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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浴室洗了澡躺在我身后,抱住我身体问我今天吃了什么,我仍旧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脸,他半面轮廓被枕头盖住,露出的一只眼睛犹如盛满了日月星辰,那般璀璨温柔。
那是我很少看到过的,无论任何时候都被藏住的温柔。
我伸出手触摸他的下巴,我感觉到他的肉体,他的热度,和他的呼吸,我问他为什么回来。
他身上酒味并没有因为洗澡而消失,只是比他刚回来淡了许多,其实他酒量非常好,几十杯喝下去也从不会醉,更没有散发过今天这样浓烈的味道,我想他喝了很多,比几十杯还要多得多。
他反问我不喜欢他回来陪我吗。
我呆滞看着他,不知道该怎样说,我喜欢,但我不喜欢此时此刻的他,甚至以后每一天的他。
因为他已经不完全属于我,他更属于那个光明正大拥有着他的女人,我只能像开在暗处的罂粟,长满一身毒,却毒不死空气,毒不死距离,毒不死悠悠之口,毒不死那座横亘的城墙。
他等不到我回应,没有强求,笑着伸出手盖在我的眼睛上,轻轻下滑,直到我的眼皮完全阖上,黑暗里他在我鼻尖吻了吻,“我在,你好好睡。”
他掌心扣住我腹部,抱着我陷入长长的夜。
我睡得出奇好。
怀孕以后最安稳的一觉,从天黑到天亮,几个小时都没有醒来。
我睁开眼时模糊看到保姆正在拉开窗纱,房间里只有我,旁边整齐的床单和枕头像没有人睡过,连一丝皱纹都没有。
我摸了摸自己身体,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我惊动了背对我开窗的保姆,她回头笑着说夫人醒了,我问她这是哪里。
她很惊讶四处看了看,“这…这不是先生的庄园吗?”
我死死盯着房间内熟悉的每一处陈设,“他昨晚回来了吗?”
保姆笑得非常开心,“回来了,陪夫人到天亮才下楼,那时您还睡着,先生吩咐不要吵醒您,我到九点才进来收拾。”
保姆用清洁布擦拭阳台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先生新婚之夜竟然都不忘回来,早晨看到他下楼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好半天眼睛。”
她转身走过来叠被子,我说我自己来,她伸出的手立刻又缩回去,笑眯眯说她先出去把做好的早餐热一热,估计也凉了。
保姆离开后我坐在空空荡荡的床上很久都没有回神,我怎么都想不到他会从婚礼赶回来,而且没有任何事,只是单纯陪我过夜。
他这个人一向猜不透,他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弥补我的难堪和不痛快吗。
我换了一件旗袍从房间出去,我站在走廊上看到一身黑衣的严汝筠,他正在喝咖啡,保镖将我昨天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正汇报给他,他听到顾夫人来过,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滞,“待了多久。”
保镖认真回忆后说,“大约半个小时,喝了一杯茶。”
“说了什么。”
“夫人没有允许我在旁边。”
严汝筠听到是这样便没有再问什么。
我扶着木梯迈下几级台阶,门铃忽然在这时非常急促响起,保姆恰好端着粥碗从门口经过,她立刻打开门,当她看清站在外面的人是谁,整个身体都在表达着惊愕,她磕磕巴巴喊了声夫人,这一声夫人迫使我脚下停顿住,我当然知道谁才配得上这样一声夫人。
薛朝瑰朝门内探了探头,“汝筠在吗。”
保姆吞吞吐吐,她拿不准该不该让她进来,进来后会造成什么后果,薛朝瑰没有见外,她非常强势推开保姆阻挡她的身体,直接走入客厅。
她身上的红裙和红鞋非常喜庆,将她一张脸也照得红光满面,她看到严汝筠后沉吟了五秒,这漫长的五秒钟里,保姆屏息静气,吓得脸色惨白,而我非常平静,可手指也悄无声息握紧了栏杆。
