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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停在薛朝瑰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静默看着这一幕,直到保姆从厨房出来,她叫了声宋先生,将他让进客厅,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过来对薛朝瑰喊了声嫂子,又向我打招呼。
薛朝瑰脸上阴恻恻的笑容僵硬住,她没有想到宋铮舟会来,而且一声不响,她用两秒钟迅速收敛,转身笑眯眯说铮舟好久不见了,连婚礼都没有露面,忙成了一阵龙卷风。
宋铮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宝蓝色的丝绒盒,递到薛朝瑰手中,“嫂子别怪我,为筠哥在外省办事,刚有点眉目,我立刻回来复命。”
“怎么会怪你,你为汝筠鞍前马后,他这样大的产业,非常需要忠贞下属为他打理效劳,我感激你的辛苦。”
她垂眸看了眼那件礼物,“这是?”
“为嫂子准备的新婚贺礼,您不要嫌弃。”
她笑着说还准备什么贺礼,她都没有备过礼物感激他的操劳,他反而送上一份,她如何受得起。
宋铮舟说礼轻情意重,嫂子见多识广,就当一个小玩意。
薛朝瑰打开盒盖看清里面是什么后,眼睛亮了亮,“这是紫珊瑚?”
珊瑚分为很多种,江海湖泊水底长着的珊瑚植物,大多是藻绿色和红色,还有一种最为珍贵,是玉石打磨雕琢而成,胜过翡翠玛瑙珍珠一切珠宝的价值,尤其是紫色珊瑚,紫玉世所罕见有价无市,连拍卖行都难得一见,而宋铮舟送给薛朝瑰的紫珊瑚玉质通透晶莹胜雪,是玉珊瑚里的极品,价格根本难以估量。
严汝筠的下属都这样有钱,稀世珍宝当成贺礼随手送出,难怪外界对他的资产猜测离谱到那种程度。
薛朝瑰衣食不缺,生活非常奢华,可女人与生俱来对于珠宝的喜爱,还是让她禁不住眉飞色舞,她非常爱惜抱住那枚珊瑚,笑着说既然送了,可不许再要回去,不论如何收下的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宋铮舟说当然,怎会连这样的世故都不懂。
薛朝瑰喜笑颜开,她说薛家如果以后遇到好的玩意一定想着他。
宋铮舟打发好她,问我筠哥在家吗,我说在卧房,他说能否麻烦任小姐将筠哥请下来,车在外面等着,有事很急。
我没来得及回应他,薛朝瑰蹙眉问是否要离开,宋铮舟说不仅是离开,而且暂时三两天都无法回到东莞。
薛朝瑰听到整张脸都有些失落难看,“可是,我们才刚刚结婚,有什么事不能拖后几天吗?”
她想要和严汝筠度蜜月,她已经考虑到他的事业退让一步只在周边不去远处,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也要落空,她当然不甘心,她心心念念的新婚之夜已经失掉,她翘首以盼的蜜月如果也要取消,她不敢想象她和严汝筠这段婚姻还有什么价值,这和从前并没有任何变化,完全不像新婚燕尔。
她不十分在乎朝朝暮暮,可她在乎外人的悠悠之口,如果他能陪着她蜜月,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趾高气扬否决掉新婚夜的难堪,什么话都能用来搪塞,而一旦蜜月不存在,她根本没有底气向别人炫耀她的婚姻多么幸福,严汝筠对她如何珍视。
假老虎也要照着一只猫去画,一段天花乱坠的故事,总要有个简短的引子才能照葫芦画瓢,编造得可歌可泣荡气回肠。
宋铮舟说几天前就听筠哥提过要抽空陪嫂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筠哥事情多,嫂子也要体谅。
薛朝瑰听到他这句话脸上失落的表情顿了顿,她问这是汝筠亲口说的吗,要抽空陪她。
宋铮舟不知道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没有听懂,他非常平静而自然说当然。
薛朝瑰再次得到肯定答复,她忽然变得非常开心,那种喜悦是从骨头里渗出来,连她的眼睛和毛孔都无法掩藏,她说既然这样,那还是事业为重,她不着急,早晚都有时间。
严汝筠在这时非常凑巧从卧房中走出,他看到宋铮舟问他难道不知道最近自己并没有时间去插手其他事务吗。
宋铮舟为难低头,“可是外城这件事刻不容缓,我也是实在不能擅自做主才来打扰筠哥。”
严汝筠沉声制止他,“有什么难题你去安排,你跟我这么多年,我的行事风格你清楚,你也明白我的想法。”
薛朝瑰很聪明,她知道严汝筠对于昨晚弃她而去有几分愧疚,他只是没有那样习惯向别人妥协和认错,但今天对她每一个的提议顺从迁就代表他在弥补,当男人的情爱不那么浓烈,不足以支撑一个家庭一段婚姻熬过人生的风风雨雨,岁月的跌跌宕宕,那么男人的愧怍和心疼却可以让女人从此手持利剑高枕无忧。
她得到的情爱比我少,她只有无限加重严汝筠对她的愧疚,这是保她地位不受动摇的最好途径。
这不正是大好机会吗。
她非常温柔贤淑为进退两难的宋铮舟解围,“我都听说了,要不是真的很棘手,他怎么会来打扰你,你跟他去吧。”
“可我已经答应陪你去广州。”
薛朝瑰笑得更甜,“我们只有这几天的日子吗?以后那么长时间,难道你就不能补偿我一次蜜月吗?非要急着眼下一时片刻,我有那么无理取闹吗。”
严汝筠从我身后走下楼梯,他看了眼宋铮舟,后者不知道从他眼底读到什么,立刻从玄关处取来了西装,薛朝瑰接过去亲手为他穿好整理,她说记得每天给我一个电话,不要让我担心得睡不着。
严汝筠握了握她的手,宋铮舟先一步出去发动汽车,薛朝瑰似乎只想送他上去离开再返回来,但严汝筠料到她留下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提出先送她回薛宅,再顺路乘船出城。
他已经这样提出,又是一番好意,薛朝瑰虽然有心不走,也不好再固执什么,她笑着说好,严汝筠当着她面叮嘱保姆,这几天他不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打扰我休息,一律以他的吩咐回绝。
保姆试探着看了一眼他身旁亲密依偎的薛朝瑰,“那夫人…夫人也不行吗?”
