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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虏哥哥自然是带着他那些团练了,大概有千把人,克虏哥哥说了,他手下的伤亡还不及鞑虏的一半呢!”韩珂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哦……”小武淡淡地应了一声,显然是不觉得这份战绩有多么的骄人,因为在他看来,一千人围攻一百人,还让人家跑掉了二十几人,自己还伤亡了一半,唔,这也能算是胜利么?
韩珂很不满意小武的态度,于是又耐心地解释道:“小武,你不知道,那些鞑虏可不是好惹的啊!我听翁翁和旁人闲谈是曾说起,鞑虏各个强悍若鬼,一个鞑虏骑兵便足可抵挡我朝十几士卒,而逢战之时,往往数十敌骑便能追着我朝近千步卒砍杀,实在是可怕的很!所以说克虏哥哥人虽多了一些,但是能砍杀这么多的鞑虏也实在是了不起的很了呢!而且克虏哥哥还说其中有十九个敌人都是他自己砍杀的,唔……真想亲眼看看啊!”
韩珂一脸憧憬,引得小武连连咂舌,暗自嘀咕到:砍人有什么好看的,前两年州衙砍了几个死囚,那鲜血淋漓的好不吓人,害得我好些天都没吃下去饭,咦,对了,小姐你不是也看见了,而且比我吓得更厉害,足足吐了半个月,茶饭不思,连觉都睡不踏实么?而且当时你不是还说自己以后再也不看砍头杀人了……咳咳,可为何如今胆子却又变得这么的大了撒?
小武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望着兴奋莫名的小姐,小武只是暗自叹气道:唉,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不但能出西施,还能出英雄啊!
说起英雄……唔,也不知道卓公子,不,卓知州大人怎么样了,他们师徒可都是好人,而鞑虏那么厉害,千万别……
小武想到此处,微微地叹了口气,又望了望捧着书信翻来覆去看个不停的自家小姐,忍不住有些来气,说道:“小姐啊!这信有那么好看么?老太爷方才还为这封信生气呢!”
美滋滋地韩珂闻言后一愣,茫然不解地问道:“老太爷为何要生气?”
小武撅了撅嘴,说道:“老太爷说,大军出征,死生之事,身为将官者,不去穷思驱虏之策,不去穷究破敌之机,却有余暇以书信传情,此实是国之悲哀也!再者,从江西到此,路途遥遥,传讯斥候本是公器,却引为私用,虽仅是顺带一纸之劳,然却易惹人非议,而己亦应知耻也。”
小武学着韩老太爷的语气,将话复述了一遍,韩珂听了,实是气得不轻,忍不住地抱怨道:“翁翁不喜欢克虏哥哥,便总是挑他的毛病,真是的……”
小武拼命的摇了摇头,说道:“那也不一定,老爷可是一直中意史公子的,可这次他也说:哎,史家郎到底还是年少,阅历与修养尚嫌不足,也确是过于鲁莽了一些啊!”
“啊!”韩珂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因为她知道自己这门亲事可是父亲一力做主定下的,怎地连他也不向着克虏哥哥说话了,难道克虏哥哥真的做错了么?
韩珂到底还是个花季的少女,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所在,而小武打击了自家小姐的热情之后,却是心满意足的很。
说实话,小武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态,总之她越来越希望自家小姐不用嫁给史家公子了,虽然史家公子对自己也算不错,但是小武似乎天生就对这些趾高气昂的富家子不对付似的,当然了,这种心态以前并没有,而是直到卓公子出现之后,才随之出现的。
史家公子虽然还行,但自家小姐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才对!
