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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歌冷笑着说完那句话,就闭嘴不谈陆令萱的事情。陈书晗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脸色煞白,一把抓着她的胳膊:“书晗那个性子是铁定不会答应嫁给魏云逸做妾的,她要是惹恼了陆老爷,会不会……会不会……”
“别乱想。”慕云歌捏着她冰冷的手骨搓揉:“相信我,令萱不会有事的!”
陈书晗含着眼泪摇了摇头:“令萱脾气硬,一定是要出事的。”
她想想就觉得很是可怕,别开头,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慕云歌见她如此,只好道:“书晗,你别担心,我今晚想个办法去看看她。不过你也知道令萱的性子,事已至此,只怕我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其实,我什么都不担心,我最担心的是陆家人用陆夫人的性命来威胁她,她最是孝顺,别说是给魏三公子做妾,就是嫁得更难堪些,她也是肯的。”
陈书晗默然,想想也是如此,唯有叹息:“也是,我们终究不是陆家人,护佑她不得,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人说着话,宴席的钟声敲响,陈书晗的丫头赶紧帮她整理了仪容,重新上了妆,两人这才回到宴厅。
陈书晗回到陈夫人身边,脸上端着柔雅的浅笑,对众宾客福了福身,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慕云歌则回到肖氏身边,隔着一段距离悄悄给陈书晗点头。她的目光收回时,不经意撞见魏时的眼神,后者则轻举酒杯,遥遥敬她,脸上的笑容很是幸灾乐祸。
陈夫人贵为一品夫人,安伯侯事业如日中天,虽是小宴,宾客满座竟不输于陈家上一次寿宴。
此次宴会侯府不少贵客都从京城远道而来,其中不乏当年肖氏的熟人,肖氏嘴角泛着微笑,低声给慕云歌介绍:“陈夫人左手第一位的,是礼部尚书李从德的夫人莫氏,她的三个儿子如今都有功名,跟陈夫人又要好,很得安伯侯府器重;你看右边第三个,那是太傅卫如是家的孙女,卫太傅年岁渐高,他的独生子去得早,这次陈夫人寿宴分身无术,只得遣了孙女来。他孙女如今年方十六,听陈夫人的意思,想为陈家长子陈书艺求娶为妻,也不知成了没。”
“刚才进门时拉着娘说话的那位夫人呢,坐陈夫人左首第二位的。”慕云歌笑问:“是娘少时的闺中好友?”
肖氏宠溺地拉着她的手,笑道:“云歌真是聪敏。那是抚远大将军谢林的夫人,跟娘从小一起长大的。”
两人正说着话,陈夫人已起身敬辞,满座齐齐举杯恭贺,两人也赶紧停下话头。
三杯之后,宴席便随意得多了。
“陈夫人今日寿辰,本该是老了一岁,可我瞧着陈夫人,真是一年比一年精神,一年比一年年轻呢!”说话的是莫氏,她说着便抿嘴而笑,目光落在陈夫人头上的一套发饰上,不无羡慕地叹息:“尤其是陈夫人这一套发饰精致非常,更显得陈夫人娇艳如花,我见犹怜呢!”
陈夫人得她夸赞,便笑眯眯地看向魏时:“这是誉王送的,我也觉得很美。”
她说着,抬手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发饰。
不知怎的,异变就在此时发生,只见陈夫人伸手触及碧玺翠簪,那发簪好似不牢固一样,从她头发上脱落,摔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厅中人人都盯着那支发簪,表情有几分惶惑,又同时颇为同情地看向陈夫人。
今日寿宴,玉簪无故断裂,是不吉之兆。
陈夫人有些微震,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陈书晗脸色陡然苍白,慌忙伸手去捡,让陈夫人给压住了,只得伸回手去。
陈夫人眼中含泪地瞧着女儿,安伯侯府人人身体康健,唯有女儿体弱多病,发簪无故断裂,若真是不吉之兆,多半是要应验在女儿身上,她怎舍得让女儿亲手去拾起这个不吉,无辜受难?正迟疑间,慕云歌已轻移莲步,两步上前,拾起了发簪握在手中,浑若无事地笑道:“陈夫人真是好运气,云歌在此恭喜夫人啦!”
“此话怎讲?”陈夫人见她拾起发簪,毫不避讳,毫不顾忌自己是否会遭难,心头微热,颇为感动。
慕云歌柔柔笑道:“云歌听说,凡是有灵性的东西,便都识得主人灾厄,亲历险境以求护得主人平安。今日是陈夫人寿宴,这发簪出自陈夫人头上,自然沾了夫人的生气,又突然断裂,多半是为陈夫人消灾解难。如今夫人化险为夷,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一席话说得陈夫人转忧为喜,连声问:“真的?”