严汝筠说,“我不在,任何人都不会来。”
薛朝瑰眼底沉了沉,但没有反驳。
保姆这才彻底松口气,她故意大声说先生的吩咐一定办好,会尽心照顾任小姐周全。
严汝筠和宋铮舟去了漳州,在那边待了两天两夜,章晋受他吩咐增派了两名保镖在别墅戍守,我旁敲侧击问他这次去漳州做什么,那边有些很狭窄隐秘的小地方世道始终不太平,当初秦彪在漳州赌场没少混黑钱,虽说管制越来越严格,但少不了漏网之鱼,严汝筠道上事务一直没撒手,秦彪曾经涉足的东西,明着他撤退了暗中也有所牵连,这就是他死活要和仕途撇清的关键,因为他无法平衡这两艘巨轮。
章晋看出我担忧,他笑着说筠哥的本事和眼力,不会让自己深陷囵囫,只是去看一个场子,那场子很赚钱,主要是地段好,如果能谈下来,舟哥去盯着。
我从保姆手里接过牛奶,非常冷漠解释,“我并不想知道他是死是活,我只是不希望我和孩子没着落,如果他给了我万全的保障,他暴尸荒野我都不会去管,他有妻子也轮不到我来收尸。”
章晋看着我清清静静的脸,听着我如此冷漠寡淡的澄清觉得很好笑,“任小姐指什么着落。”
我偏头看他,“你说呢。这世道什么最有用。”
“那自然是钱。”
我冷冷一笑,“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章晋说筠哥疼惜任小姐,这样的深情厚谊,可是金钱买不来的贵重。
“你有妻子吗。”
章晋一愣,他没想到我忽然这么问,他说还没有。
我嗯了声,“那等你遇到一个愿意把深情厚谊给她的女人,把她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我再替你去劝劝她。”
章晋为我伶牙俐齿哭笑不得,“原来任小姐还是介怀着这件事,可您怎么知道筠哥没有为您想到万全之策。”
我没有搭理章晋,他的人当然向着他说话。
严汝筠是第三天头上回来,他似乎乘坐了一夜的船,身上带着海水的气息,非常浓烈,我听见他开门,也透过面前暗淡的电视屏幕看见他身影,一声不吭。
他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兜,里面很薄,不像是装满了东西,他进来看我一眼,问我怎么不说话。
我仍旧不理会,他知道我脾气倔,不闹则温温柔柔,闹也不会吵成什么样子,只是沉默,沉默得让人发慌,让人狂躁。
他不计较,将纸袋扔向茶几,非常沉稳落下。
我瞥了一眼问他是什么,他站在玄关处对着镜子脱西装,大约我终于肯开口,他眉眼带着一丝笑,让我打开看看。
我狐疑拆开纸袋,里面忽然掉出一薄房本,还有几张过户的材料和证明,都已经盖了公章,角落处的日期显示是上个月我刚刚查出怀孕的日子。
我翻开房本看见上面写下自己名字,我这才顿悟章晋那句话的意思,是在提点我,让我有个准备接受如此大礼。
我阴阳怪气笑了两声,“章晋还真是你的好心腹,我的一言一行,他都这样及时告知你。”
他从玄关处走过来,“章晋并没有告诉我什么,即使说也来不及,这件事我早就做了。”
他站在我面前,我抬起头和他四目相视,“所以你是用金钱收买我,豢养我,把我当成一只金丝雀。”
他面无表情,他以为这个东西会让我高兴,毕竟这是极其稳妥而雄厚的保障,可以供我几生几世衣食无忧,他想要用这样的攻势让我不再终日郁郁寡欢,好好养胎欢喜活在他的掌控与安排下。
这栋别墅的价值在八位数至九位数之间,不要说在东莞,即使整片南省地带,这年头都是拔尖的产业,如果一个女人能够得到男人这样一份承诺,一定会欢呼雀跃喜不自胜。
可严汝筠爱的哪里是那样肤浅又容易诱哄的女人。
他一方面在安抚我,一方面又在试探,他想要看清我是否贪婪金钱,我贪婪他会更好控制我,但他也会把我彻底看轻。
反正都已经过户了,我是否喜悦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把戏做得更全套。
我将房本毫不迟疑扔在他脚下,眯着眼冷笑,“这就完了吗。”
他见我嚣张阴森的模样,大约觉得很有趣,闷笑了一声,“还想要什么。”
“外人传说你富可敌国,比当初秦彪的资产多出十倍不止,这是真的吗?”
他挑了挑眉,并不张扬说,“不至于,也差不多。”
“这区区一套房子,对你如同丢了一个钱包,在你眼中,我和这个肚子,就是一只钱包的价值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他放入薄唇间含住,又意识到我怀孕,没有掏出打火机点燃,他眯着眼问我还想要什么。
我险些脱口而出要一个名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我和别人的新婚丈夫提名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阴恻恻说我要的你给不了。
我丢下这句话,站起身径直走上二楼,在经过他身边时没有做任何停留,只是我的狠狠触碰下,他叼在唇齿间的烟卷坠落,被我无意识踩碎,成为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