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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猪和另外几个学生一起脸上变色,阿猪一把揪住萧云杰的衣领,嘶声叫道:“小子,你真想挨揍?”
“打吧,打吧。”萧云杰扬起脸,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种往脸上打,别以为就你会造谣,说到编故事的本事,我比你高出十倍不止,我甚至能让大家相信,是你唆使燕破岳给他后妈吃有花生酱蛋卷的。”
阿猪瞪圆了眼睛:“别做梦了,那年我才六岁,说我唆使燕破岳,谁信啊?”
萧云杰连连点头,他一脸笑容,却当真是语出如刀:“噢,你六岁,年龄太小,不懂唆使别人,那燕破岳六岁,就知道花言巧语,骗他后妈去吃有花生酱的蛋卷,弄出一个花生过敏来杀人于无形了?为什么同样的年龄,你就什么都不懂,燕破岳就能谋定后动,杀人不见血,难道就是因为你叫‘阿猪’,所以脑袋里的脑浆容量没有达标?”
阿猪瞪着萧云杰,他真的想冲上去对着萧云杰的脸上狠狠凿两拳,可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毒舌如箭,能将打小报告这种不良行为说得理直气壮的萧云杰,他却一阵心中发虚。
他就是知道燕破岳不会把自己说的话告诉老爹,才敢这样放肆地胡说八道,如果他揍了萧云杰,让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把事情捅到燕实祥那里,他们这几个隔三岔五就会拿着花生去刺激燕破岳的学生,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
燕实祥,燕总军代表,他们当然都见过,那可是一个只需要静静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心跳加快、口干舌燥的,一眼扫过去,就连最凶悍的看家狗都得老老实实夹起尾巴,不敢再乱嗥乱叫的超级牛人!就算他们再不服气,也必须承认,燕实祥要真想收拾他们老爹,就和拾几根豆芽菜没多少区别。
“算你狠,”阿猪狠狠了萧云杰一眼,用力一挥手,“我们走。”
阿猪和几个学生离开了,萧云杰转头望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燕破岳,沉声道:“你也别怪他们欺负你,历来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更何况你还是总军代表的儿子,欺负你会让他们特别有成就感。别人在你面前吃花生,就能把你吓成这样,你可真是够尸+从的。”
丢下这串话,萧云杰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斜背着书包,走向了外面,在身后传来了燕破岳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谢谢。”
萧云杰停下了脚步,这个总代表的儿子虽然够尸+从,但是至少还懂礼貌:“好说。”
“今天的事,能不能请你别告诉我爸。”
听到这句话,刚刚在心底涌起的那么一丝丝好感,在瞬间就无影无踪,萧云杰低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被人欺负成这样,自己不敢还手也就算了,甚至不敢让别人把自己受欺负的事告诉家人,萧云杰这些年连连转校,尸+从包他见多了,老爹强得登峰造极,儿子却尸+从得如烂泥扶不上墙,如此虎父犬子,这样的尸+从包,他还真是头一次得睹。
除非……
萧云杰回头,侧眼望了燕破岳一眼:“喂,你小子不会真的六岁就能谋定而后动,把你后妈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以确保自己的位置吧?”
燕破岳的眼睛里,缓缓扬起了一丝悲伤。可是萧云杰却在他的目光更深处,看到了一缕发自内心的依恋与温柔。眼前这个被一颗花生就能轻而易举打倒的同学,大概喜欢极了他那个曾经的后妈,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喜欢,太过在意,在不小心伤害后,才会变成现在的这样子?
周围的人,不管不顾地往他内心最脆弱的位置猛戳,他又怎么可能不受伤?
萧云杰轻叹了一口气,别说人家燕破岳,他自己还不是爹死娘嫁人,这些年来在各个亲戚之间转来转去,看尽了人情冷暖?走回到燕破岳面前,对着燕破岳伸出了右手,没好气地道:“起来吧,男子汉大豆腐,缩在那儿像什么样子?”