“云歌读书不多,听闻陈王殿下和誉王殿下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子,是不是有这样的说法,两位王爷定比云歌知道得多,知道得详尽呢!”慕云歌笑而不答,转身对魏善至和魏时福了福身。
魏时含笑点了点头,魏善至则道:“确实有这样的说法。”
厅中诸人多半是不知这种说法的,都看向魏善至。
魏善至含笑道:“千年以前,西周有位将军无意中救了个老人,老人以随身玉佩报答于他,嘱咐他无比贴身携带。不久,战事四起,将军奉命出征,一路攻城拔寨、战无不胜,丝毫不伤。将军回到家中才发现,他随身携带的玉佩上已是斑斑血迹,裂痕驳杂。将军夫人心生不安,找人卜算才知道,赠与将军玉佩的老人已亡故,化为魂灵寄居玉中,已一己之力在战场上护佑将军,才保得将军安然无恙。将军夫人很是震动,立老人灵位供养,玉佩上的裂隙竟慢慢愈合,直到将军亡故才断裂。自此以后,玉能挡灾的说法就蔓延开来了。”
陈夫人松了口气,脸色这才有了血色,厅中诸人也都连声说恭喜,刚才凝重的氛围转为喜庆。
慕云歌将发簪轻轻搁在陈夫人身前的桌上,微微一笑,优雅重回自己的座位。
陈夫人得她解围,好感自不必说,只是这些都藏在心底,面上笑道:“原是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白白添些烦恼。”
“陈夫人的玉这般有灵性,听说是誉王殿下送的,可不知是在哪里买的?”莫氏执着手绢,目光已不仅仅是羡慕,几乎火热地盯着她:“我家长宇常在外走动,我也想为他备些什么呢!”
厅中诸人人人都是一般所想,俱都看向魏时。
“这玉确有灵性,听说是仇记刚刚从云南运过来的新货。”魏时轻晃手中的折扇,一派自在风流:“听掌柜的说,跟这玉同批采伐的还有数十件,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呢!”
“好玉可遇不可求。”莫氏笑道:“等会儿我可要去瞧瞧,可有愿跟我同去的?”
几位京中来的夫人都含笑道:“闲来无事,咱们一起。”
没人看到,慕云歌带着笑意的目光跟魏时交汇,三分得逞七分狡黠。
这一场宴会小插曲很快过去,宾客尽欢,觥筹交错中已到了黄昏时分。客人们渐渐散去,肖氏和慕云歌走在最后,正要上马车时,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慕夫人,慕小姐,请稍等一下。”
母女两人回头,原是陈夫人身边的丫头叫住了她们。
见两人停下,丫头紧走几步来到慕云歌身边,将一个红木盒子双手捧上,递给慕云歌,面上端着十二分的诚意笑道:“今日宴席上多亏了小姐机警,才不至于让陈府蒙垢。这是夫人一点点心意,还请小姐万勿推辞!”
慕云歌打开盒子,其中是一整盒精致点心,并不名贵,只是用心,也不推辞,接了之后便致谢:“请代我多谢夫人,云歌很喜欢。”
丫头松了口气,眸中颇有赞许,恭送两人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回话。
陈夫人听她细细描述慕云歌当时的反应,颔首微笑,甚是满意:“云歌这孩子真是蕙质兰心,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夫人的意思,是要……”丫头试探地问。
陈夫人心情愉悦,点了点头:“再看看吧,老爷相中了太傅家的孙小姐,可我觉得云歌才真正不错。书艺这孩子娘去得早,虽跟我不亲,可他的终身大事不能不放在心上。对了,算算日子,书艺上次来信说五月会回来,也没有几天了。到时候想个法子,让两个孩子见见面吧!”
这些事慕云歌自然是不知的。
回到慕府,肖氏一脸倦容,玉珊扶着她前去歇息。慕云歌精神很好,佩欣陪着她慢悠悠在府中散步消食。
陈夫人送的点心由佩欣拎着,她忍了一路,终于等到两人单独相处,便嘟着嘴有些介怀地说:“小姐,安伯侯府是侯府,送个东西怎这般小气?”
“你懂什么?”慕云歌淡淡地道:“正因为安伯侯府是侯府,才不能随随便便送贵重的东西。爹刚刚当选了商会统领,虽不是什么大官,好歹也是四品官员,如今夺嫡之争越演愈烈,安伯侯又是朝中显贵,他的一举一动怎不让人揣摩?这礼送得重了,难免会让有心人认为是在笼络咱们慕家;送得轻了,又非感激之态,岂不是两难?这点心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翡翠楼所制,一盒已然不菲,我又是女孩儿,年少人好口福,用来做谢礼最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