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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虎跨上坐骑干草黄,首先冲进了玉米地;潘龙随即跃上自己的枣红马紧紧追赶;十数名潘府家丁也策马驰进地里为主子助阵。他们在这正灌浆结子的玉米地里肆意地践踏,一棵又一棵玉米苗被铁蹄踩翻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家老汉闻讯从北边村里跑了过来。
他就是这块玉米地的耕种者,见到地里一片狼藉,先叫了一声苦,又截住潘虎,扯着他的马缰绳跪下来求告:“老爷呀!你们行行好吧。小民我全指望着这点儿玉蜀黍过日子啊,不能再糟蹋了……”
潘虎许是跑累了,坐在马上直喘粗气,一声不吭。
潘龙快马奔来,伸手抓住潘虎的腰间鸾带:“抓住了!抓住了!我的好兄弟,这回可是你定的,我赢了,你还有啥说?”
潘虎两只眼睛像狼一样瞪着那农家老汉,嘴里骂骂咧咧道:“老杂种!你知不知道,你坏了爷爷的好事……”他忽然又想起个念头:“大哥!我再和你比试一次。这一回谁若比赢,那翠儿姑娘就归谁!”
潘龙当然不服:“我都已经三盘两胜了,还比?”
潘虎激将道:“怎么,大哥害怕了?”
潘龙:“谁害怕了?比就比,你说比什么?”
潘虎“唰”的一声抽出宝剑:“看谁敢把这老杂种杀了?”
农家老汉被吓得一跤跌翻在地。
潘龙也吃了一惊,虽说杀个把人对他潘家兄弟来说不算什么,但光天化日下杀一个无辜的老农民这毕竟不妥。他谦让道:“别!别!别!为兄我犯不上惹这个麻烦,得,家里那个翠儿姑娘让给你了。”
赌斗虽说赢了,但潘虎心里气儿还是不顺,他收起宝剑,嘴里仍然骂着:“奶奶个熊!我说今儿个早上怎么两次比武都失利,原来是你这个老杂种在压爷爷的好运呐……来几个人,揍这老杂种!”
几个家丁饿狼一般扑上,抡起马鞭就打……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断喝:“住手!”一位英俊少年拍马赶来,到了潘虎面前,停住马,怒斥道:“潘虎!你怎么随意欺压良善百姓?”
潘龙认出这位少年:“原来是东平王府的君宝贤弟,失迎失迎!”
来人正是东平王高怀德的独生子高君宝,年方一十七岁,因有事到酸枣县办理,回来时看到潘虎马踏庄稼,欺负老农,心里十分生气。他顾不得理睬潘龙,只是追责潘虎:“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潘二公子飞马践踏人家的庄稼,还要动手打人。你就不怕玷污了潘伯父的官声吗?”
潘虎强硬地:“你管不着!”拨转马头回城去了。
潘龙腆着笑脸回应道:“贤弟教训的极是!我这就回去禀报父帅管教这厮!再会!”向君宝一拱手,带着众家丁蜂涌而去。
罪魁们走了,那老汉失神地望着玉米田,一副沮丧之情。
高君宝知道老汉的玉米地损失不小,便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老人家,我带的不多。这点银子包赔给您老吧!”一边说一边下马,把银子塞给老汉手中,然后上马,朝城内马行街呼延赞府驰去。
老汉愣怔了半天,才感动地跪下:“好人哪!好人哪……”
高君宝驰向呼延赞的安远府是去给六郎杨延昭贺婚的。
在马行街新建的安远府大门外,此时已是人山人海,一些大臣们早早地赶来贺喜赴宴,送礼的队伍占了半条街;虽说杨业是个新归降的河东旧将,但太宗封的火山王爵还是挺诱人的,谁不想来巴结巴结呢?
一品参政知事付鼎臣到的最早,别看他在金殿上与杨家争婚争得头破血流,这会儿倒像是一个极有度量的君子,既热情,又殷勤;他指挥家丁抬来厚礼,又眉眼带笑地祝贺杨业:“老令公万千之喜!”
