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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消息了!”张跑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来,兴冲冲地说道:“大人,蔡总督把咱们丢在连平的两万大军总算是给带来了,如今就在南二十里外待命。”
“好!”卓飞一激动,从床上直接就弹了起来,又急切地问道:“派去韶州的斥候可有战报传来?”
“有,吕师夔今日三次强攻未果,韶州城依然未破!只不过……”
“不过什么?”卓飞见张跑欲言又止,不由得眉头一皱追问到。
“不过据我军斥候回报,说韶州守将熊飞熊大人似乎在今日最后一次攻城战中受了伤,以至于南门守军颇为惶恐悲泣,可惜熊飞镇守东门,而我军斥候却只能混在南门的百姓之中,实在是难以打探清楚。”
卓飞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惊呼道:“熊飞,他竟然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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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人可无事么?”刘自立满头大汗地冲进知州府卧房外间,一把抓住正在收拾药箱的郎中,急切地问道。
郎中吓了一跳,本欲斥责来人鲁莽,结果扭头看去,见是刘自立刘将军,于是连忙将到了嘴边儿的埋怨给咽回了肚里去,端正了态度说道:“刘将军勿忧,熊大人左臂刀伤只破表皮,未损肌理,方才敷了药,该是已无大碍了,只不过熊大人连日督战,心力熬损过甚,如今已疲极睡去,还望将军莫要惊扰了。”
刘自立闻言,总算是放下了心事,又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恭谨言道:“那是,那是,自是该让大人好好歇歇才是……唔,既然如此,本将便先行告退了,尔等切记要好生照顾大人,可莫要马虎了!”
“不敢,不敢,熊大人乃干城之将,直令人好生敬仰,又怎会马虎呢。再者说了,如今吾等韶州百姓的身家性命已全系于熊大人的身上,这无论是为己为国,小的都不敢有半点儿疏忽怠慢啊!”郎中苦笑着说道。
刘自立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吾便放心了。”
说完,刘自立便转身离去,而正在此刻,却听内间有了动静,紧接着熊飞的声音传来,道:“可是……可是贤弟来了么!”
“熊大人,末将督促城防,是以姗姗来迟,还望大人莫怪……”
“不妨事,不妨事,唉,此处又无外人,贤弟何须如此谨慎。”熊飞埋怨了一句,又接着说道:“来来来,贤弟且入内说话。”
刘自立应声而入,只见卧倒在榻上的熊飞脸色苍白如纸,臂上包扎之处,还隐有血水渗出,伤势似乎较自己料想的更严重一些,于是忙关切地问道:“大人,可还无恙乎。”
“有劳贤弟挂心了,些许小伤,于吾辈武人而言,直如搔痒一般,又何足挂齿……”熊飞自嘲一笑,又言道:“愚兄一时大意,竟被那鞑虏划了一刀,倒是要让人笑话了……”
“大人何出此言?若不是大人身先士卒,毙敌无数,吾军何来如虹之士气,韶州城又如何能坚守至今日也!哪个不开眼的要是敢来笑话大人,末将便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刘自立不忿地大声说道,模样很是激动,犹如老娘被辱。
熊飞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心说自己这位贤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固执和死板,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戏言而已,他也至于这般大动肝火么!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只有像贤弟这般性情的,方能托付重任吧。
熊飞说了会儿话,渐感体力不支,想来是今日失血较多之故,于是也不再和刘自立说笑,只是伸手从枕边掏出金漆令牌,说道:“愚兄无能,这两日怕是还得有劳贤弟来主持城防诸事了。”
熊飞说完,便要将虎符令牌递给刘自立,而刘自立见状,却不敢接,而是犹豫着说道:“大人负伤,本该好好歇息两日,可是……可是末将资历尚浅……何德何能……只怕人心不服……”
“嗨,贤弟说的是什么混帐话,这金漆令牌在手,又有哪个敢不服约束?再者说了,贤弟近日来独挡北城一面,万夫难敌,全城将士尽皆看在眼中,如今由你来执掌城防,必可安定军心,贤弟,谦虚谨慎固然不差,然大丈夫担当之勇则更是难得可贵也!”
刘自立闻言,面色稍红,一咬牙,一抱拳,说道:“既然大人如此信任,那……那末将遵令就是了!”
