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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冷冷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尔等自称是广州马军出城来查验吾等的身份,可本官怎么看着尔等獐头鼠目,烂肉横生,各个都是一副标准的贼相儿,啧啧,尔等该不是哪来的马贼乔装改扮的吧?唔,对了,吾等凭证你非说是假的,然尔等又可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是马军而不是马贼流寇么?”
哄!
此言一出,广州百姓纷纷捧腹大笑,心说也对啊,你光查人家的凭证,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呢?再说了,这些马军啥底细人家梅州兵不知道,难道咱们还不知道么?你看看后面那个独眼的,可不就是浈江上讨生活的河寇头子么!还有那个少了一只耳朵的,应该就是东莞过来的盐枭无疑......
广州百姓其实对这些往日里打家劫舍的贼人全无半点好感,所以纷纷起哄不提,而黄应山的马军一听这话,却是集体爆发了,人人皆不忿地暗想到:奶奶的,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又哪儿来儿的马贼流寇呢!你见过有咱么这么大股的马贼么?你见过像咱们这般招摇过市理直气壮的马贼么!娘的,老子们明明就是实打实的广州马军,我说你们这些梅州佬,就是再霸道,那也不能骂咱们是贼啊!你奶奶的才是贼呢!老子们可都是官军!
正所谓众怒难犯,卓飞话激的群贼,哦,不,激的广州马军大为不满,纷纷叫嚣着要冲过去施以颜色。
黄应山一见士气堪用,心中稍安,却全没注意到带头叫的最欢的其实都是连壁带来的那些人,而其他人也不过是受他们的鼓噪感染罢了。
“对面的,本将军懒得和你浪费口水,总之今日你们就呆在哪儿等着本将军查验清楚再说,若敢妄动,哼哼......休怪本将军翻脸无情了!”
黄应山挺直了腰杆,豁了出去,卓飞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善了,而他本来也就没打算善了,于是闻言后又哈哈哈一笑,道:“既然尔等无法证明自己是广州马军,那便是马贼,而本官为广州百姓安危计,也只好将尔等击溃了。唔,若那张镇孙识好歹的话,想必他也不会怪本官越俎代庖,多半还会感激本官帮他除了一害吧!传本官令,一二三四队下马列枪阵迎敌,九十队于其后挽弓,其余四队向两翼散开,一旦贼军溃败,立刻驱马追杀!嘿嘿,既然这伙儿贼军不想咱们入城,那今天咱们就直接打进城去!”
军令一下,卓飞的亲卫们轰然应诺,立刻动作起来,下马的下马,展开的展开,片刻之间,一座步骑弓三位一体的攻击大阵便出现在了官道之上。
百姓们见状,纷纷惊呼,心道这是真要开打的节奏啊!啧啧啧,不得了,咱们还是赶紧站远点儿,省得遭了池鱼之灾。
黄应山也是一愣,心说对面的这些梅州佬也太霸道了吧!这就真打算开打了?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人少么?难道他就不怕老子再去搬援军么!他们真敢挑起内讧么!
黄应山犹豫了,下意识地向官道旁的张镇孙望去,而这次张镇孙也刚好正在盯着他,目光一对之下,黄应山再也不能装作没有认出自己的主人了,于是忙扮出一副刚刚才发现领导的惊讶之色,并趁机用眼神请示,请示领导到底是打是撤!
可张知州大人却只是微笑地望着自己而不语,黄应山暗自焦急,腹诽不已,心说这么大的事儿您老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拿主意吧!
不过还好,就在黄应山急不可耐之时,忽见张镇孙张大人的目光又望向对面的梅州知州,面露讥嘲之色,紧接着又稍稍抬起右脚,对着地面重重地跺了下去。
斯~~~!
黄应山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大人这重重地一脚,已将他的心意表露无遗,想来他一定是在暗示我莫要示弱,直接驱马去将对面那伙人都给踏平了拉倒!这......这知州大人还真是够狠的......人家那边儿怎么说也是梅州知州......五品大员......老子踏死了人家,真的会没事儿么?
黄应山很是犹豫,而此刻张镇孙又转过头来,盯着黄应山目露嘉许之意,接着又微微地摇了摇头,最后才轻叹一声,又将目光转向别处......
大人目光柔和,暗含鼓励之意,接着又冲我摇头,想来定是让我只管放手去做而无须担忧。至于最后的轻叹......唉,想来定是见我犹豫的太久,心中已然失望......
黄应山一生不得志,直到遇见了张镇孙之后,这生命中才突然出现了转机,眼瞅着前程一片光明,又岂能因今日这事儿毁了自己在大人眼中的印象呢?
再说了,反正是对方先出手挑起内讧的,而自己只是自卫,唔,只是自卫反击,这又何罪之有!
奶奶的,干了!
黄应山心意已决,抽出马刀遥指着卓飞喝到:“尔等身份不明,却一再生事,及至此刻,竟然还敢持械恐吓官军,当真是漠视王法,无法无天,想来定是贼匪所扮无疑!本将军命尔等速速缴械受降,否则我长刀挥下之后,即刻便将尔等踏成肉泥!”
黄应山勒马扬刀,言词霸道,倒也威武的很,而他身后那些也不知是马军还是马贼的东西们,受其感召,也纷纷附和大吼,一时声浪震天!
这架势,确是能唬住一般百姓,可惜却对卓飞和他手下那些见惯大场面的亲卫们全然无用,很多人心中都暗想道:开玩笑,鞑虏几万人,铺天盖地的攻山,最后还不是被咱们给收拾了?唔,虽说当时咱们并没动手肉搏,只是随便地放了放火,射了射箭,但是,不管怎么说,咱们面对着蜂拥而来的鞑虏,那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而就你们这群贼厮鸟,比起人家鞑虏的气势,那简直连边儿都不沾,能唬得住谁啊!
