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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从经历顺毛驴这事儿之后,卓飞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托大了一些。想那赵溍和张镇孙若是不惜一切地将自己杀死在路上的话,那自己还真是没处说理去了,因为人家大可推说是山贼所为,而若无确凿的证据的话,恐怕无论是大哥,还是朝廷,都奈何不了他们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赵溍和张镇孙虽然可能很厌恶很恨自己,但是在大义面前,这二位恐怕还不会冲动到不顾一切地来收拾自己的地步,毕竟自己是正牌儿的知州,杀自己便等同于造反啊!
卓飞虽然很愿意相信赵溍和张镇孙二位都是有理智的人,还不会头脑发热到这个地步。但是以卓飞的个性,绝对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别人的头脑会不会发热,所以在进入广南中路地界之后,直至到达广州之前的这段路程才是最凶险的。卓飞为保万全,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赵、张二人拍自己的黑砖,所以不得不派出五十名亲卫先行探路,并通报沿途驿站,和途经的各个县府,并且每过一县,还以道路不靖为由,请各县府派员护送,如此一来,虽然麻烦耗时,但却不给旁人丝毫可乘之机,嘿嘿,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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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宋灭南汉时只有唐代所建的子城一座,后来宋廷为了加强对岭南地区的统治,不仅维修了这座子城,还同时修建了东、西两城,于是这座子城便被称为“中城”,这就是宋代广州三城的格局。
不过宋中城要比唐子城大些,其承南汉兴王府修筑,并把南汉时凿平的番、禺二山包入城内。其范围大致北到南越文王墓,西界西湖,东界文溪正流,南抵珠江岸边,为南北向的不规则形。中城内大致可分为两部分,即衙署区和商业区。
中城北部为历代官衙所在,以今财政厅为中心,越王宫、汉南海郡,隋刺史署,唐节度使署,南汉为德龙宫,宋为经略安抚使司均设在这里,具体说来就是今惠爱街(中山四路)以北地区。
中城南部为商业区,南汉建双阙,至宋(1052年)改为双门,又称“节度楼”。以此双门底为中心,直到西湖路附近的珠江沿岸即为大市所在,也就是沿江商业区,包括河边码头,既今日的惠福路一带。
而中城西部修有西园,宋于西园唐代响军堂旧址建经略司,也就是广南东路一分为二之后,广南中路经略安抚使司衙门之所在,而原江西制置使赵溍如今已经正式升格为广南中路经略安抚使,坐镇西园,总揽一路军政。
十二月二十二日,午时,西园。
今日无风,正午的阳光洒在人身,驱走冬日寒意,很是舒服。赵溍午膳之后,也不回寝房,而是命人搬了摇椅,摆在使司衙门后园的凉亭前,躺卧其上,闭目小憩,于半梦半醒之间追忆年少之勇事,自得自乐,倒也惬意的很。
只可惜惬意未久,便有下人来报,说广州知州张镇孙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赵溍被扰,微微不乐,不过还是命下人速请张镇孙至此叙话。
对于张镇孙这个人,赵溍的心态很是有些矛盾。要说这位辛未科状元写得诗文,统得大军,可谓是能文能武,堪称国家栋梁。只是这位国家栋梁的个性太过于耿直,遇事丝毫不懂转圜,平日里施政治州,整革军伍,也多是自把自为,很少将使司的建言放在心上,为此,赵溍曾数次隐晦地警告过他,可他每次皆是随口敷衍,而过后依然我行我素。
赵溍对此颇为不满,但是看在如今山河动荡,家国不靖,正是用人之际的份儿上,便忍了下来。而且他也知道张镇孙本是官家属意的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的人选,本来已经蒙召上京受命了,可是后来不知怎地,朝堂上竟对此任命一片反对之声,就连三位相爷也无一支持官家的心意,搞得官家最后只能无奈地收回成命,改任他为广州知州。而广南东路也因此一分为二,一归马俭,一归自己,所以算起来还是自己和马俭二人瓜分了本属于其的官位,其心中有些怨言,有些桀骜,倒也算是人之常情也!
不过赵溍知道,张镇孙的圣眷未衰,这点从他一个四品知州却加了龙图阁待制便能看的分明,所以说不定哪天官家还会大用他,而这也是赵溍一直忍着张镇孙的主因。再者,本朝开科一百一十九次,状元一百一十八人,岭南籍者,唯此一人尔!是以此人在岭南士林和民间的威望均著,绝非自己这个外来者所能企及的。
无论换了是谁,下面有一个随时都可能爬到自己头上去的属下,那恐怕都会觉得很是别扭,而赵溍的种种复杂心态,亦多源于此也。
“下官拜见正使大人!”广州知州张镇孙来到赵溍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
赵溍闻声,缓缓地睁开眼睛,却不起身,只是微笑着言道:“呵呵,鼎卿来了,唉,这人年纪大了,便愈发虚弱,身子骨也变得慵懒起来,而今日这常年行军打仗落下的腰病又犯了,起身不便,还望鼎卿勿怪吾失礼才好。”
张镇孙闻言,连忙拱手道:“无妨,无妨,下官今日若非突有要事禀报,则万万不敢前来搅扰赵经略养病的。”
赵溍闻言,登时一肚子的不爽,心说我只是在跟你说客气话而已,按着套路,那你就该回答说:大人忧心国事,身体力行,以至于积劳成疾,此正是吾辈效仿之楷模,云云......才对。结果你倒好,直接来个‘无妨、无妨’,搞得老子好像真的在跟你赔罪是的,呼呼,可恶可恶,也不知其是真的顽愚,还是故意在气老子。
赵溍心中不爽,却也不好发作,只是又淡淡言:“哦?不知是何事竟令张大人如此急态。”
从亲切的唤字变成了“张大人”,张镇孙能感受到经略大人态度的转变,但他却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自己为何惹得正使大人不快了。不过他自家知自家事,知道这位赵经略早就对自己有所不满,而他也不在乎这些,于是微微一愣之后,便又抱拳言道:“启禀赵经略大人,下官方才收到增城鸽书,说梅州知州已入本路,直奔广州而来,说是要与经略大人一唔。”
“梅州知州......?”赵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喃喃念叨。
张镇孙见状,连忙补充道:“梅州知州便是官家破格擢用的那位少年郎卓飞,广东经略马俭的结拜义弟......”