薛朝瑰掌握着百分百的真理,即使她打我一巴掌,我也只能忍受,不能有任何反驳,尽管我没有要求他丢下他的新娘回来,但我依然是罪魁祸首。
她讳莫如深的表情忽然变成灿烂笑容,她丢掉手上皮包,声音轻快喊他名字,问他醒酒了吗。
保姆呆住,我也在同一时刻眯起眼睛。我以为薛朝瑰是来吵闹,质问严汝筠为什么丢下她,新婚之夜是一个女人最期待的夜晚,一生也许只能经历一次的夜晚,娇羞的,风情的,温柔缠绵的,所有最美好快乐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一夜被女人的期待,然而如此毫无意义冷冰冰的逝去了,再不可能重来。
高傲娇纵如薛朝瑰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即使没有闹到满城风雨,终归纸包不住火,家宅的佣人司机未必守口如瓶,只要有一双眼睛看到严汝筠离开,就势必会泄露风声,薛家一族到时颜面尽失,薛朝瑰连自己丈夫都留不住,这样奇耻大辱会成为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她不发泄出来怎能甘心罢休。
然而她那一声甜甜的汝筠令我愣住,我目不转睛凝视着她,她的脸,她的动作,她的表情。她平静而快乐到没有一丁点不悦,那般春光满面,像一朵盛开的娇艳的牡丹。仿佛昨晚我是做了一个梦,梦中陪我整整一夜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影子,他的魂魄,他的替代,他根本没有回来。他抱着他的娇妻在布置奢华隆重的婚房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她享受了一夜柔情,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欢好。
严汝筠放下瓷杯让她坐下,她笑着嗔怨怎么有脸坐下,连一点礼品都没有买。
她说得含糊其辞,也不知道是指给谁的礼品,但她嘴上说着,脚下已经朝他走过去,她回头打量着一层的所有角落,直到她看见站在楼梯上沉默呆滞的我,她莞尔一笑,“不会打扰你休息吗。”
我没有理她,保姆将一杯牛奶送到她面前,喊了声夫人,她笑得非常喜悦,“不再生分的称呼我薛小姐了吗。”
保姆说不敢,您什么身份我就怎样称呼您。
薛朝瑰捧着那杯奶意味深长说,“对,希望你明白,什么身份对应什么样的称呼。”
保姆当然听明白她弦外之音,严汝筠自始至终沉默翻阅报纸,对一切都置若罔闻,似乎一个听不到声音的局外人,她察觉到这样的气氛很微妙,又笑着自己圆场,“不过我的身份都是汝筠给予,他都不喜欢排场,我当然更不计较,你怎样顺口就怎样喊,反正我也不会少一块肉,也不会因为你没有喊我夫人就真的不再是他太太。”
她说完将杯子又塞回保姆手里,笑着扑向他胸口撒娇,问他对不对,严汝筠手搭在她肩膀,将她轻轻环抱住,“你觉得怎样好我没有意见。”
“呐,你也不能什么都听我的啊,这会把我宠坏的。”
他闷笑出来,将目光从报纸落在她娇媚善睐的面庞,“会吗。”
“当然啦,到时候宠得我骑在你脖子上兴风作浪,你可不要骂我。”
严汝筠笑得更加深邃,他将报纸丢在旁边,推开她说上楼洗个澡,她追着他背影问稍后有什么安排,他说随意,薛朝瑰托着腮故作深沉想了很久,“崇尔忙着南郊的工程,恐怕你也抽不开身陪我到国外度蜜月,不如我们先在东莞周边玩儿,等你得空再安排。”
严汝筠一边往楼上走从我背后经过,一边解开自己腰间的皮带,“上次你说想要去广州。”
薛朝瑰眉眼闪烁一丝亮光,“你还记得,我很想去。”
严汝筠已经到达二楼卧房,他留下一句随时启程,身影便消失在走廊。
那扇门缓慢合上,我盯着米白色的门扉愣了很久,才回过神重新看向薛朝瑰,她随着那声门响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和她隔着空气四目相视,她眼底是我看不懂的东西,而我平静之余是一丝愕然。
她看到我的目光,笑着问我怎么这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