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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样的情况需要宋颂的回避才能进行抢救。
此刻的我脑袋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他说吐血,是说宋之渊的病情恶化了吗?
可是明明从昨晚到交班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好好的,早上医生也做了检查,并没有说什么,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
血对人类来说,是警示危险的一个信号,也难怪宋颂完全无法保持镇定。
我抱着他,不知道是他在发抖还是我在发抖。
都说人在经历同样的事情后,承受能力能变强。
但放在我身上,似乎适得其反。
我不止无法承受,还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
特别是,刚知道宋之琛以后有很大可能以植物人的状态过一生之后。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宋之渊奇迹般地快速好起来吗?
可是为什么,却是现在这种情形!
老天爷这是在开我的玩笑吗,受穷的时候,人会在医院灭亡,而不再受物质限制的时候,人还是会在这里灭亡。
此时的我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因为我心底是深深的绝望。
工作什么的,姐妹间的矛盾,以及难以处理的那一段段关系,此刻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人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和权利去追求生活。
我无法想象,如果宋之渊挺不过这一关,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我来说,重新接纳我的宋之渊就像我的全世界,虽然我们之间误会过,也闹得很僵过,但他却是我存在的一种证明。
如果他不在,我这几个月来,不就和白活了一样。
不,我已经回不了头,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最不愿意去面对的时刻,我觉得生命终止的人,会是我。
行尸走肉,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在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前,我还是想选择去相信,我相信宋之渊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这个世界。
没错,我不应该因为情况紧急就乱想,我应该饱含希望,我应该祈祷。
宋之渊绝对会没事的!
这里有全国最好的医生,他们一定能救回他!
脑袋一片混乱,重新拾起几欲熄灭的希望之火,然而我却一句安抚宋颂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抱着他。
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尽管不知道这个限期会是多久。
没过一会儿,陆娅就赶来了,她透过第一道隔离门的小玻璃窗冲我们打手势。
我低头看了看宋颂,就和管理门的护士说了情,让孩子出去吃点东西。
那个护士的面色十分严峻,她蹙眉迟疑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然而宋颂却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愿走,但是现在干等着也没有什么用。
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出来,陆娅一看我们这样子,就皱起了眉。
她手里提着一些吃的,应该是想在我们换班的时候,让我们补充能量。
陆娅没有马上问我什么情况,而是先准备了东西给宋颂吃。
我只和那个护士要了十分钟,等会儿就得再进去,而我和宋颂只能进去一个人。
走到窗边,拉开的窗户猛地灌进一阵冷风,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陆娅默默走到我身后半个身位的地方,她轻声问我,“安小姐,老板的情况不理想吗?”
事实上,陆娅对医院的运作方式一定比我更加了解,她刚才看到我和宋颂一起出来,应该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虽说现在已经到了可以换班的时候,但一般里面的人都会在病人身边多呆一会儿。
此时就看到我和宋颂两个人而已,不见其他病人的家属走出来。
我也不需要瞒她,低着头,闷声回道,“宋之渊的情况很危险,一会儿我进去,宋颂你要照顾好,带他回家。”
“放心,我会的。”
原本以为宋颂也许会在谁进去这个问题上与我发生争执,然而事实却平静得太多。
他喝掉一盒奶就不再碰其他的东西,小家伙因为担心,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
在椅子上做了一会儿,宋颂忽然站起来,径直朝我走来。
当他执拗又倔强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形容不出来当下的心情。
沉默了片刻,宋颂才微哑着嗓子对我说,“安夏,你去陪在他身边。”
闻言,不惊讶是假的,我睁大了眼睛看他。
刚才还很慌乱的那个小男孩,此时好像不见了一样,宋颂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一些。
他看着我的眼神异常坚定,甚至还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企盼。
我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宋颂肯定是想陪在宋之渊身边的,但是他却让我进去。
我不知道宋颂到底想了些什么,不过我觉得多半是因为第一次握住宋之渊手的时候,他曾经醒来这件事。
也许宋颂的想法很单纯,他就想我呆在他父亲身边,而后重新抓着他的手,能让他再次醒来。
我自然对此没有异议,就摸了摸宋颂的脑袋。
尽管笑不出来,我还是尽量做了一个看似有信心的表情。
冲宋颂眨了眨眼,,我向他保证,“一定将他带回来!”