小武总是用这句话来对自己的行为作解释。
就在小武出神想心事的当口,忽然有几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高吼声传来,紧接着就听后到院墙外沸腾一片,呼喊声、碰撞声、哭闹声、怒骂声、马嘶声、犬吠声、锣鼓声……总之是各种声音都同时响起,竟是混乱之极。
韩珂和小武皆大吃了一惊,小武赶忙跳下假山,趴在后院门上听起了外面的动静儿。
“小武,听明白了么?莫非是鞑虏攻城了?”韩珂有些担忧的问到。
可惜门外太乱,小武实在是听不清楚,于是索性一把拉开后门,截住一名奔跑中的顽童问道:“小迁,别急着跑,快告诉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被拦住的顽童很是着急,可见到挡在面前的是常给自己糖吃的小武姐姐,于是不得不停下步伐,大声地回答道:“前方传来战报,卓公子韶州大捷了,如今城中好些商家都在敲锣打鼓的庆祝,像怡情阁和临江小筑这些卓公子去过的地方,甚至还大撒铜钱来抬喜,姐姐快跟我一起去抢铜钱吧!”
小迁匆匆说了两句之后,就绕过小武想跑,小武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这小子,给他手上塞了两个大钱,又扬着手里另外两个铜钱说道:“别急,这钱给你买糖吃,你快点再告诉姐姐,卓公子到底怎么个大捷法儿?慢慢说,说清楚了,姐姐再多给你两个钱。”
小迁见有铜钱到手,便也不急着去抢了,想了想,又说道:“据说卓公子把鞑虏那个吕……那个吕什么的五万大军,杀得一个都不剩,而咱们自己人却一个都没死,姐姐,你说这还不算是大捷么!卓公子真是太了不起了!”
小迁兴奋地说着,两眼之中满是憧憬,显然是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卓公子那般威风霸道。
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什么势均力敌拼死相争,什么鞑虏悍勇锐不可当,什么一骑至少可抵十足……这些获得了大多数人认可的战争法则,在卓公子那傲人的战绩面前,统统都成了笑话!
小武傻乎乎地听着,忽然觉得自己潜意识里面对战争的观感都在这一瞬间被逆转了过来?
小武摊开手,任由小迁兴高采烈地取了铜钱跑开,又怔怔地回头望了望倚在门边的自家小姐,只见小姐她也是一脸的迷茫地喃喃念道:“全歼五万……一个不死……这……这……!”
一纸信笺自指尖滑落,带着孩提时的幻想,带着长大后的崇拜,甚至还带着花季少女那几缕飘忽不定的情丝,皆随风飘落在巷道中央,被兴奋奔跑的顽童们踩在脚下,辗转成泥……
十人斩再帅再酷,又怎及得万人斩之万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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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怡情阁的老鸨花三娘正站在临街二楼之上,冲着楼下一把一把地撒着铜钱,引得无数顽童懒汉哄抢,很是混乱不堪,甚至还有人想往怡情阁里冲,搞得怡情阁那些本是养来看场的十几个打手,此刻却不得不临时改行做起了维持秩序的工作,而他们又不如兵丁衙役那般专业,所以一着急起来便拳打脚踢,引得阵阵哀嚎,令场面更加的混乱了。
其余龟奴仆役,望着花三娘那兴奋到了极点的神情,皆暗暗咂舌不已,心说一向都精打细算的花掌柜,也不知今日为何会这般地大方,你看这三箩筐的铜钱都撒出去了,她竟还无半点儿吝惜之色,莫非真要把后堂摆着的那十大筐铜钱全都撒了才会收手么?
龟奴仆役们自然是想不通的,而其实花三娘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竟会这般的开心,也不知为何要撒钱来庆祝那位少年郎的胜利,虽说打赢了鞑虏本就该是普天同庆的喜事,但是自己真的只是为了普天同庆么?
花三娘曾经沧海难为水,她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了莫名的情愫的,而且饱经世故的她,也知道随着那位少年郎的地位越来越高,自己就会越来越显得卑贱,越来越不可能……
然而,即便是没了半点儿的希望,但花三娘却依然控制不住她自己那发自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喜悦,她就是想笑,就是想庆祝,就是想挥霍一把来疏泄自己的这份喜悦之情……
或许,那个字,就是这般没有道理的吧!
