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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露台上喝汤羹,心里盘算着人该回来了,果然还不过五分钟,庭院外响起一阵汽车鸣笛的声响,接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我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盯着眼前大片盛开的花圃,不咸不淡说了句回来了。
玄关处的声音一顿,章晋笑着说任小姐还没有休息。
我将最后一勺汤羹喝掉,把碗盏放在旁边的石桌上,“什么结果都没有,我怎么能先睡。”
章晋知道今晚我是故意等着,否则这个时辰我早已酣梦,我跟他说的话他记得,这件事我根本没有想过能得到满意的答复,我只想让严汝筠更加有愧,对无法质问薛朝瑰而觉得辜负我。
严汝筠脱掉西装后捏了捏眉心,他掌心遮挡了半边脸,我看不清他此时怎样的表情,他声音有些哑说早些休息,事情还没有眉目。
章晋在旁边附和筠哥已经把该问的都问了,楚楚只是牺牲品,她知道的很少。
我抚了抚肚子,“他命大,非要到这个世上看一眼,否则今天不用撞上,就冲我扑倒在地那狠狠一下,他也活不了。多亏薛止文出现得及时,严先生得好好谢谢他。以后这些意外还会有,拴住他我才能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我总不能以后大门不出,孩子生出来也不能连院门都不迈。”
章晋笑着问我为什么要谢他。
我皮笑肉不笑说当然因为他什么都知道,他自己家里人的德行,他还不清楚吗。
章晋见话口儿挑得差不多,他不再搭腔,悄无声息退到严汝筠身后垂眸站立,我从椅子上起来,叫了声在厨房忙碌的保姆,她走出看到他们在,挨个打了招呼,问我有什么吩咐,我让她把桌子收拾了。
她一边归置碗盏一边对严汝筠描述当时危机的场景,她说的每个字我都授意过,自然是绘声绘色,专门戳着他心窝子说,“先生不好办,我知道。眼下虽然夫人有怀疑的人,但她为了您的位置着想甘愿只能缄默。想必孩子出生也能理解父母的为难,毕竟他没出事,得过且过。”
严汝筠深深吸了口气,他眯起的眼睛看着地面,整个人都非常阴冷。
保姆问我还疼吗。我说好很多,她唉了声,“一个小小的胚胎哪来什么福大命大,他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还不是夫人关键时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着才能保住,这人下手也太狠,应该千刀万剐,我只希望苍天开眼,能尽早报应到她头上,让她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我朝保姆使了个眼色,她捧着碗盏退下去,严汝筠停落在眉心处的手指移开,他溢出一丝笑,问我是不是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瞪大眼睛露出非常惊愕的表情,“严先生给了我这样一栋奢华气派的别墅,这不就是补偿吗?这世上有什么事能超出你的预料,我会遭此劫难你很清楚,严先生饱读诗书,将历史上著名的怀柔政策用到了我头上。”
他听出我不阴不阳的质问,不动声色看了眼章晋,后者找了个说辞从别墅离开,顺手关上了玄关处过于明亮的白灯。
他朝我走来伸出手,我装作没有看到,对他的讨好置若罔闻,我走回露台将放在椅子上的一本书拿起,掸了掸背面的浮尘,“从海鲜馆回来我读了一下午佛经,经文说所有的恩怨仇恨都是人自作自受,它本可以不存在,可人的贪欲将温和美好的世间变成一片苦海炼狱。”
我攥着书本转身没入微醺的灯光往二楼走,他忽然在我身后说,“对于普通人,不需要任何东西,想要逼死谁用权势和金钱就足够,但有些人不能。”
我停在一级很高的台阶上,“所以我连结果都不问,我知道你为难。我已经仁至义尽,这是你的孩子,那也是你的妻子,两者权衡,孰轻孰重你有考量。”
他眯了眯眼睛,我在他视线中是很小很窄的一个点,他盯着这一点提醒我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凭猜测怨恨。
我冷笑了声,头顶悬挂的吊灯被走廊上打开的一扇天窗灌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坠落下来,碎成一片狼藉,将这样的夜陷入万劫不复的漆黑。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长久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犹如晨钟暮鼓般的爱情周而复始没什么意思,但钟和鼓都不响了,整个世界也都沉寂。我想要在严先生身边求得一席之地,不闻不问是基本的规矩,对吗?”
“任熙。”他喊我名字,“我永远不会要求你这样,更不存在那些规则,你懂吗。”
我不予理会,面无表情走上楼回到房间,狠狠关上了门。
这一夜他没有打扰我,而是留宿在了书房,保姆次日到卧室收拾床铺,她不经意提起先生昨夜工作到凌晨,三点多她起夜喝水还瞧见书房的灯亮着,大约夫人的事让先生记在了心里。
我拿着一把木梳,镜子里我不断拂动的手不知僵滞了多久,我问保姆他现在睡了吗。保姆说先生留下一句话让她转告,他去外省办点事,暂时几天不能回来,他特意给薛宅打了电话,提醒了薛小姐。
严汝筠这几天都在宅子里陪我,公务耽搁很多,他要去忙情理之中,我知道他其实更想清静两天,薛朝瑰加害我的事他毫无证据,我和孩子都安然无恙,他根本没有原由和薛家闹翻,而我一口咬定是她,百般咄咄逼人,他委实很为难。
他人不回去,只是打电话警醒薛朝瑰,她一定怒火攻心大煞锐气,这会促使她走极端,要么借着他不在对我再下杀手,要么就从此销声匿迹安分守己,薛朝瑰的性子显然是第一种。
我想到这里手上动作忽然一重,木梳被我折成了两半,一半在掌心握着,一半掉在地板,保姆惊慌失措握住我的手,她发现我的伤口还完好包裹着,没有被挑破,她很心疼问我为什么不把受伤的事告诉先生。
我垂眸盯着浸湿在纱布上浅浅的红痕,“有些东西,用两次就会不灵,不到一击致命的关头,都不要轻易用掉,否则它的价值会大打折扣。”
保姆朝那块伤口上轻轻吹气,为我减缓疼痛,她感慨说女人为什么要算计呢,为什么要争夺呢,先生本来就是属于您的,她们为什么要抢。
我从保姆头顶看向站在门外走廊的保镖,他似乎刚上来,脚还没有停稳,“任小姐,有一位男士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