十分钟眨眼便过,我进去之前又抱了抱宋颂。
并不是在安慰他,而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勇气。
因为我有种预感,再次看到宋之渊的时候,我恐怕没有办法保持理智。
隔离门缓缓升起,我突然有种即将要上战场的紧迫感。
给自己鼓气,我头也不回就径直走进去,直到身后“砰”一声,隔离门重新关上。
停留在中间的储物间,我心乱如麻,但里面的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我很焦虑,即使告诉自己先不要去想,脑海里还是自然而然地跳出好几种可能的情况,就像走马观花一样,不断交替轮放。
因为手机已经关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究竟过去了有多久。
我一直站在第二道隔离门后面,直到我腿已经发麻,发软,才听到“铿”的一声,瞬间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门,开了!
出来的是谁我没看清楚,应该是其他的病人家属。
登时我就不管不顾地往里走,宋之渊的病房是最里面的单人隔断病床,我赶到拉着的帘子前时,能透过最下端的空隙看到里面围着不少人。
不敢贸然进去打扰,我就只好站在外面。
隐约的指令声从厚重的帘子后面飘忽传出来,我大气都不敢出。
那些晦涩的专业名词我一个也听不懂,但是我能听到心电图仪器发出的声音。
和昨晚稍快的速度不同,此刻的滴滴声,仿佛是一个垂死挣扎之人发出的悲鸣。
“血压还在下降,心率不齐。”
“1.5倍剂量去甲肾上腺素准备,除颤器准备!”
“医生,现在使用可能会加重内出血。”
“脉搏没了!”
“喀!先恢复心跳,强心针准备!”
“明白!”
……
只隔着一道帘子,仿佛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听着他们抢救的过程,我脚一软就重重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脑海里,自动浮现和宋之渊的点点滴滴。
从我们第一次在拍卖会上见面,他坏笑着看我的表情,他的眉眼,仿佛烙印一般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奴隶身份时的每一次缠绵,在沈宛然出现前的那段时光,估计是我们最和谐,最快乐的时段。
直到我发觉自己已经慢慢爱上这个买了自己的男人,变得不可自拔,变得患得患失。
然后,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矛盾和误会,一路的分分合合,走到现在,仿佛日子里才刚有些阳光,却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我愣愣地坐在走道上,靠着隔离板,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才听到里面拉帘子的声音。
条件反射地要站起来,却发现脚已经不听使唤,直接就往前扑去摔了个狗吃屎。
从里面刚走出来的人估计是被我吓了一跳,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不过那个主治医生是认得我的,他上前将我扶了起来,这时我才看到,他的额头上都是晶莹的汗水。
他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顿了顿,才疲惫地对我微微弯了弯嘴角,说道,“万幸,我们再一次战胜了死神。”
非常清浅的一句话,然而听在我耳朵里,却比任何话语都要动听。
我当下就红了眼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用双手握住对方拉着我的手,无声地不断鞠躬道谢。
憋了好久的情绪,仿佛一下就找到宣泄口要喷涌出来,但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肆意释放。
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好好守着宋之渊,而后就带着一拨人走了。
他们走后,我赶紧闪进去。
一看,宋之渊的脸色比我早上离开时更加惨白,不过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也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这就足够了。
下意识憋住气息,我缓缓走近他,这短短几步似乎能花去我所有的力气般。
直到站在他跟前,我伸出手去想触碰他,却在半空中就停了下来。
宋之渊看起来如此脆弱,一碰即碎,我多希望我能有能力守护他,但是现在我却只能向上天祷告。
然而,老天爷真的能听到我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