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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上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殴打一名才七八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身材十分瘦小,面孔苍白,嘴角边溢出一线殷红的血渍。小男孩被按在沙滩上,脸上、身上全是细细的砂子,但是那些大孩子仍是不断地将细砂子往他的脸上撒去。
眼睛里砂子硌得眼泪不断流出,小男孩根本就睁不开眼睛,他也无法逃走。
“打死他,他是大和的贱种。”
“他侵略过我们的国家,打死他没事。”
“对对,我们要打死他。”
凶狠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他的胸口,他的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鼻血不断涌出,流到脖颈里湿了衣衫。“你投不投降?”骑在小男孩身上的大男孩掴着他的嘴巴。
“快点投降。”
其实,小男孩此时还不懂得投降是什么意思,因此他只是抿紧嘴巴不说话。那个骑在他身上的大男孩也打累了,又见他不愿意投降便站了起来,从裤裆里掏出小鸡鸡径直对着他的身体撒起尿来。
其他大孩子瞧见,也觉得好玩,纷纷掏出鸡鸡撒尿。腥臭的尿液在他破旧的衣衫上溅起,他也不去反抗,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你看,他看我们的样子,肯定是想等长大了报复我们,我们现在就把他扔到海里淹死这个小鬼子。”
几个大孩子拖起他瘦弱的躯体往海里走去,眼见着离海越来越近,他仍是咬着嘴唇不喊叫一声。“一,二,三。”几个大孩子喊着,瞬间他的身体就被扔进了冰冷的海水中,这里海水并不深,刚落入水中他就爬了起来,但是几个大孩子哪肯让他爬起来,把他的头连同身体又踩进了海水中。
“你们在干什么?”清脆的女声就在这危急的时刻响起。
几个大孩子瞧了一眼便慌了,来的人是村里的桂花,比他们大上几岁。桂花刚从山上打柴过来,瞧见他们几个站在海水中便心下狐疑,这几个孩子很喜欢欺负石尤风,桂花便犯了疑。她放下背上的一捆柴,握着柴刀走过来。
海水中飘浮起一角灰色的衣衫,霎时桂花便瞧见了,忙道:“你们把谁按在水里了?是不是把尤风兄弟?”
几个大孩子都不吭声,桂花便知自己猜着了,举起柴刀道:“你们要是不放开尤风兄弟,我就砍死你们。”说着,她握着刀劈了过来。
刀在空气中虚晃过,但几个大孩子早吓坏了,顿时一哄而散。桂花从水里捞起石尤风,把他瘦小的身躯抱到海滩上,石尤风咳嗽一声便呛出一大口水,他睁开了眼睛,当瞧清桂花的模样,便投入了桂花的怀中呜呜哭起来。
“桂花姐。”
“尤风兄弟,别哭,没事啦。”桂花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到石尤风手中,哄他不要哭泣。这颗糖是前几日她去镇上送鱼那主人家塞给她的,桂花一直不舍得吃,便把这颗糖揣在口袋里,每天摸着,现在已经有些融化了。
石尤风仍是哭,桂花剥开糖塞到他的嘴里,醇香的奶糖在他的小嘴里化开,石尤风才停止了哭泣。
“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们。”桂花的家就在石尤风的隔壁,从石尤风出生,才5岁的桂花便抱过他。
迷朦的泪雾在眼眶里弥漫,石尤风站在桂花姐家的堂屋,堂屋正对门的龛台上摆放着桂花姐一家的遗像。石尤风轻轻擦拭着遗像上的灰尘,然后在每个遗像前点上了一柱清香,深深鞠躬。
龛台下面是一张老式八仙桌,上面放着一坛酒,石尤风抱着酒坛喝了一口,便将酒坛里的酒全洒在了地上。
“桂花姐,今天是你的头七,你和大哥,还有孩子们一路走好。”
石尤风走出了桂花姐的家中,然后回到了自家屋子,晚上连翘喝多了酒早不胜酒力在卧室熟睡了。石尤风抚摸着她滑膩的面庞,她在睡梦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对不起,连翘,我欠下了很多债,所以我现在要去还他们了。忘记我,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他俯下身来亲吻连翘的嘴唇。
纵然此时他心中有再多的割舍不下,可他还是决然走出了屋子。在门前,他又听到连翘在梦中轻喊他的名字的呓语声,那动听的声音在呼唤着他回去。
