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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艳艳被关起来的前两天,正是风头最紧的时候,我不敢离开庄园去找严汝筠,生怕账薄的事败露,只能每分每秒煎熬在宅子里,我一直怀疑这套宅子中有严汝筠的眼线,否则男人不会说他在暗处保我平安,丽滨庄园距离五爷的宅子相差几十公里,没有人提前通风报信无论如何也赶不及。
午后保镖从地下室上来,找到坐在露台藤椅上晒太阳的五爷,汇报方艳艳被拷打的进展,她已经数度晕死过去,身上被打得没有一块好皮,可依旧没开口承认。
她在男人堆里娇生惯养,平时又懒又怕疼,那么细皮嫩肉怎么扛得住毒打,五爷以为这是一定会有收获的方式,没想到无济于事,他发了火,斥责保镖办事不力,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林妈在旁边吸了口冷气,我扭头看她,她满脸惊恐,我小声问怎么了,她说曾经也是这样,保镖把一个女人活活打死,那晚下着瓢泼大雨,女人气息奄奄躺在血泊中,本来是可以救活的,但柳小姐瞒着不让通知五爷,把一条性命耽搁了。
这种大毒枭手上没几条性命鬼都不信,可柳小姐一个女人欠下这样血债竟也不怕做噩梦,我问她被打死的女人是谁,林妈说是五爷之前在南通的情妇,在一起很多年,后来发迹了回到东莞,就没有联系过。据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来要点生活费,赶上五爷不在,柳小姐直接处理掉。
林妈说完摇头感慨,“都是命。不然什么时候找来不好,偏偏这么巧落在柳小姐手里,那时候她刚上位,就怕被别人夺走自己的位置,眼睛绿了似的打压五爷身边的莺莺燕燕。”
我越过林妈头顶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柳小姐,她穿着水钻的皮裙,正聚精会神涂抹指甲油,她十三年的风光与宠爱,是建立在多少女人的血泪和骸骨上,都说恶有恶报,可她的报应呢,看来老天驾驭着芸芸众生,也有疏忽的时候。
五爷一脸阴郁喝了口茶,舌尖扫过牙床,挤出一口唾沫,“继续往死里打,打到开口为止,告诉她,我这辈子血债累累,多她一个不算什么。想要少受皮肉苦,就放聪明点。”
保镖应声刚要离开,另外一个手下走过来告诉五爷,方艳艳吐口了。
柳小姐在我身后嗤笑一声,“人赃并获,她不吐口还能抻多久。”
我没有吭声,因为我清楚她是被屈打成招。
五爷放下冷却失味的半杯茶,问手下说了什么。
“她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但账薄下落和具体过程答不出来,还让我转告求五爷看在旧情上给她一个痛快。”
手下说完试探询问是不是方小姐有冤情,认都认了何必藏着账薄不交出来,不如再重新排查宅子里的其他人。
柳小姐最烦这个,方艳艳的事一旦有变数,她逃不过波及,她放下油瓶质问手下是不是方艳艳给了什么好处,五爷的账薄丢了,天大的事难道还不比她一条贱命贵重吗。
手下低头不敢吭声,五爷思考了片刻,将茶杯递给我,“换一杯热的。”
我沏了热龙井再回来时,五爷和手下已经不在露台,柳小姐把两只手探出窗外吹干指甲油,我走过去问她干爹呢,她说去地下室了。
我眉骨咯噔一跳,“看来干爹还是不相信方艳艳敢背叛他,不死心才要亲自去问。”
“信不信能怎样,除了她还有谁,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婊子,不打死留着也是危害一方。”
柳小姐摊开手掌,迎着光束打量自己的银色指甲,她问我好看吗,我没心思回答她,将茶水泼出窗外,浇筑在一株树下。
“是不是她,在于干爹怎么决定,干爹说谁偷的,那就是谁。柳小姐虽然身份比我们高贵一些,但不都是依附在干爹喜怒哀乐之上的情妇吗。他的一念之间决定了我们生死存亡,乔倩是这样,方艳艳也是。至于冤不冤枉,那不重要。两桩鲜血淋漓的教训摆在眼前,伴君如伴虎。”
柳小姐转过身看着我,她眼睛里有些慌,“那贱人不会反咬一口,说是我吧?”
“这可说不准,兔子急了还咬人,她本来也不是善类。换做柳小姐,恨透一个人会不拉上她做垫背吗?”
