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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对面那些人自梅州远道而来,是客非主,方才那般强势,想来亦不过是恫疑虚喝罢了,若将军决意不让,难道他们还敢与吾等这三千马军硬撼不成?而若真的起事,那大不了,将军再遣人回城求援便是了!”
连壁的分析,合情合理,包括黄应山在内,众人皆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心说没错,对面的家伙们虽然看着很强横,但咱们可有三千人啊!再者说了,这可是咱们的地头,若真的打不过,那咱们还可以回城求援去嘛,咱们城中还有近万州军兄弟,还有使司衙门的屯驻大军,难道他们会见死不救么?奶奶的,咱们怕他个球啊!
亲兵们的眼光渐渐地变得坚毅起来,而黄应山见状,也忽然间觉得有了底气,可是还有些犹豫,连壁见状,又进言道:“将军,若小的所料不差,来此勘察绝非将军本意,想必是受命于人,而若如此的话,将军就不怕今日之事会有小人进谗么?”
不得不承认,这个连壁很有头脑,你想想,他昨夜才入城投军,又非黄应山的亲信,可他愣是凭着自己的分析和感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并因此来鼓惑黄应山,可谓是句句都击中了黄应山的软肋。
黄应山闻言,登时心头一颤,他听懂了连壁的言下之意,心说这城中嫉妒自己的将领可不老少,万一有人在旁边看到或是听闻了今日之事,然后再加油添醋地向知州大人一汇报,那自己怕是就没好果子吃了啊!
黄应山想到此处,顿生警觉,四下里一扫,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熟人隐藏在人群中在看自己的笑话。而他不扫不要紧,一扫之后,顿时魂飞魄散,原来他的恩主张知州张大人,竟然就穿着便服站在官道旁不甚远的地方,正做垂首思索状。而他的身边只有几名壮汉随行,想必是知州府的亲卫乔装的。
知州大人眉头紧锁,貌似不快,这让黄应山叫苦不迭,而他一想到他自己方才的那种怂包表现说不定已被张大人亲眼所见了之后,那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还好,他也算是有急智之人,一扫之后,便赶紧扭头他处,装着并没认出来自己的恩主来。而此刻的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若不能挽回形象,那就算不被撸去官职,想来也定会尽失知州大人的信任,而如此一来,那自己的仕途怕是就到头了。
黄应山人到中年,才突然得志,这种感觉,岂能轻弃,黄应山心一横,牙一咬,便厉声说道:“也罢,就依了你,尔等悄悄传令下去,稍后若有争端,皆需听本将军号令行事,而若有人畏缩不前,事后必斩不赦!唔,还有,以火为基,若有一人畏战,全火皆斩,一火畏战,全队皆斩,本将军说到做到,决不姑息,去,速速传令去吧!”
此话一出口,便已没有半点退路,亲兵闻言,明白自家主人这回真的是下了狠心了,而这些往日的山贼流寇,也都是刀头舔血过来的,虽初时为卓飞的霸道所慑,但此刻在主人的重压之下,这些家伙也被激发了出了冷戾的本性,纷纷一点头,也不多言,便向后传令去了。
黄应山见状,又冲连壁微微一点头,示意他去传话。
连壁也不推辞,转身就对着卓飞这边儿喊道:“诸位友军听好了,我家将军查看了这印鉴和圣旨之后,略有疑问,却不敢妄下断言,是以打算送去州衙,请老成文吏调出描影,再细细比对一番,还望诸位友军谅宥则个。”
连壁此言一出,官道两旁的百姓登时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故意刁难,也有人感叹这官军莫非还真得有假不成......