卓飞和他的亲卫可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不过马贲就没这经历了,当他见到黄应山似乎是蛤蟆吃秤砣铁了心要来硬的了,不由得有些担心,心说自己这位六叔虽然霸道硬气,很对自己的脾胃,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这一旦开打,怕是难免要吃亏的。
马贲扭脸望去,本想劝六叔稍忍,他当他看见卓飞那张淡然而无畏的俊脸之后,这劝人认怂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最后干脆牙一咬,暗下决心道:罢了,罢了,今日一战看来是难以避免,等下小爷我少不得要大开杀戒了,呼呼,不对,我还是应当尽力护着六叔才好,否则万一有个闪失,我又该如何去向四叔交待?
“吴天何在!”卓飞望着对面咋咋呼呼跟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似的广州马军,一边微微冷笑,一边沉声喝到。
“末将在!”吴天就在卓飞身后,见恩师召唤,忙驱马上前,正色应命。
卓飞一合折扇,指着对面,面无表情地说道:“大道难行,时不我待,你可还记得为师曾经说过,日后凡挡在吾等身前,阻我卫道者,都该当如何处置?”
吴天一怔,接着又面色一定,肃然答道:“恩师有言,凡阻我者,无论敌我,无分对错,能收则收,能镇则镇,若收镇皆难,诛!”
卓飞微微一笑,扭头望着吴天,和蔼言道:“既然如此,那这战就交由天儿来指挥,想必你也该知道要如何做了?”
吴天抱拳,坚定言道:“蒙恩师栽培,天儿必尽力而为。”
师徒两人的对答,别人倒还没什么感觉,可是梁顺和马贲两人却都是心神一凛。虽然马贲他并不明白六叔要卫的是什么道,但是‘挡在身前的都诛’这种话,让人听着就觉得霸气,觉得热血沸腾,觉得......觉得......反正就凭这句话,那将自己的这条命交给六叔也值当了!
而梁顺和马贲的心思还不同,他更注意的是‘无论敌我,无分对错。’这八个字背后所隐含的心思。梁顺暗自思量道:无论敌我,无分对错,合着只要碍你事儿的你就全都要剔除掉,果然够嚣张也够霸道。哼,这种话绝非忠良所能言,依我看分明就是枭雄之心声也!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都言乱世须用重典,如今天下情势已急,恐不容慢慢转圜,事急从权,他那句时不我待确是有些道理,而若如此考虑,那他这番话似乎也算不得错了......
梁顺的一边暗骂卓飞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一边又忍不住地为他辩解起来,而这矛盾复杂的心态也将梁顺的脑子搞得是晕晕乎乎,难分对错。
再说吴天受命指挥之后,便驱马上前,站在弓手后面,朗声道:“弓手听令,列三线阵,蛇度瞄准,依次射击两轮......”
吴天的命令很怪,却很有学问,因为这是融合了卓飞超前识见所研究出来的新式战法,如今这才是第一次检验实战效果。解释一下,列三线阵的意思是弓手以三横队的方式排列,而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弓手错开身位站立,而第三排又和第一排对其,如此一来,视线良好,且不容易后排的射到前排,出现误伤;
至于‘蛇度瞄准’,那也是卓飞的新发明,因为他发现虽然自己的亲卫的箭术还算不错,但是就整个梅州军队而言,这大部分弓卒都属于那种只会开弓射箭,而射不射的中就只有听天由命的水平了,说实话,卓飞本也没打算将所有的弓手都练成花荣李广什么的,而在他初时跟老马猴讨论练兵之法时也曾说过,在大集团的作战中,作为一名弓手,那只要会射就行,而若要练,那也应该多锤练弓手的臂力,以求能在实战时多射出几箭,而至于准头嘛,在漫天箭雨抛射的时候,要准头又有什么用?当然了,准头这东西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否则你想他射百步,结果他只给你射五十,那岂不是立刻乱套?所以,在卓飞看来,这准头虽然无须每个弓手都练到精益求精的,但领兵官则必须能比较精准的计算出射击角度才行。而吴天口中的‘蛇度’,则正是要求弓手射击的角度,按照十二生肖来排列,从被称之为鼠度的平射开始,一直到只是理论意义上的冲天直射,而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猪度为止,这九十度角的范围内一共被划分成了十二格,而每格若按着后世的算法平均一下,那就是七点五度,吴天口中的蛇度瞄准,其实就是在命令弓手皆以四十五度仰角来射击的意思。要说卓飞的这项创举,可谓是将弓手从精益求精的射术中解放了出来,将弓手这项冷兵器时代的技术工种,变成了只要能开弓,能按令射击的机械运动,几乎人人都可胜任。而自此之后,对于优秀弓手的考核标准也逐渐从往日着重射击技术,转向着重考察该弓手的体力气力和能连续拉弓多少次去了,当然了,这些还都是后话。
而最后那句依次射击比较好理解,也就是让三排弓手不间断地一排一排地轮番射击的意思。
吴天的命令下达完毕,弓手迅速动作,数息之间便完成了队形转换,并搭箭挽弓,两百寒芒遥指敌阵。
吴天扫了一眼面前的弓手,白皙的小脸如罩寒霜,抬手猛落,同时口中迸出两个字,道:“放箭!”
数十寒芒应声腾空,接着又是数十寒芒腾空,再接着......就这般循环往复,就在这十息之间,竟然已经射出了两轮,共四百支箭。
说时迟,那时快,黄应山的三千马军此刻还在可劲儿地叫嚣着,似乎谁的嗓门大,谁就能打赢似的,全然没注意到这边儿的动静,而等他们愕然地发现对面的梅州兵竟已经率先发难之时,这灭顶之灾已然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