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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群士子书生从未见过这般场面,闻声后不由的脚步一滞,可接着不知谁吆喝一句“因义而赴死何所惧”之后,这群士子书生便又跟打了鸡血一样,拔起双腿,嘶吼着疾行了过来。
“六队挽弓!二队起阵!备!”
随着梁柱的号令,居于直道两侧民居顶上的弓卒们立刻半跪在房脊上挽弓搭箭,而本在城墙根下休息的百名枪卒也迅速地集结起来,数息之间便在直道上摆出了一个纵横分明的枪卒方阵,端地是令行禁止,训练有素,而这些枪卒排成方阵后抱枪齐步走向路口布防的那几步简直就整齐到形同一人,而等他们起阵挺枪之后,那一杆杆长枪枪尖的高低角度亦是分毫不差,从侧面望去,竟似一道道直线,分毫不差,此招一出,顿令方兴和陈勇这俩带过兵的人惊讶莫名,继而唏嘘不已,再则暗自庆幸今日方略得当,否则一旦打起来,总能灭此强兵,怕也损失惨重,于国于己皆着实不利也。
可是,再好的物事也怕不识货的主儿,而再恐怖的猛兽也吓唬不住全不知死亡为何物的初生牛犊,你看这弓箭和刀枪都预备好了,可对面冲过来的士子书生们却夷然不惧,反而吆喝的更大声,脚步更快了。
手无寸铁却能视弓刀如无物,身无片甲却敢直愣愣地往枪尖上面撞,如此架势,实在......实在是有些唬人!
梁柱从未见过这般架势,不禁有些茫然,要说对面的这些人若是兵卒,那梁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格杀勿论,可对面儿的这些都是读书人啊!而且是连块石头柴刀都没带的读书人啊!这些可都是跟咱家大人一样的读书人啊!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以文制武,本是宋朝国策。岳飞爷爷厉害不,结果被秦桧套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给弄死了;狄青爷爷厉害不,可人家谏官随便跟皇帝胡扯一句你家的狗生角还发光,就足以让皇帝心中开始猜忌于你,搞得你最后不得不郁郁而终了。如此例子,在宋一朝,简直是数不胜数,就说咱家大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人家那心智那嘴巴,就是千军万马也要铩羽而归,所以说没事千万别和文人斗,这是本时代武夫丘八们的保命准则,深入人心,不是说破就能破的。
不过梁柱这些亲卫们还好点,虽然他们也知道读书人不好惹,但是他们毕竟是亲卫,吃喝都是卓飞的,只忠于卓飞一人,在他们心中就是皇帝也没卓飞大,所以梁柱因为情况棘手而感到有些犹豫,忍不住向吴天望去,希望他能代表自家大人拿个主意。
吴天见了这架势初时也是一愣,不过当他仔细地听了这些士子书生的吆喝之后,才知道他们是因不忿本州马军被外人揍了,而跑这儿抗议示威来了。
吴天心中起疑,按说这事情才刚出没多久,虽然阵仗动静都闹得很大,但由于自己这边和经略司都在刻意地去封锁消息,而广州马军逃回城的也多被控制住的缘故,所以如今城中知道东城之事的百姓还是少数,而这些士子书生显是对此事已有所了解了。这就怪了,要说东城门之事,恐怕就连其他三门的守将都还不太清楚,可这群士子书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想来想去,恐怕一定是有人在煽风点火,故意让这些士子书生来此闹事,好将事情搅乱,再借题发挥吧!而这个人,不用问,也知道定是那张镇孙无疑了。
吴天笑了,他笑这些士子书生这么容易就被人家利用了,他笑自己若是没有遇到恩师的话,恐怕也还和这些士子书生一般的天真,而他最想笑的还是那个号称文武双全的张镇孙竟然也会一错再错,频出昏招,孰不知这些士子书生虽说是最容易被煽动不假,但他们却也是最容易弃暗投明的么!
