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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赞心中关切,来不及请示潘仁美,就随后赶了上去。
果然,高君宝跃马挺枪直扑乌铁背,只战了三十合,便感觉力艺皆不如人,渐渐地支持不住……危急关头,呼延赞叫声:“贤侄不必害怕,我来助你!”舞起镔铁枪拍马而上,与高君宝一起,双战乌铁背。
那乌铁背力敌高君宝、呼延赞二将,却不慌不忙,愈战愈勇。
八大王在城头上看得清清楚楚,他怕呼高二将有失,忙命潘仁美鸣金收军。潘仁美还在犹豫不决,太宗苏醒了过来,一见御外甥君宝出战,大为揪心,潘仁美只好令小军筛响铜锣,将二人召回。
紧接着,一连串的坏消息由探子向太宗叔侄俩报来。
“报——平东王爷高怀亮出战西门,与敌将苏天保大战六十余合,因年老力弱,猝不及防,被苏天保砍下头颅……阵亡……”
“报——开国王曹彬杀出北门,恰遇北门辽将苏天佑,曹王与他大战五十多回合,被苏天佑箭射前胸,带伤逃回……”
西门、北门刚刚报过,又见常胜王石延超血迹斑斑一溜趔趄走来,跪下禀报:“陛下!末将杀出东门,与敌守将韩广大战了二十合,末将正要夺他的性命,他哥哥韩昌赶过来助战……末将……末将干不过韩昌,三处受伤,带马逃回……请陛下和元帅惩治末将败军之罪……”
四个王爷死了两个,重伤一个,石延超能打个小胜,轻伤而回算是不错了。太宗没敢责怪,一面命人给曹彬、石延超治伤;一面命人挂出免战牌,关闭四门,小心防守;又在悯忠寺安置高怀德和高怀亮的灵堂,全军举哀挂孝,太宗率文武大臣俱往灵堂参拜祭奠,超度亡魂。
傍晚,从悯忠寺祭奠回来,太宗似乎想起了什么妙计。他一头钻进铁瓦殿的后殿,在一张宣纸上挥毫写下了“虎将神威”四个大字。
八大王在他后面一直都紧紧地跟随着,见他写了这么几个大字,便出言讥讽道:“还‘虎将神威’呢?哪有虎将?哪有?告诉您,真正的虎将
是杨令公和他的杨家将!我敢打赌,那杨六郎、杨七郎随便哪一个都能解开这幽州之围……若看错这一点,我情愿丢掉这八个王位!”
太宗生气地把笔掼在砚台上:“杨家将!杨家将!朕的铁打江山不一定非要靠什么杨家将……”他拿起写好的条幅向外面走去。
外面就是辽国的扫南宫大宁殿,现已被改称铁瓦殿。殿堂很宽阔,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也显得很庄严和肃穆。此刻,潘仁美、呼延赞、田重进、张光远、郑印和带伤而来的曹彬、石延超等七家王爷加上重孝在身的高君宝正在悄声议论时局,太宗叔侄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太宗居中落座,直奔主题:“诸位爱卿!白天的‘四门开花计’甚为不妥,韩延徽分守四门,我们凭什么要随他分打四门?朕想明日一早,集中十万大军,先铁骑后步军,直冲南门……哪位王爷敢打头阵?”
七家王爷皆面面相觑,竟无一人答话。
太宗又道:“不管是不是王爷,谁能保朕杀出幽州的……”他抖了抖手中的条幅:“朕就把‘虎将神威’这几个字刻成金匾挂在他家门口,不是王爷的赐封为王爷,是王爷的赏赐万两黄金。”
呼延赞正欲上前讨战,郑印在背后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明白了:“陛下!若让我冲出去搬兵,那没的说。可保驾突围,我没那个胆子。”
潘仁美附和道:“金鞭王爷说的对!我们都有这个顾虑,合兵直冲南门,如果韩昌以乱箭对付,那就难保陛下龙体无恙……依臣愚见,我军粮草还够吃半个月,咱是不是再等几天,看看情况变化再说?”
太宗无可奈何地瘫坐在龙椅上:“那就等吧!”
这一等就过了五天。这五天太宗闷在铁瓦殿里,如大病缠身一般,一天到晚不说话,也不见人,只是在龙案上手蘸着残酒写“杨”字,写的满了,拿袍袖一擦,再写——他现在真的是太想念那个杨令公啦!
又到了人定时分,八大王走来:“叔皇还没有安歇吗?”
太宗背转身,急忙擦掉桌上的字样:“睡不着啊!”
八大王暗自好笑:明明惦记人家杨家将,还怕别人笑话?他故作不明事理地询问:“睡不着吗?那咱叔侄俩下盘象棋吧。”
太宗摇了摇头,心想:要亡国了,还下棋?
八大王又道:“不想下棋?那咱们吟诗、对句、猜谜语,如何?”
