤凰看他那样子,觉得有些难过,“喂,那你要去哪里?”

    “去虞渊。”

    谢瑾宸和牧岩出发的时候,谢笠与谢胤也在分别。

    无根河的夏天,绿意深浓。河边芦苇苍苍,筛风弄月。晨起雾气氤氲,被风吹拂着从河面缓缓飘过。时有渔翁驾船归来,满载着一船的鱼,嘴里哼唱着渔歌。

    三五只鱼鹰蹲坐着船头,目光盯着水面,看到被船惊吓的的小鱼,便一猛子钻过去,叼起鱼飞走了。

    谢笠与谢胤的小屋就建在无根河的岸边,木廊连接着河边,两侧长满岸芷醴兰,郁郁青青。晨起或是晚间,谢胤都会推着谢笠在这里坐一会儿,闻着水草的芬芳,聆听着虫声蛙声,便是一首动人的曲子。

    谢胤拿着披风过来的时候,谢笠就坐在临水木廊上,远眺着无根河面。

    他将披风披在谢笠的身上,他回过头来仰望着他,“我昨晚梦到了许多故人,原以为早就忘记的事情,纷纷在梦里出现,才发现自己竟记得那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