保时捷驶动起来,眨眼间便飞奔出了村子,连翘的梦呓声被抛在了无穷无尽的夜色中,霎时热泪从石尤风的眼眶中淌出。
夜浓得像一团凝固的黑雾,公路上两旁闪烁的路灯发着萤火虫似的微弱的光芒,石尤风一直咬着薄薄的嘴唇,腥涩的血液滑进了嘴唇里弥散开。
保时捷在鸿儒度假山庄的山脚停下来,在这片山脚种满了一株株的寒绯樱。顾名思义,寒绯樱便是开在寒冷的早春的红色樱花,是华夏一年里最早开放的樱花,花期一般在2月中旬。它的花形似钟,花瓣朝下,就像一个个吊着的长铃铛。
“今年的樱花就像血一样红。”石尤风低语。
樱花本来是白色,传言樱花花瓣是红色便表示在树下有亡灵,如果颜色越红,其埋在树下的亡灵便越多。
保时捷向着山路冲去,弯曲的公路上仍是种植成片的寒绯樱,绽开的花朵在夜色中形成了一片奇异的红雾。石尤风不禁想到,原来在华夏也有这么多的樱花树,那并不比大和的少。
路口的保安拦下他的保时捷,请他出示通行证,石尤风从座位底下拿出了他的鬼脸面具。在弑手盟中面具的不同,代表着职位和武力的高低,保安其实也是弑手盟的成员,很快知悉了石尤风的身份。
“请等,我需要请示将军。”
石尤风迷恋华夏女特警的事在组织内人尽皆知,而且他的徒弟良子企图行刺伊贺智藏,因此弑手盟内所有人都把他俩当成了叛徒。
请示很快被通过,石尤风将车驶入了鸿儒山庄,在车里他换上了弑手盟的装束,戴上了恐怖的鬼脸面具,宽大的雨衣掩盖了他修长的身形。
山庄的三楼,伊贺智藏坐在椅子上,一脸世间主宰的神色,藤田侍立在他的身后。石尤风走了进来,在伊贺智藏面前单膝跪下。
“将军。”他低着头。
伊贺智藏凝视着他,并没有吩咐他起身,道:“没有我的命令,谁允许你来鸿儒山庄?你现在已经不听我的命令了吗?”
石尤风抬起了头,道:“将军,我想知道是谁杀死了那一家人。”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表现出畏惧,伊贺智藏的手不觉去按腰间的刀。这时站在伊贺智藏身后的藤田却忍不住了,他是柳生流派的第一高手,早就听闻石尤风的名字一直想与之较量。
“你说的是那个华夏的妇人吗?是我杀的,我不仅杀了她,还杀了她的四个孩子。”
藏在鬼脸面具后面的眼睛喷出了灼灼的火焰,石尤风盯着这个陌生男子,藤田没有戴面具,脸孔削瘦,但是眼眸中精光逼人。他又看向藤田的手,藤田的手部骨骼突出,就仿佛是竹节一般,他的手也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你是谁?”石尤风站了起来。
伊贺智藏瞧着他这个动作蹙起眉头,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表明石尤风不会盲从自己,他背叛的意识觉醒了。
“藤田刚正。”藤田傲慢地盯着他,面前这个人既使戴着鬼脸面具,可是气势还是太温和了,这不像是一个武士,所以藤田便先有几分瞧不起他。
石尤风点头,道:“那好,我要杀你。”
简短的字眼从鬼脸面具后面发出,语气轻松得好像是捏死一只小蚂蚁,顿时藤田刚正便气坏了。“石尤风,我知道你是伊贺流派的第一高手,可我藤田刚正是柳生流派的第一高手,现在就让我们两个流派比试比试,到底谁才是第一高手。”
“我不是和你比试,我是要杀你。”石尤风轻轻纠正他。
藤田刚正面上怒气越来越盛,忽然一旁伊贺智藏向他扫过来眼色,他立即就明白了,石尤风是想以攻心战先使自己心浮气躁,这样一想后藤田刚正立即镇定下来。
“石尤风,藤田是我特意请来的客人,你要杀他就是想杀我。”伊贺智藏厉声道,他仍是试图以自己弹压石尤风。
“桂花姐一家对我恩重如山,我发过誓要为她报仇。”
“这么说你也要对我动手了,石尤风,是不是?”伊贺智藏握得刀柄紧紧的,刀身在刀鞘中摩擦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声音。
石尤风咬着嘴唇,他最怕伊贺智藏会用这句来压他,他所有的武功都是伊贺智藏所授,在他的心里,伊贺智藏亦师亦父,而且更是他要保护的主君。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坚定执行伊贺智藏安排的任务,从来没有违背过,没动摇过。
“你不说,就是打定主意要背叛我了?看来你已经忘记你身体里流的大和人的血了。”
石尤风咬得嘴唇流出了血,他刚想说不是,可这时石川泽临终的那句话如惊雷般响彻在他的耳畔。“做一个华夏人。”其实,他本来就是一个华夏人,身份证上的国籍清楚地印着华夏两个字。
唉!一直都是他错了,明明脚下就是他的故乡,他却在大海之外寻找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