“挺枪,半步,刺!”吴天面色转冷,一挥手下达了命令。
枪阵闻令而动,齐齐向前迈进了半步,并同时挺枪虚刺,依然是那么的整齐划一,威势惊人。
“驻!驻足!”低沉的吼声再次响起,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直令正在迅速逼进的士子书生们的气势再次一阻。
“放箭划界!”吴天不待这群被人利用的蠢货反应过来,便又下达了第二个命令,只见两侧的弓箭手依令各射出三支箭,插在距离士子书生十步外的街道正中,一字排开,竟然几成一条直线。
这一手端的漂亮,就连不识货的士子书生们都为之一震,再难鼓起余勇,迈动双腿,毕竟大义虽好,但是小命能不丢还是不丢的好嘛。
“以箭为界,诸位有事言事,凡胆敢越界者,皆以擅闯军机之罪论处!”吴天沉着脸,朗声言道。而一旁的方兴和钱荣之确是面面相觑,心说这些梅州来的家伙对读书人都敢以武凌之,还真是胆大的很哪!
“吴公子,对面的都是本州才俊,其中不乏名彰者,你看是不是......”钱荣之看出了副使大人的担忧,而他也怕因瓜田李下而被套上了助纣为虐的骂名,所以赶紧出言劝慰。说来这也难怪他会紧张,毕竟得罪了这些读书人就等于是得罪了整个广州士林,别的不说,首先这名声可就要臭了。倒时候你们梅州人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我钱荣之还要在广州混下去呢!
吴天闻言后,只是一摆手,淡淡地扫了钱荣之一眼,说道:“钱通判请放心,草民自有分寸!唔,欲成非常事则需行非常手段,钱通判可明此理!”
钱荣之一听这话,就知吴天心中不满,否则他怎么又自称起草民了呢?天呐,我说有你这样儿的草民吗!我怎么看你都比官儿还要威风呢!
钱荣之心中好一通儿的腹诽,可他却不敢真惹怒了吴天,而且吴天最后那句饱含深意的话明显是在给他警告,估么着那意思是在说:你要考虑清楚自己的立场,别婆婆妈妈的两头都想讨好。
钱荣之不再言语了,而对面冲过来的士子文人们止步于六支箭前,很是尴尬,却当真不敢越雷池半步,而人群之中又有人叫嚣起来......
“诸位莫怕,他们绝不会真射,咱们冲上去和他们理论个明白!”
“没错没错,这里是广州,哪容得他们梅州人来撒野!”
“谁说不是呢,大伙儿一起上,看他们敢射谁!”
怂恿之声不断,引得士子书生们一阵混乱,不过这次任人怎么鼓噪煽风,却还真就没一个人能鼓起勇气,继续向前,这倒不是近百人的士子书生中没有几个有血性的,而是人人都觉着只要有人带头,那自己随后跟上也就是了,干嘛自己非要带头先迈出这第一步呢?毕竟对面的那些梅州兵看着好像不怎么讲理似的,万一人家手一抖,这后果岂不是......。
吴天见状,冷笑一声,又朗声道:“人多嘈杂如市,成何体统,还请诸位先选出能言善道者出列代言吧!唔,吾观方才那几位怨气颇著,不如就此出列于箭前一叙,可好?”
吴天话音一落,士子书生这边儿登时哑了火,而方才那几位叫嚣的最凶的家伙,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曳然而止,不再言语,而只是挪动脚步,开始向后退缩。
“哎,哎,那位蓝衫公子莫走,方才见你慷慨激昂,想是雄辩正义之士,不如走前几步,咱俩好生叙上一叙......对了,还有那位青衫悬配的公子也请留步,方才那句“因义而赴死何所惧”就是你叫的吧......还有那位白衫的......咳咳,我说你们这几个都往后退作甚,莫非只是想驱人为刀,而自己却要溜走了么!”吴天一个个地点名,登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那几位叫嚣的最凶的文士,登时令这几人进退不得,呆立当场。
众士子书生是热血,却不是真傻,闻言后纷纷若有所思,心说可不是么,这几位公子方才叫的最是激烈,可此刻他们怎地突然都溜到后面去了?
“何公子?你怎地退到后面去了,莫不是怕了?方才在茶楼可是你招呼大家过来的啊?”
“哎,对了,我说那位田公子,方才冲进会馆叫我们的不就你么,可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可不是么!方才咱们正在万贤居开诗会,结果那位,那位什么公子......就冲了进来,可这会儿......咦,对了,你是何人,我怎么越看你越觉着面生啊!”
“对啊!对啊!你们几个别跑,咱们都是被你们撺掇着来的,该你们上去答话才对!”
一阵指责过后,几名向咋呼的最厉害的元凶被头脑逐渐清醒过来的书生们推到了最前面,再也没得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