萧云杰和燕破岳两个人一起离开学校,往他们住的机关家属院走去。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六点钟,骑着自行车下班回家的人多了起来,路上到处都是自行车铃发出的轻脆声响,劳动了一天终于迎来下班的人们,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放声谈笑着。
走进军工厂总部机关大院,到处都可以闻到饭香,再过上半个小时,吃饱喝足的人们,就会三三两两的走出来,聚集到有灯光的篮球场附近,去聊天或者摆起棋盘,呼朋喊友地对弈几局。由于大家都长时间生活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互相扶持帮助,孩子们有时候会乱窜着跑到别人家吃饭,他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既像城市又像农村的时代特殊产物。
燕破岳却没有回家,走到机关附属食堂时,他停下了脚步,向萧云杰低声解释道:“家里没人做饭,我爸在这里给我办了张饭卡。”
萧云杰微微有些愕然,旋即他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娘的孩子,不都是这个样嘛。
燕破岳走进机关附属食堂,现在正是饭点,一掀开食堂的门帘,一股食堂特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作为总部直属机关食堂,这里拥有相当大的空间,二十多张可以同时容纳十人就餐的餐桌摆放在大厅里,那些住在单身宿舍,一个人懒得开伙的职工,围坐在一起,一边小声地交谈,交换着自己单位发生的新闻,一边大口地吃着还算可口的食物。
燕破岳走到大厅右侧那一排网格状的个人储物柜前,从贴着自己名字的那个储物柜中,取出了一套餐具,抬眼看看今天晚上的菜谱,炒菜有两个,青椒炒肉八毛一份,素炒土豆丝三毛一份,主食是馒头和小米稀粥。
说实话,附属机关食堂的饭菜,只针对内部职工,不以盈利为目的,伙食质量还是相当不错,八毛钱一份的肉菜,里面的肉片也不少,大师傅打菜时,整整一勺也不会抖上三抖,绝对是分量十足的良心之作。
排到打饭队伍的最后方,燕破岳慢慢地随着队伍向前挪着,大概十分钟后,走到了打菜的师傅面前,燕破岳把饭盆连带饭卡一起递进去,大师傅却没有挥动勺子,而是对着燕破岳露出一个笑脸:“你爸就在后面的包间里,刚才专门叮嘱我,叫你来了后过去找他。”
燕破岳点点头,捏着饭盆走进食堂后面的包间,他敲敲门走了进去,几双眼睛同时落到了他的脸上。
坐在酒桌主位,那个四十多岁,由于长时间手握大权,言行举止中自然而然拥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身体更是笔挺如剑的男人,自然就是燕破岳的老爹。
而在酒桌下位坐陪,身高只有一百七十公分,长得其貌不扬,丢进人海中就会彻底消失的男人叫张闯,是老爹的司机,他曾经是老爹手下的一个排长,在同样身负重伤必须退出一线部队后,跟着老爹来到了军工厂,一待就是十年。也就是通过张闯的嘴,燕破岳才终于断断续续知道了老爹十年前,会在小妈最需要照顾时突然离开的原因……侦察营身陷重围,大部分军官都战死,剩下的人被打散,只能逃进原始丛林中,在没有支援没有补给的战场上,进行绝望的游击战,为了挽救他们这支集结了全军精华的王牌,部队老首长给燕实祥打电话,希望他能返回战场,想办法将已经打散的侦察营重新集结起来,并把他们带回来。
据老首长身边的勤务兵说,老首长在打通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实祥啊,去救救你那些老部下吧,他们就要死光了。”
最终跟着燕实祥活着返回军营的侦察营士兵,只剩下一百二十七人,有超过三分之二的老兵战死沙场,从军事惯例上来说,他们这支拥有最光荣历史与传统的侦察营,已经被成建制消灭了。
面对一群已经被打掉傲骨与军魂的部下,已经完成任务的燕实祥没有离开,而是经过两周的休整后,又带着他们走上了战场。燕实祥不喜欢用夸夸其谈来鼓舞士气,在他看来,在战场上丢掉了什么,就要从战场上再抢回来!
整整用了半年时间,他终于重新带出一支铁骨铮铮的侦察营,大家又开始用“骄兵悍将”来形容他们,但是当燕实祥返回阔别已久的家时,迎接他的是裴嫣嫣的一份离婚协议书,以及一个对花生有了极度心理恐惧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