太宗又摇了摇头,一肚子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八大王为难地摊开双手:“还不行?那可就没什么好玩的喽!要不然咱爷儿俩玩扑卖?投壶?踏鞠?对喽,您是宫中毬头,最爱此道……”
太宗实在沉不住气了,他气呼呼地骂道:“够了!你身为赵姓皇族的八王殿下,如今两个王爷不幸战死,七个王爷胆颤后缩,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你不想退兵之策,倒有心下棋、吟诗?真乃纨绔昏王也!”
八大王冷笑道:“您忘了愚侄跟您打的赌吗?那被贬职充军的杨家九虎可比您这九家王爷强的多!可您老人家不用,我能有什么办法?”他叹口气,坐下来:“唉,下棋、吟诗、对对子,混日子等死吧!”
太宗一把抓住八大王的手:“贤侄啊!朕早就想到杨家将了,只是太平时刻朕把人家王爵免去,现在又召人家卖命,朕这面子说不过去。”
八大王急道:“哎呀,江山都快要丢了,您还考虑面子?”
太宗忧虑重重地:“不光是面子!朕写了圣旨,谁去送?送去了,人家来不来?这种事情若换我,我是不会那么爽快来卖命的。”
话音未落,呼延赞一步跨了进来:“圣旨我去送!至于老令公来不来救驾……”他扯过一块黄绫:“就看万岁爷是不是诚心了?”
太宗连连表示道:“诚心诚心,绝对是诚心。”
“既然是诚心,这圣旨必须要用血来书写。”
“为什么必须用血来书写?”
“为表示陛下的歉意呀!”呼延赞又朝八大王诡秘地一笑:“陛下您想一想,就因七郎打擂,您把杨令公削去王爵,贬为知州,如今又指望人家来疆场救驾?就算老令公愿意来,他的儿子们甘心吗?”
八大王敲着边鼓:“救兵如救火,城中粮草可仅够吃五天了。”
太宗点点头,毅然咬破右手的食指,在黄绫上写了起来。
次日一早,初升的朝阳在城墙上涂下了一层金辉。彻夜未眠的呼延赞不提枪,不挂甲,一身文职打扮,跨着乌骓马出了开阳门。
离城南不远就是乌铁背的大营,因其通往中原,韩昌非常重视,不仅派了大辽第一猛将乌铁背值守,而且兵力达十万人之多,营地有七八里之厚,营中还布有一个万人铁弓阵,硬闯是闯不过去的。
呼延赞也没打算硬闯。他按照和太宗叔侄商议好的计策,先找到乌铁背如此这般地讲了一番因由。乌铁背不敢当家,只得派人去请韩昌。
韩昌闻讯,急忙从城东帅营大帐赶过来,一边向呼延赞见礼,一边兴
致勃勃道:“呼延将军大驾光临,韩某未曾远迎,望乞恕罪。”
呼延赞回礼道:“韩元帅太客气了!”
韩昌走向主位坐定,示意呼延赞一同坐下:“听乌铁背说,呼延将军有要事回汴京,不知是何要事?又为何如此装扮?”
原来,呼延赞这天的文职装扮是从随军的一兵部侍郎借来的,圆顶蛋翅的乌纱帽,前后带补的大红袍,厚底朝靴;乌纱稍小,扣着个黑脸大胡子,红袍略短,裹着个大肚壮身躯,令人怎么看怎么好笑。
呼延赞解释道:“动武,盔靴铠甲;动文,圆领乌纱。这很简单!”
韩昌微笑道:“那么呼延将军今日是来动文的喽?”
呼延赞叹了口气道:“咳!大辽国人强马壮,韩元帅用兵如神。只一仗便报销了我大宋两家王爷,吾主十分忧虑,文武大臣多有主张投降罢战的,这几日,吾主终于听信了他们的劝谏,命我回京搬取玉玺,向大辽写表降顺。”他取出圣旨递上:“空口无凭,现有圣旨,请韩元帅过目。”
韩昌接过圣旨匆匆一览,傲气十足地笑了:“这就对了!天下者,人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让之。宋王降我大辽,我大辽是不会亏待他的!”说完,把圣旨还给呼延赞:“传令——”
乌铁背忽然叫道:“元帅!别信他的鬼话,他是回去搬兵的。”
苏天保、苏天佑等拔出佩剑:“先杀了他再说!”
呼延赞处在一片剑林中,却仰天大笑起来。
乌铁背疑问道:“你死到临头,有什么好笑的?”
呼延赞收起笑声,又把两眼一瞪:“我笑你们太不识时务!吾主陛下愿降,别人只是圣命难违而已。八大王殿下和几个主战派大将根本就不愿意投降!别看你军杀了我两个王爷,鹿死谁手还未定局呢!如果硬要拼个胜负,让我回去披甲拿枪,咱们斗上一千回合!”怒冲冲拔腿欲走。
韩昌急忙叫道:“将军留步!将军果然快人快语,不由韩某不信。好吧,你回去搬玉玺也罢,搬救兵也罢,大宋国堪称我韩延徽对手的不过一个杨继业而已。本帅还正想会一会他呢!”
他挥手下令:“传令各营,呼延将军回汴京,一律放行!”
呼延赞满心欢喜,急忙上路,心想:韩昌这回可上我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