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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心中一通儿鄙视,不过他鄙视归鄙视,口中却对经略司的这个决定大赞而特赞,并适时且深刻地表达了自己会永远坚决拥护经略司二位经略大人英明领导的态度。
因为在陈勇看来,无论如何,这种处置方式都是最符合他的利益的,反正这蓄意挑起内讧的罪名怎么也套不到他的头上,所以只要能让那位霸道的梅州知州息怒,那经略大人爱拉谁出来当替死鬼,那就去赶紧去拉谁好了!
方兴对陈勇的态度很满意,对这个外表和内心一样实诚的陈勇陈将军,真是越看越顺眼,暗下决定,此间事了之后,定要在赵经略面前为这个陈勇美言几句,少说也该加官一级,以示勉励,想来到时候这个忠义可靠的陈勇也会因此而感激自己吧......
“对了,陈将军,那广州知州张镇孙何在?”方兴正欲向东城门而去,却忽然想起了这事儿,于是询问到。
陈勇一愣,忙答道:“回禀大人,末将并未见到广州知州张镇孙,只有通判钱荣之前来查问过情形......大人且看,他们不都躲在哪儿呢!”
方兴顺着陈勇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到广州州衙的三班衙役全都猫在两条街外的牌坊下,而那通判钱荣之更是正在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向着自己这边踅摸。
“混账!知州不调军过来防备,派个刑狱通判过来作甚!去,将钱荣之那厮给本官唤过来!”方兴一肚子的怒气,大声呼喝道。
再说广州通判钱荣之,四十来岁,面貌生得还算不错,可就是眉宇间总有股子猥琐奸猾之气,怎么看怎不像好人,这一点倒和梅州的孙通判神似,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若是被卓飞见到,一定会有改造他的冲动......。
话说这货见副使大人向他这边望来之后,便觉得不妙至极,可还没等他悄悄溜号,便被唤住,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拜见往日他总想凑近却又总是凑不近的方副使大人。
“下官钱荣之拜见方副使大人,副使大人传召下官前来,实令下官不胜荣幸......话说下官与副使大人虽同处一城,却因官职卑微而不能长受大人教诲,实是......”钱荣之滔滔不绝,一脸献媚之态,若搁在往日,那方兴或许还会欣然受之,可是此刻,谁还有空和你废话!
“行了,行了!”方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钱荣之的废话,又大喝道:“钱荣之,本官问你,这东城门如今已为梅州卒所据,却不知你家知州身在何处?他为何还不调城北步军前来防备?为何这城中已被那伙儿废物马军搅得乱糟糟的一塌糊涂了,却还无人去管制!莫非你家知州以为躲着不出来便能脱去他自己的搅事失职之罪吗!”
方兴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竟然一怒之下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而身旁的陈勇和钱荣之闻言后,皆是一惊,心说怎么听副使大人这意思似乎是经略司已经要将全部的罪责都推到知州张镇孙的头上了。
陈勇倒还无所谓,反正他看张镇孙也不顺眼,使司要他来背责,那就活该他倒霉好了。
不过钱荣之就不一样了,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个天赐的机缘,因为张镇孙若是倒台,那下一任的广州知州岂不是非自己莫属了么!
说实话,这个钱荣之无论是官职和资历都早已足够出任一州之州,而且本来梅州知州张汤升任广东经略司副使之后,这梅州知州一职就该是一直伴驾逃到福州的太子左庶子钱荣之的囊中之物,只可惜卓飞异军突起,得到官家的另眼垂青,非要将他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破格提升到一州父母的位置,而朝中的相爷也收了马俭那老匹夫的不少好处,所以竟没什么人反对官家这个荒唐的决定,以至于从五品钱荣之痛失梅州知州大印,而且因为他酒后发了几句涉及陈相的牢骚话,惹得陈相不快,逼着官家要远小人而亲贤臣,最后还是官家念在自己伴驾多年的份儿上,无奈行了个折中之计,将自己外放到广州,委以大州通判,提了半品官阶,算是补偿自己,亦全了陈宜中的面子。
钱荣之已年过四十,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仕途就要止步于此位,可不想今日却出了这单事,若知州张镇孙因此而治罪,那自己岂不是顺理成章地要更进一步了么!唔,陆枢密性随和,念旧情,自己到时怕是还得在他那儿多下下功夫,若能得他美言,那即便是以陈相的霸道,恐怕也不好再从中作梗了吧!嘿嘿,这话又说回来,卓飞那黄口小儿抢走了本官的州印,而如今怕是又要送还本官一个州印了吧......