百姓的议论暂且不提,而卓飞这边儿却各个都义愤填膺,纷纷把手中刀把矛杆攥的紧紧的,直恨不能冲上去拾掇了这些故意刁难人的混蛋。
王挫更是按捺不住,率先破口大骂道:“我操你们的祖宗,老子们肯给你们查验一下,那就已经是开恩了,你们查不查的明白又关老子们屁事儿?老子可告诉你们,莫再耍花样,赶紧把印鉴和圣旨都送回来,再让开道路,老子们就不跟你们计较,否则的话,莫怪老子冲过去把你们这些贼厮鸟都给剁了!”
面对王挫的大骂,连壁只是微微冷笑了一下,又朗声道:“我家将军身负卫戍之责,今有疑问,又岂敢轻易放过,是以,还请诸位稍安莫燥,吾等派快马传回州衙,鉴证一番,想来也费不了许多时辰。”
“混账!本监看尔等就是在故意刁难,横加干扰,尔等可知梁某是谁?”梁顺实在没想到对面的那些广州马军竟然这般无耻,大怒,也顾不得许多,头一扬,不屑地望向黄应山,朗声道:“哼哼!尔等都听好了,杂家乃御用监正四品掌印太监,尔等手中的知州大印和圣旨就是杂家代圣上亲传的,又岂能有假?”
“正四品的掌印太监!”
“擦,这官儿好大啊!”
“是啊,听说咱们知州才是正四品啊!”
梁顺话音落地,围观的百姓和黄应山的马军皆是哗然,在他们看来,这一个看着挺俊秀的少年竟然是个太监,这就很稀奇了,而这个少年太监还是正四品高级太监,那就更是稀奇了......
不过百姓和刚当上马军的山贼们都只是觉得梁顺的官儿很大而已,但黄应山闻言却是如遭雷噬,差点没骇的从马上栽下去,天啊,正四品的掌印太监,虽说品级和知州大人一样,但人家可是天子近侍,天天和天子混在一起的啊!你说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黄应山心中叫苦,再次打起了退堂鼓,于是便偷偷地向站在围观人群中的张镇孙瞄去,发现此刻知州大人也正在盯着这位自称是掌印太监的少年打量,而大人他面带冷笑,满脸不屑,却全无半点儿惧意。
黄应山见状,稍稍有了点底气,心说张大人如此做派,难道说这是个惹了圣上生气,结果被贬出宫的太监不成?
黄应山不明白,心中权衡一番,最后还是把牙一咬,怒喝道:“本将军卫戍有责,若不查个清楚,万一放了贼人入城,搅扰祸害百姓,那又该如何是好!你莫要多说,来人,速速送去州衙查验,不得有误!”
黄应山说的是义正言辞,倒也博得了几声零星的喝彩,而大多数围观的人还是明白事理的,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刁难人家梅州官儿,心中不由得更是鄙视。不过百姓毕竟是百姓,对于他们来说,两边都是当官儿的,这神仙打架,凡人也就只有看热闹的份儿。
“哈哈哈,黄应山,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胆敢污蔑御赐之物,难道张镇孙就是这么调教手下的么!”卓飞仰天一笑,接着目光泛寒,冷冷喝斥到。
而他这此矛头直指广州知州张镇孙,更是令黄应山心神一凛,不过这厮因为知道张知州此刻就在旁边看着,于是赶紧趁机表现,一抖马鞭,暴喝道:“呔,你这少年嘴巴放干净点儿,知州大人的名讳又岂是尔这身份未明之人唤得的?若再有不敬,那休怪......休怪本将军拿你治罪了!”
呀嗬!这黄应山怎地突然硬气起来了,竟敢跟哥叫板,他不想活了么?
黄应山的态度变化太快,令卓飞大讶,心中忍不住地嘀咕到,而就在此刻,梁顺看见一名亲兵接了大印和圣旨,正准备返身送走,登时气得急了,大喝到:“站住!谁敢拿走大印圣旨,那就休怪本监取他性命了!”
刚接过大印的那名亲兵,闻言浑身一哆嗦,差点没把大印给掉地上,回头望着气急败坏的梁顺,竟不敢挪开脚步。
黄应山见状,大怒,挥起马鞭对着这亲兵的脑袋就是一下,厉喝道:“你怕他个鸟!难道他还能冲过来吃了你不成!”