花三娘对自己心境的表达是外露的,是毫不掩饰的,而赵清凝却和她完全不同。
此刻,赵清凝正趴在后院小楼上的轩窗上幽幽地盯着院门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心事。
“噗哧!”
赵清凝突然掩嘴一笑,惊动了同样也在想着心事的紫烟,紫烟好奇地望着自从听到捷报之后便一直都在发呆的小姐,问道:“小姐,您这是在笑什么啊?”
赵清凝含笑回过头来,指着楼下说道:“方才我忽然想起他那日被大黄追着撕咬的样子,煞是……煞是有趣……”
小姐口中的‘他’,那只能是卓飞卓公子一人,而紫烟虽然没看见卓飞被护院黄狗撕咬的狼狈模样儿,但也能想象的到,于是也掩嘴一笑,说道:“嘻嘻,大黄若知道它自己那日撕咬的是能斩杀五万鞑虏大军的盖世英雄的话,怕是会后怕到咬块石头把自己的牙全崩掉以谢罪了吧!”
一向示人以孤漠的赵清凝闻言后笑的更加地灿烂了,观之,竟如同晚霞光芒照射之下的幽兰,集冷、暖之色于一体,矛盾而融合,美的夺人心魄。
紫烟身为女儿身,竟也看的一呆,忍不住感慨地说道:“小姐好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唔,真美,要是卓公子能看见就好了!”
赵清凝脸一红,本想嗔骂紫烟两句,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实在是说不出口,因为此刻她的心里竟然真的是在如此激烈地期盼着------唉,他要是能看见最美的自己,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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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戌时,夜幕初降,开国公府后院的一座凉亭里,两位老者盘腿坐在石栏上,正就着两盘咸花生,举杯对饮。
一阵晚风掠过,竹林瑟瑟索索,时至腊月,这晚风已经很有了些寒意,而亭中的两位老者却恍然不觉,依然兴致极高。
“老丘八的眼光倒是不错,你这位义弟还真是个英雄人物啊!”
“哈哈哈,老子向来阅人于微,慧眼独具,这还用得着你这老东西来夸奖么!只是…...可惜啊,可惜!”
被人唤作老丘八的正是新上任没多久的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司正使,开国公马俭。而敢这么叫他的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原来竟是本城大户城南韩家的上任家主,曾在礼部任职员外郎,德高望重的韩杰韩老太爷是也!
韩老太爷一愣,问道:“尔又在可惜些什么?”
“也没什么,老子只是可惜的如此英雄人物,我却没个现成的孙女嫁他…….哈哈!”
韩老太爷闻言,顿时恼羞成怒,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道:“你这老王八蛋,越说越是离谱了,你虽然没孙女,但架不住你养的女儿多啊!如今满梅州城谁不知道公爷府盛产女儿,只要在技能大比上出彩的将士,全都被点了鸳鸯谱儿,既得官又得美人,财色双收,真是羡煞了旁人啊!唔,对了,听说还有个有妻有儿的神箭手愣是说自己未曾婚配,差点就骗走了公爷的女儿,啧啧,好在被人拆穿,否则……”
马大公爷被人揭了短儿,老脸一红,嘟囔道:“那个无情无义的混蛋,老子已经打了他三十大板,并罚落了他射箭头名的赏赐……哼,竟然敢骗老子,要不是老子欣赏他的箭术,早就把他按在架子上当活靶了……咳咳,要说我这贤弟想法总是与旁人不同,若不是迁就他,老子犯得着满世界抓鸳鸯去么!”
“哈哈啊哈!”看着马俭吃瘪,韩老太爷开怀大笑,可接着又神色一黯,说道:“老夫看的出来,吾儿林甫这几日也有些后悔了,只是木已成舟,无得更改罢了,唉,都怪世道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