刘自立恭敬接过令箭,施了一礼之后,便转身大步而出,而熊飞望着自家贤弟那远去的背影,心头畅快,觉得自己这一受伤倒也不是全无好处,最起码贤弟自此之后,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挑起城防重责,将来战后论功行赏,那最少也该有个一州之首的位置吧。
如此一来,于私,贤弟的才华抱负便可得以施展;于公,吾皇可得一忠义勇猛之国士,两全其美,此真乃天意是也。
“哈哈哈,合该天意如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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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薄雾。
“报~~~!启禀大都督,南面十五里外发现南军大队,约两万兵马,正沿官道向韶州极速开来。”
“好!总算是来了!”
吕师夔眉头舒展,眼中奇光一现,又大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步卒三面进逼韶州,死生不计,务求一举破城,违令者斩!”
传令斥候闻言大讶,心说敌人大股援军到来,不应该缓攻备战,先打退歼灭了这支援军才对么?
不等斥候想明白,吕师夔又接着说道:“再传令万户纳赤结,着他领三千探马赤军,及七千轻骑,于南门外展开迎敌,并驱赶南人百姓冲击南人援军步阵,一待敌溃,则衔尾追杀,务求尽歼来敌,不得有误。”
高明!实在是高明!难怪人家能当大都督,而自己只是个传令小兵,步卒攻城,骑兵则去驱赶百姓冲阵,可谓是两不耽误,果然……
“你还楞个什么!还不快去传令!”史煊见传令斥候发呆,便大声斥责道。
“遵令!”传令斥候被史煊这一声吆喝吓得魂飞魄散,赶快收起对大都督的钦佩之心,屁滚尿流的去传令了。
“日盛,事关重大,成败在此一举,本都督授你临机立断之权,你且去前面盯着,这攻城之事便托付给你了。”
“末将遵命!”史煊大声应命,接着又忍不住地说道:“大都督还需小心山中的伏兵杀出……”
吕师夔微微点头,目光望向东面的莽莽群山,冷笑道:“日盛只须按计划攻城,这山中的伏兵自有本都督的亲卫营去应付。哼哼,既然那敌军想给本大都督来个三面合围,那本大都督就还给他个三面击破,看他能奈我何,哈哈哈……。”
“大都督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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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一日,巳时。
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去,不过却也没出太阳,天空中阴云密布,看那架势,稍后怕是有场大雨的。
呜呜呜~~~
低沉牛角号响起,宣誓着今天战斗的开始,而这声音,无论是对于攻方还是守方来说,似乎都是一道催命的魔咒。
“哥,你快看,那群畜生又扑上来了!”韶州城东城墙上,一名叫何虎头的小火长望着远处翻滚而来人浪,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略微紧张地说到。
“哥个屁,以后在军中要叫老子拥队!”何铁头先是很不满地训斥了一句自己的弟弟,接着又说道:“来就来呗,有啥大不了的,这群畜生又有哪天不来送死几个的!”
何虎头被哥哥训了一句,很是不爽地撇了撇嘴,心说在昨天的激战中,本营的钱拥队和几个老火长都给战死了,而本营之中又以大哥杀敌最多,所以熊大人才命他暂顶了钱拥队的位置,说是待战后再叙功转正。可他倒好,这就把自己真的当成官儿了……
“何拥队大人,您方才在小的面前自称老子,也不知道咱爹他老人家会怎么想?”何虎头戏谑到。
何铁头闻言一怔,接着老脸一红,对着何虎头的屁股就狠狠地踹了一脚,嘟囔道:“滚蛋!畜生们都上来了,你小子咋还有那么多的废话,盯紧了,都盯紧了……唔,我先下去看看,话说那城门闩都有些折了,得想个法子才成。”
何铁头边说边走下城去了,而何虎头见状,又故意大喊道:“何拥队您老慢些走啊!回头我保证不给咱爹告状……”
俩兄弟的这幕闹剧,直令东城头笑骂声一片,而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也被这阵笑声给冲的无影无踪了,扣弦的指,握矛的手,紧绷的脸,悬高的心,全都松了半分,而那些越来越近的狰狞面孔,似乎也没那么的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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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煊眺望着韶州城,只见己军虽然已经数次攻上了东城墙,很是勇猛。但是可惜韶州守军也是顽强异常,各个悍不畏死,竟将攻上城头的己军全部砍杀,再抛尸城下,又砸落了两个正在上云梯的倒霉蛋儿。
没有攻城器械,这样攻城确实和送死差不多啊!