亲兵被抽了一鞭,好不委屈,不过觉得自家将军所言有理,于是不敢再停,装好大印圣旨,翻身上马,就要打马而去。
梁顺大怒,心说这世上除了官家和卫王之外,还真没有几个人胆敢如此地无视自己,唔,卓飞那厮算是一个,但人家好歹有个师傅的名份,可这黄应山算是个什么鸟,竟敢......竟敢......真是欺人太甚了!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只可惜咱们梁顺不是宰相,而是太监,咱们这种人的世界观就是有仇必报,既然你看不起杂家,那杂家立刻就要你的好看!
梁顺手臂一抖,就想射出绝技飞刀,将那不听话的亲兵和祸首黄应山俩人统统给射死,好一舒恶气。说实话,梁顺还真敢这么干,而且他就是真的这么干了,那保证还屁事儿都没有,因为他是天子近侍,就算要责罚,那也是天子来责罚,地方官衙可没权力收拾他,而至于天子么,你说他可能为了一个不知名姓的小小副将而斩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吗?撑死也就是责骂两句罢了......
可就在梁顺打算快意恩仇之时,忽听卓飞在背后唤道:“小六啊,你且退下,为师自有计较!”
梁顺一愣,勃然大怒,心说今天本监看在同来的份儿上,帮了你几次,可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真以为本监是可以任你呼来喝去的么!
梁顺猛地回头,死盯着卓飞不语,目光中尽是不屑,卓飞见状,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你出手那叫做行刺,我出手那叫做代张镇孙清理门户,其中差别......嘿嘿,你说呢?”
梁顺一怔,只觉得背脊一寒,望着卓飞那张白皙而略显稚嫩的面孔,怎么看怎么觉得阴险可怖,心说这些文官的一张嘴真是太恐怖了,唔,话说卓飞这厮还能算是文官么?我怎么觉得他比武将还狠呢?唔,也不对,其实那些平日里看着斯文得体的文官若真的发起狠来的话,那可要比那些没什么脑子的武将来得毒辣的多了,而若这么一说,那卓飞这厮倒是蛮符合文官的特质的......
梁顺的心思转去了别处,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驱马返回了本队,而对面的黄应山也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大怒,却又忍不住浑身冒冷汗,实在不明白为何对方在兵力如此悬殊之下,还总是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架势。
不过还没等黄应山想明白,却听对面的梅州知州卓飞朗声道:“黄应山,本官此次前来广州,是因与广南中路经略安抚使赵溍赵大人有要事相商,尔无故阻拦在先,故意刁难在后,若是耽搁了大事,尔担当的起么?而若是因此挑起你我两军内讧的话,尔以为尔还能活着么?尔以为张镇孙保得住尔么?”
黄应山闻言,冷汗冒得更厉害了,大冬天的,愣是把甲胄内的衬布全都浸湿,而这还不算,甚至还有汗水顺着甲胄的缝隙往下流,直到从裤管儿流出去,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咱们这位黄将军给吓尿了呢!
“将军,开弓没有回头箭,对面的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连壁见黄应山被人家的三言两语又给吓怂了,赶忙侧过头来,适时地鼓励到。
黄应山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他也知自己没有退路了,倒不如强硬到底,想必张知州念在自己忠心的份儿上,怎么也得保住自己吧!
“放肆!
本将军念在尔等远来是客,一直隐忍迁就,却不想尔等竟不知好歹,虚言恫吓,口出不逊,莫非真以为吾广州马军好欺乎!”黄应山戟指大喝,一番话说下来倒是也有几分威势,引得他身后那些刚从良的山贼流寇们兴奋不已,惧意渐去,竟也跟着大声吆喝帮腔,本已低迷至极的士气倒是立刻恢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