“什么!卓飞!这不就那个占我韶州不还的黄口小儿么!他来此寻我作甚!”赵溍总算是反应过来,震惊不已,霍然起身,很是茫然问到。
张镇孙见状,登时腹诽不已,心说你不是犯了腰病,连起身都很困难了么?可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赵溍话音落地,却无人应答,扭头一看,只见张镇孙正满脸古怪地望着自己,顿时醒悟过来,老脸微微一红,忙岔开话题道:“咦,那娃儿竟敢擅离辖境,而马俭老匹夫竟也由得他乱来么!”
人家毕竟是上官,所以张镇孙也不好借这事儿去挤兑赵溍,还是说正事儿要紧,于是他想了想,才回答道:“下官也是颇为不解,这梅州知州擅离辖境,已是不对,而其竟然还大张旗鼓,每过一驿皆提前通传,每过州县,皆以道路不靖为由,要求当地派员护送,似乎唯恐旁人不知,实是古怪的紧。”
赵溍一听,更是头晕,心说这确是古怪,身为一州知州,随随便便就离开自己的辖境,已是犯律之事,就算马俭那老丘八护着你,让你在广南东路境内随意游走,可是你入了我广南中路之后就该收敛一些才对嘛,可你偏偏还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前来,还指名道姓地说要见我,难道你就不怕旁人参你一个擅离职守之罪么?而就算你自己不怕,可是你这样无端端地来找我,我还怕旁人会起疑以为我在跟你密谋什么玩意儿呢!
赵溍苦思不解,实在想不明白卓飞来找自己干什么,而据他对这个异军突起的新贵的了解,此人不过束发之年,却文采斐然,贤名卓著,且善机谋,善强辩,而韶州大战之后,还得再加上一条善战之名,端地是本年度最拉风的人物,令人不得不为之侧目。
可就这么一个冉冉升起的官场新贵,为何会毫不顾忌影响的窜过来找自己,这实在有违于常理,咱跟你又不熟,你这不是在坑人么!
“鼎卿啊!吾实是不解那黄口小儿的来意,却不知鼎卿可有头绪?”赵溍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虚心求教于张镇孙。
可惜张镇孙也摇了摇头,说道:“下官也是不解,只不过下官以为,此子前来,定是得了马俭的授意,否则如何可如此嚣张......”
赵溍一愣,心说你这不是废话么!至于那小子嚣不嚣张,就更不用说了,他要是不嚣张,敢霸着韶州不还,奶奶的,老子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咦,慢着,韶州......难道他是为此而来?
想到此处,赵溍忽然灵光一现,似乎捕捉到点头绪了,于是喃喃自语道:“莫非......莫非此子是为了归还韶州而来?”
张镇孙一听,登时两眼一翻,没好气儿的说道:“经略大人,下官以为绝非此事,大人且想想,那黄口小儿一早就驻军连平,又从龙南穿山而过,与吕师夔决战韶州,胜而据之,凡此种种,绝非巧合,皆可看出此子与那马俭早有图谋我韶州、南雄、梅关一线之意,而后下官引大军前去讨城,其竟然唆使远近乡民挡在两军阵前,令吾不得不退......唉,若不是太多百姓受其蒙蔽,那吾定要引军攻城,将那卑鄙无耻的黄口小儿逐出我广南中路......哼哼,那二人狼狈为奸,野心勃勃,不但于辖境施行暴政虐民,甚至还敢蒙蔽圣听,煽动百姓,实是吾族之大害,吾国之大患也!”
赵溍很清楚张镇孙口中的那二人是谁,而他也知道张镇孙未能出任一路经略,而屈就于广州知州,这事儿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是马俭那老丘八和卓飞那黄口小儿密谋搅了他的职事,但据各渠道得来的消息一分析,便可发现这二位即便不是主谋,但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再者,此次韶州之战,张镇孙率军赶去韶州,更是闹了个灰头土脸,无功而返,是以积怨更甚。
所以张镇孙对那二位心怀恨意是情有可原的,可是赵溍虽然在韶州之事上和张镇孙是同一战线的,但他却并不赞同张镇孙对那二位的评价,毕竟赵溍自己也是这倒张事件的受益人,否则此刻他最多从江西制置使改封为广东制置使,而经略安抚使那还得是人家张镇孙的。如此一来,俩人便要平起平坐,而要严格说起来,那人家张镇孙甚至还得高过他半级......唔,这人当下属已是如此地令人不快,那自己若是再屈居其下的话......咳咳,那还不得活活儿被他气死么!
赵溍想到此处,忽然觉得背脊一寒,心中忍不住暗赞了那二位一句,又想到:这张镇孙逢人便说什么广南东路暴政虐民,士绅百姓无不受其荼毒,本来自己还信了他,可派人去一打听,方知人家广南东路自推行了那位卓知州谋划的新政之后,如今不但百姓欢欣,士气鼓舞,就连官场的萎靡之风也一扫而空,尤其是路府梅州,更是一片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之态,直令人艳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