钱荣之一瞬间就转过了许多心思,而此刻的他心情复杂,很是感慨,心说自己刚失梅州州印没多久,如今便又有一个更大的州印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还是夺走自己梅州州印的人送来的机会,这莫非是冥冥之中已注定了自己今生定要成为一州父母呢!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不外如此,不外如此也!
“咳咳!钱通判为何不答本官之问,莫非是想为张镇孙那厮砌词掩饰么!”方兴见这个钱荣之沉默不答,更是怒不可遏,一挥手中马鞭,指着对方的鼻子厉声喝斥到。
“啊!”钱荣之回过神来,见副使大人动怒,慌忙拜倒于地,疾呼道:“副使大人莫恼,下官绝非不知好歹,不分是非的昏人,还望大人明鉴!”
“哼!”方兴微嗤一声,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盯着钱荣之。
钱荣之被盯得发毛,不敢耽搁,赶紧言道:“回禀副使大人,其实下官也遍寻张知州而无获,而下官并无调兵之权,是以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带着三班衙役在这边观望情势,若那梅州卒再有异动,那即便是下官手下的这些衙役济不得甚事,但怕是也要先顶上去了。”
钱荣之的这番话并没有过多地去评价张镇孙失踪之事,而是只说事实,剩下的交给方兴自己去判断,而最后那几句话更是不露痕迹地表达了他带着衙役在此等候,只是为了要守土以尽本份的决心。
这番话虽无慷慨激昂之语,却隐含着万般无奈之下的誓死尽忠之心,直令方兴大为动容,再次审视起这个看上去实在是有些不够实诚的广州通判。
说真的,钱荣之上任未久,方兴对此人着实不太了解,只知其仗着官家的信任而非议过陈相,以至于被陈相打击,外放至此。
方兴和赵溍,也就在钱荣之赴任的时候一起见过他一次,并随口勉励了两句,而后钱荣之再登门拜访之时,二位经略却皆婉拒不见,这倒不是他俩对钱荣之个人有什么意见,而是因为以方兴和赵溍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来说,是完全不用再去巴结像钱荣之这种外放的御前之人的,否则若因此而令陈相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那就更加不划算了,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还是保持距离就好。
不过今天方兴才发现,这个钱荣之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到底是御前呆过的人,懂得大义,也知道舍生取义,比起某些只知逃避的知州可是要好的多了。
方兴身为一路副使,自也有其过人之处,而方兴此人虽然为官多年,但多少还剩下些书生意气,相比那些混吃等死的昏聩之辈,他还算是个较为正直和颇有理想的官儿。
物以类聚,方兴就喜欢忠义可信之士,不过如今这种人可着实不多了。然而,今日方兴忽然发现自己一下子就遇到了两个忠义之人,这让他颇为感慨地想到:陈勇和钱荣之,这俩人确是不错,你说以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看来这还真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啊!
“好了,钱通判能有此决死守土之心,也是难得,本官知道了。”方兴面色缓和了下来,冲着钱荣之柔声言道。
钱荣之拱手再拜,朗声道:“多谢副使大人明鉴,荣之愧受大人谬赞!”
方兴冲着一脸感激的钱荣之点了点头,接着又把脸一沉,愠怒言道:“张镇孙久久不见,莫非是因见城门有失,所以就直接畏罪潜逃了么!哼,回头本官定要狠狠地参他一本!”
钱荣之闻言,面露惶恐,其实心中却是大喜,心说副使大人明显对张镇孙那厮极为不满,想要趁此机会将他打落马下嘛。
唔,不过想想也是,张镇孙那厮常以忠正耿直,忧国忧民自诩,好像天底下就他一个人是忠臣能臣似的,其实我看此人根本就是个不知好歹变通,眼高于顶的混蛋,否则他又如何会落到个人见人嫌的地步呢!
“罢了,不提那厮了,本官这便过去会会那些梅州恶客,看看今日这事儿到底该如何收场!”方兴颇有些自嘲,接着又望了陈勇和钱荣之一眼,问道:“唔,你二人谁愿陪本官一同过去,也算是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