史煊恨得牙痒,感慨一声之后,又大吼道:“传令下去,再命千户张白、孙复、扎良格率其本部攻击东城,千户金赤、傅涛率其本部攻击北城,各部将士,当效死力,未闻金声,不得私退,违令者斩!再派人去督促万户彭梧阳加紧攻伐西城,不得懈怠。”
传令兵应命而去,而这时候,又有一骑驰来,马上骑士竟是吕师夔的传令亲兵。
“大都督有令,时机已至,速按计划行事。”传令亲兵大声吼到。
“末将遵命!”史煊先应了命,接着眉头一紧,又追问道:“南面情形如何?”
传令亲兵知道史煊是自家大都督的心腹,也不敢怠慢,忙答道:“史万户请宽心,南面敌军见我有备,不敢冒然而上,只好在十里处结阵,而我军万户纳赤结,正在率军驱赶着南城门外的百姓前去冲阵,韶州南门守军有心相救,却被我军的骑射之术压得抬不起头来,最后只能坐壁上观。”
史煊闻言,总算是放下了心事,心说如此看来,这战局果然是正在朝着预料的方向发展嘛。
“可知南面兵马来自何处?谁为主帅?”史煊又追问了一句。
传令亲兵迅速答道:“据斥候回报,说南面大军亮出了一大一小两面旗号,其中大的那面旗帜上书‘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司。’;而另一面小些的旗帜上面则写着‘梅州知州卓。’”
史煊闻言笑了,心说南面来的果然便是驻扎在连平的大军,而领军之人正是那位新晋的少年知州卓大人了,嘿嘿,见我大军有备,便犹豫不前,驻地待死,如此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也……
史煊心里总算是舒坦了许多,于是挥手示意传令亲兵退下,接着又大声言道:“来人,放号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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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啪啪!
说是号炮,其实就是大号的礼花,而数支礼花在天上先后绽放,登时就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注意。
“咦,这些鞑虏干什么呢?过年么?”何铁头站在东城门内,望着天空发呆,总觉得这满天的璀璨大有诡异,而不待他想明白,却又听到背后有马蹄声响起,扭头一看,原是刘将军带着一队两百人的亲卫过来了。
话说熊大人昨日受了伤,所以今日便由刘将军来主持城防之事,而刘将军英勇正气,是以士卒们倒也都很服他。
何铁头心头一松,吁了一口气,心说刘将军都来了,那我还操心个什么,全都交给他主持也就是了。唔……话说咱以前当火长的时候倒也没觉得这么累,这咋一当上拥队就总觉得自己胸口上跟压了个秤砣似的呢?
何铁头这几天斩敌十七,端的是员猛将,可他却不是那种莽撞粗鲁没脑子的人,反倒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聪明人,他知道这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刘将军深受熊大人的器重,而自己战后若想坐稳拥队……甚至更进一步,坐到一营之主的位置上的话,那就绝对不能得罪了眼前的这位刘大将军。
何铁头不敢怠慢,稍稍感慨一下之后,便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迎了上去,一边儿讨好地帮忙牵着马缰绳,一边儿指着城门大声汇报道:“刘将军,您老来的正好,这敌军刚放了五响号炮,也不知道是打算做什么!还有,您且看看,咱这城门闩也快折了,城门也被劈出缝儿了,估计顶不了多久,您看咱们是不是拿石头给堵上?说实话,好在敌人没用冲车,砸门似乎也不怎么卖力,否则这门怕是早就…….”
唰……一道白光闪过。
何铁头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后脖子一凉,接着自己的脑袋就开始向地面滑落,而在滑落的瞬间,何铁头竟然看见了自己仍然直立的身子,还有马上那个狞笑着的面孔……
“既然门闩折了,那就更省事了!杀!”
这是何铁头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东城门内,一时间刀光飞舞,血花漫天,好不混乱。
“啊!”
“啊!”
“反了!”
“刘将军造反了!哎呀……”
吱嘎……
本是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
城外正在砸门的元军猛地一怔,纷纷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旋即高呼道:“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注:据考,《后武林旧事》中记有宋孝宗观海潮放烟火的情景说:“淳熙十年(公元1183年)八月十八日,上诣德寿宫,共请两殿往浙江观潮……管军命於江面分布五阵,乘骑弄旗,标枪舞刀,如履平地。点放五色烟炮满江、及烟收、炮息,则诸船尽藏,不见一只。”;而宋理宗(公元1225年至1264年)时,周密在《齐东野语》中也记载了当时皇宫观看烟花的故事。是以,笔者设计用烟花来发信号,应该是绝对符合历史进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