柳小姐在我引诱下,动了杀机,她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光,“绝不能留下她,五爷一天不把她除掉,她就有翻身的机会。她翻身了,不只对我不利,也不会放过你,她刚才那一声毒妇,骂得可是你。”
我笑着把茶杯放在窗台上,“柳小姐不用再说服我,大难临头,亲人也是敌人,非亲非故更不手软。”
她听到我这样坚决站在她这一方,心里一颗石头落地,放下从前的恩怨仇恨抱团杀敌,本来就是聪明女人的做法,利益当前,平息一场是一场。
她招呼来保姆让她下去提醒五爷一声,方艳艳是他从蒋公子手里夺来的,蒋公子年轻俊俏,感情的天枰女人会偏向谁,一目了然。蒋公子的恨,不闹出麻烦怎么消得了。
保姆点头,拿着一盏小橘灯从楼梯走向地下室,我笑着抚了抚头发,盯着黑漆漆的入口,“以干爹的多疑,这句话的加码,恐怕大罗神仙也翻不了身。”
柳小姐很得意,“俗话说得好,最毒妇人心。行走风月没有一股子狠劲儿,早就是别人的口中餐。”
我心猿意马,站在旁边和她说了几句,暂时五爷还顾不上别人,而账薄在这栋宅子里留一刻我的危险就多一重,我告诉柳小姐出去买点水果,她问我怎么不让保姆去,我说保姆挑得不好。
她摆了摆手让我走,我上楼换衣服特意将花盆底下藏着的账薄卷成一个筒子塞进了口袋。
金水湖庭附近修建一个大型广场,紧挨着丽滨庄园的一连排住宅都遭殃,车辆根本无法进出,司机绕来绕去找不到路,只能停在一家商务会所对面。
我挽着一件略薄的风衣下车,在我抬手想要穿上时,街口停泊的一辆银色轿车吸引了我注意。
那是严汝筠的车,拍卖会他开过一次。
那辆车在阴沉的天空下微微颤动,剔透耀眼。
车后座走下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司机从驾驶位跟下,将一顶帽子双手递过去,恭敬喊了声蒋小姐。
我想起严汝筠养在红楼内的蒋小姐,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她身材非常高挑,也过于清瘦,米白色的礼帽盖住了眉眼,气质很冷淡,也不说话,径直走入会所大门。
司机目送她进去,掏出手机对另一边讲了句什么,车在原地停泊了半分钟,也拂尘而去。
我找到严汝筠的别墅,他手下正站在门口,隔着一些距离朝我点头微笑,主动开口说是来迎接我。
我越过他头顶看了看整栋灰色的洋楼,“你怎么知道我要过来。”
“筠哥的吩咐。”
我笑着问严先生又怎么知道。
“老宅这几天的风波,筠哥都有耳闻。”
男人这句话更肯定了我的猜测,五爷身边果然有严汝筠的眼线。
看来这对父子之间的嫌隙,并不是这一天两天才萌生。
至少早在五爷有了防备之心前,严汝筠已经开始动作。
我逆着阳光打量男人的脸,“你跟严先生多久了。”
他不假思索回答七年。
“七年之痒呢。”
他很好笑说男人之间不讲究这些。
他额头有一枚圆形疤痕,像是子弹之类的硬物刺穿后留下的,黑道上的男人脱了衣服不亮出几处伤,都算不上老江湖。
“严先生很信任你。”
他笑而不语,我目光从他脸上下滑到干净整洁的衬衣,掩藏在领结一侧的口袋里,露出一圈金色花纹,我伸出手捏住,一点点抽出,是一张名帖,上面写着七个字,崇尔集团宋铮舟。
我将那张名帖挑在指尖晃了晃,张开艳红的唇笑得妖媚,“宋先生。”
他盯着被我紧捏的名片,一张脸孔无动于衷,在我觉得没意思要撕掉时,他忽然伸手按住,“跟着筠哥混饭吃,当不起任小姐喊一声宋先生。”
他说着话已经从我手中毫无知觉将名片夺了回去,严汝筠这群手下歪瓜裂枣居多,每个人都长了一张恐怖又恶霸的脸,说话办事非常不正经,唯独这个宋铮舟,他似乎比那群喽啰更精明儒雅,很多事都是他独挑大梁去办。
“宋先生,我不记得上次的事有没有和你道谢。”
他将名帖插回口袋,理了理有些松垮的颈口,“一点小事,任小姐没必要放在心上。”
“对你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对我是生死攸关的大恩。”
宋铮舟听我的语气很真诚,他郑重其事说,“您如果要谢,不如记着筠哥的情。都是他吩咐。”
我注视他莞尔一笑没说话,推开眼前虚掩的门。
门敞开我眼前闯入一个男人,是刚才送蒋小姐去会所的司机,我以为他不认识我,没想到他脱口而出就喊我任小姐。
我余光瞥向宋铮舟,朝屋里走了两步,转身示意司机关门。
司机关上后问我有事吗。
我和他没接触过,找不到东拉西扯的话题,所以直接开门见山,“刚才来的路上,我看见严先生车上下去一个女人。”
他哦了声,“是蒋小姐。我受先生吩咐送她去会所应酬。”
对于一些场合上女人出面应酬意味着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姑娘都心知肚明,我很惊讶问蒋小姐不是严先生的情人吗,为什么要抛头露面去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