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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太吃惊,我在仁济医馆见到过余冰臣先生。”
凯瑟琳娓娓将今年夏天在仁济医馆见到余冰臣以及他身上发生的变故全告诉了一赫。
一赫默默听完,唏嘘不已。
她没想到,离开后余冰臣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更没料到他和浅碧的孩子会夭亡。
余子涵、余子涵,是他心心念念求来的宝贝子嗣,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浅碧怎么样了?病好了吗?”
凯瑟琳摇头,“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在仁济医馆治疗过一段日子。疯癫的时候抱着枕头说这是儿子,清醒的时候看见女儿又打又掐,哭着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子涵……唉,听说她在家的时候就经常虐待女儿,把孩子打得遍体鳞伤。”
浅碧啊,浅碧……
一赫的心情骤然揪成一股乱纱,昔日的故人变得如此不堪,像个魔鬼,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
她除了同情浅碧,更可怜那弱小的孩童。
“余冰臣呢?他不管吗?”
“开始大概是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也是。余冰臣一定是不知道,若他知道孩子受苦,不会坐视不管。”她了解余冰臣不是狠心绝情的人。
这几年,他的遭遇也很苦。妻不成妻,家不成家,虽有一间纱厂,可又被袁克放打残了右手。
“赫,你想见他吗?”
“谁?浅碧吗?”
“余冰臣。”
一赫想了想,最后的决定还是摇头。她不是无情的人,瞅见路边轧死的猫猫狗狗也不舒坦几天,况且是同床共枕生活几年的人。余冰臣的遭遇她听了凄凄然的,可再见面……不知怎的,不是很情愿。想彼此都已经写下休书决定老死不相往来,实在不必再牵枝挂蔓。现在她也是心里有主的人,再容不下其它人。一赫也很护短,想着纵使袁克放打伤人是不对,但余冰臣来见她又带枪干嘛?只怕也是故意找茬,没想好好说话的。如此这样,再见更是不必。
见无可见,再见图添伤感外也没什么好说的,有时候遥遥祝一声好比什么都强。
凯瑟琳长舒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手,“赫,你真的是放下了。”
一赫自己也说:“全放下了。”
平静的听完这么多他的事,没有激动,没有流泪,语气也没波动一丝一毫。像听一个戏台上的故事,叹息两声,也就完了。
不知怎的她对浅碧的怜惜反而更多于对余冰臣的同情。
也许因为,是她牵着浅碧的手引到余家、是她挑中温婉貌美的浅碧为余家生儿育女的缘故。浅碧过得不好,她觉得自己应该负有责任。
想起第一次见到浅碧的情景,她提着木桶笑盈盈地从屋外走进来,动人的笑颜,水灵灵的眼睛,粗衣麻布下年轻饱满的身体像一道光照亮整个房间。那天,余冰臣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浅碧,一直抗拒纳妾的他突然就默许了。
余冰臣是喜欢过浅碧的,一赫知道。
所以她才越来越不喜欢浅碧,讨厌她。
也不是讨厌,是女人间敏感地嫉妒,两个人争一人,总有胜负。
浅碧带走余冰臣的人也带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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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放做事十二万分的细致。
第二天,一赫睡醒来。他为家人们准备的礼物就已经摆在客厅,只需要她过目。
一赫一样样看过去,东西还真不少。
外婆喜欢的参茸海味,母亲的珍珠玛瑙,姐姐的新式口红和胭脂香水,哥哥的是精致订做的手杖,每个人不仅有礼物还有一个红包。除此之外,肇君和她的东西也准备得满满的,还有许多糖果、巧克力、奶糕……
“我路上可吃不了这么多零食!”一赫有点抱怨他的浪费。
张隼白眼珠翻起来,对沈一赫完全无语。
“这不是给你吃的,是回家后分给邻居们的礼物!”
一赫闹了个大红脸,没想到他会细心到连她的邻居都考虑进去。怕再被张隼嫌弃,礼物也不敢看了,干脆上楼去书房。
此时袁克放正在书房抄抄写写,去国外参加博览会不是轻松的事,要打点、要安排、要联系。中国官员本来又是外强中干在家当老子出门当孙子的德性,真遇上外国人畏首畏脚,什么事都要他这个总长亲自来办,弱国无外交,要把事情办得漂亮很不容易。
做总统也不见得能轻松快活,况且是他只是一个工商总长。说起来风光漂亮,其实焦头烂额,灰头土脸的日子有的是。
看他辛苦,一赫更觉得自己没用,帮上忙,还尽使他挂心。
“你这要什么时候回啊?”她装得漫不经心的问。
“说不准,慢则半年,快则三个月。”袁克放用自来笔在信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看她垮着脸站在门口,目色含怨,便招手要她过去。
一赫慢腾腾挪到他跟前,“公事都忙完了吗?”
“完了。”他拍了拍大腿,她甜蜜一笑,也就不矜持地坐了上去在他怀里舒服地找个合适位置。
两人腻腻歪歪,又搂又抱。
“终于开始知道我的好,舍不得我了吧?”他咬着她的玉指,一个一个流连。
当然是舍不得,路途遥远又去那么久,写一封信三五个月不得到。
“你不可以不去吗?”她任性的说:“什么博览会,不参加不行吗?我真觉得没什么要紧的。”
“头发长见识短!博览会当然要紧,而且很要紧。将来你得了奖,记者们会把家里的门槛都踩破,全国人民都会知道你的大名。”
她笑着捶他,“哪里会!”
“一点也不夸张。”他卷起桌上的信纸成一个筒状,凑到一赫的下巴处,“沈小姐、沈小姐,请你对这次的得奖发表一下想法?请问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请问,此时此刻你最想感谢谁呢?”
“你这是干嘛啊?”一赫咯咯笑着把头埋到他的颈窝处,躲开那假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