杨业谦恭道:“付大人,又让你破费了。”
付鼎臣拱拱手:“哪里话?微微薄礼,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杨业伸手礼让着:“请付大人先到书房吃茶。”
付鼎臣刚刚走进书房,忽听门外家丁们一迭声地高叫:“八大王千岁驾到!东平王高爷驾到!两廊动乐!”杨业和呼延赞急步奔向大门,见八大王赵德芳在前,东平王高怀德在后徐徐走来,忙上前见礼。
八大王搀起杨业和呼延赞:“二位爱卿快快免礼!”
高怀德也兴奋地打趣道:“老杨哥!喜酒都备好了吗?我老高今天可是要开了戒,不喝它个一坛两坛的决不会罢休的!”
这高家有个规矩,上了战场戒酒;下了战场开戒,人人知道。
杨业对这些情况并不熟悉,呼延赞代他回道:“高王放心,老杨哥不清楚汴京的行情,酒肉都是我代他采办的。我打听了很多人,今儿个备的喜酒有两种,一种是宫廷蒲中酒,一种是丰乐楼眉寿酒,如何?”
北宋初期,汴京相当繁荣。造酒方面实行官卖酒曲政策,只要向官府买曲,民间可以随意酿酒,所以京城里酒店林立,著名的正店酒家就有七十二处,比如:忻乐楼有仙醪;和乐楼有琼浆;遇仙楼有玉液;清风楼有玉髓;樊王楼有玉酝;会仙楼有玉胥;登英楼有玉浆;而丰乐楼的眉寿酒在七十二家名酒中不占第一第二,起码也是名列前茅的。
那宫廷蒲中酒,实际上也是从各地名酒之乡调集酒匠精心酿制的。蒲中就是指河东蒲州,蒲州酒在北周孝闵帝时就名扬天下,到了五代十国更是经久不衰。呼延赞在这里备下蒲州酒就是供皇亲王用的。
高王还未答话,八大王便满意道:“好好好,什么酒都好!”
呼延赞一边把他们往书房引,一边请示:“八千岁!人都到齐了,单缺一个潘大人。我看你们先开席吧,我立刻到潘府去请人……”
他稍作些安排,就骑上他的踢雪乌骓马奔向潘府。
再说潘虎这天早上虽连遭几番不顺,但毕竟赢得了翠儿姑娘,心里还是志得意满喜气洋洋的;他紧催坐下干草黄,得得得地顺着东华门街回家去亲近美人儿,大有唐诗人孟郊那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感。
他心里想着翠儿那十指拔青葱一般的手;
他心里想着翠儿那清辉寒玉臂一般的胳膊;
他想着翠儿那美目、桃腮、清水芙蓉一般的脸蛋儿;
当他一边嘴里念叨着“好翠儿!小心肝儿!你的虎哥来了……”一边穿过自家大门、二门、照壁、天井和佛堂,来到议事厅西侧的书房外,突然间一个急刹步,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令人极不愉快的话音:
“听潘富说你的名字叫做翠儿……莫哭了,从今日起,我正式纳你为四夫人……对外就称翠夫人吧!别害怕,我是大宋朝的国公爷,我那几个婆娘早已去世,你跟着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懂吗?
“可是,昨儿半夜,你家的大公子潘龙就偷偷地溜进来……把小女子……把小女子……你说说你们家算什么父子天伦吗?”
“什么?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潘虎听到这里,脑袋瓜“嗡”的一声像炸裂一般,一家老小都在欺负他这个老实人呀!他美梦落空,攥起大拳头边擂门边骂:“潘洪!这个小娘们是我的,你这个老扒灰!老混蛋!你给我滚出来……”
书房门打开了,潘仁美手提着宝剑,怒不可遏地冲出来:“小子!你他妈想翻天了。”抡起宝剑照着潘虎就砍过来。有诗为证:
色乃君子第一关,因色乱性是为奸,
不信且看潘大帅,围着色字坏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