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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
“大人,前方十里便是河源县城了,还请大人示下。”李刚来到卓飞面前,朗声汇报。
“河源县…河源县……”正半死不活地趴在马上的卓飞,闻言后立刻直起身形,勒马停住,遥望着官道尽头那座隐隐约约的城影喃喃自语,同时潸然泪下……
“大人,大人您这是!为何如此激动?”李刚大惊,连忙询问缘故。
卓飞用袖口轻轻地拭了拭眼角,心中暗骂李刚不能体会师意,净说废话。你想啊,这一连十日马不停蹄,风餐露宿的行军,总算是走到一座像样儿的城池可以稍作休息了,那我能不激动么!唉,要说这出征打仗还真是个辛苦活儿,旁的不提,就光讲这骑马一事,便是看着风光,实际上……可怜本天机的大腿内侧和屁股蛋子,这些天都是破了再磨,磨了再破,破破磨磨,磨磨破破,成日里血呼呲啦的令人不忍卒睹……当然了,那种隐私部位也没旁人真的会去睹,所以哥也就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面咽,苦痛唯己自知了…….
唉,出征,容易么!
卓飞心中感慨,却微微摇头,说道:“本官望见那城头之上遍插着我大宋旌旗,飘展翻飞,真是好不雄壮威武……吾一时心神激荡,只盼能早日将此旗遍插吾朝江北故土,救吾万民于水火……只可惜,吾空有心却力不逮……是以,悲从中来,一时失态矣!”
话音落下,左近的知州府亲卫们,登时控制不住地对咱们的卓飞卓大人肃然起敬,各个心中暗想到:咱家大人还真是个怪人,首先,你看他虽然对待张将军比较刻薄,但是对待咱们这些小护卫们还都蛮和善宽容的;再者,你看他平日里虽是一副懒懒洋洋好像什么事儿都不上心的模样儿,但人家这份抗敌复土的坚定决心确是令人钦佩莫名的……唉,看见面旗子都能激动到泪如雨下,足见大人之忠肝义胆,而吾等身为亲卫者,又岂能不效死力斩虏以报大人之恩也!
众亲卫受自家大人志向所激励,大起效死之心,而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亲卫们所不同的是,卓飞身旁的几位徒弟都是一脸古怪的表情,而张跑斜着眼瞅了瞅自己那几个憋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立刻去找鞑虏拼命的手下,心中很是鄙视,暗想道:唉,我说你们这群直肠直肚的傻蛋儿,咋人家说啥你们就信啥呢?你们也不自己瞅瞅,那城离得还那么远,连偌大的城门在哪儿都还看不清楚,又怎么可能看见城头的旗子嘛……啧啧,恩师不愧是恩师,随口道来都是这么的煽情,这份儿本事,我张跑要是能学到其万中之一便足以受用一生了啊!
而就在张跑感慨的当口儿,只见恩师卓飞伸手取出一支黑漆令箭,抖擞精神,对着李刚朗声道:“李将军,代本官传令下去,命大军于河源县城东一里处扎营。将校士卒,凡未奉本官帅令者,均不得擅离本营,否则,斩无赦!”
“末将遵令!”恩师难得正经地发号一次施令,李刚赶紧绷直了身体,恭敬地接过令箭,转身就要去传达。谁知又见恩师他老人家挥手召他近前说话,于是李刚不敢怠慢,忙凑了耳朵过去,只听卓飞吩咐道:“顺便再派个人前去知会河源县令,令他速速备好热汤与酒宴,本官要先沐浴更衣,然后再犒劳一下自己的肠胃……。”
“嘶……!遵令!”
李刚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了抽,赶紧应了下来,同时在心中忍不住地感慨到:我说嘛……此方为恩师之本色是也!
………………
十月二十日,黄昏,河源县城内最大的酒楼聚福楼门前一步一岗,两步一哨,整条巷道都被顶盔披甲的士卒封锁,不允许闲人通过,唯有一辆辆蒙着纱幔的香车驶入其中。
据知情人士爆料,今日本县父母庞大人是要在此处为新晋的梅州知州卓大人接风,顺便犒劳即将北上讨虏大军的一干将校。
知情人士还爆料,这位卓飞卓大人的来头极大,其不但是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马大公爷的结拜义弟,而且还深受天子青睐,不但破格擢升于他,甚至还派了心腹太监来拜师,尽弟子孝道……试问,此等圣眷圣宠,当朝谁可匹敌也?
知情人士再爆料,那首脍炙人口的《菊花吟》便是这位卓大人于怡情阁文会上所做,并因此而与号称梅州第一才貌双绝的赵清凝赵小姐沾惹了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还不算,据传言称,自卓大人出道以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梅州地界便有至少数百名少女少妇害了花痴妄想之症,令梅城妇科郎中的生意扶摇直上,甚至还带动了各大寺小庙的香火业务……至于那些测算姻缘相士、保媒送嫁的红娘、风评时趣的说书人……等等,更是因卓大人而赚到荷包满满,直有井喷勃发的趋势。如此怪相,其中的缘故,知情人实不便明言也!然,卓大人的少年风流习性,却可自此而见一斑矣!
知情人士再爆猛料,据说在卓大人的出征路上,曾有一名神秘的红衣女子策马相送数里,且与卓飞卓大人隔河对视良久。而据目击者称,此女二八佳龄,模样奇美,衣着华丽,坐骑神骏,必是富贵人家的千金,且其披风之上似乎绣有城南韩家的徽记,但可惜因为距离太远,导致该名目击者未能窥得仔细,是以不好乱说。
不过,经知情人士分析,卓飞卓大人曾多次私下前往韩府饮宴,与韩府上下交好,并似乎…好像…可能…或许…与韩家嫡孙大小姐曾有过一面之缘……。咳咳,当然这只是猜测而已,毕竟韩家的嫡孙大小姐可是已有婚约在身的……
所以当该知情人士谈及此处之时,便明确地表示,韩小姐虽然与目标人物的各项特征接近,概率接近百分之九十,但毕竟也还有百分之十的出入不是?因此该知情人士大声呼吁,希望大家在真相大白之前,还是千万不要胡乱地对号入座为好,省得毁了女儿家的清誉,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话虽如此,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来该知情人士是因为心存顾忌才不得不如此一说,想必多半是怕惹祸上身,预先留下一条退路罢了。毕竟,无论是一州父母官的卓大人,还是豪门韩家,那都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起的啊!
……………….
“啪!!”王挫重重地一掌拍到了茶几之上,直把上面的杯子震得东倒西歪,茶水流了一地,可他犹自不觉,只是暴怒骂道:“混账!真是混账!恩师,这些家伙竟然敢乱嚼舌头,徒儿这就去撕烂他们的嘴!”
“哦?好,那你去撕吧……。”卓飞一边拿着小锉刀悠闲地修剪着自己的指甲,一边不咸不淡地应了。
“呃……”王挫一听,顿时傻了眼,心说我这么激愤,按照常理的话,您老人家不是应该先劝我冷静下来,然后再给我讲一番道理,最后再夸我两句忠心么!可如今,唉……
王挫发愁了,卓飞却不等他想明白,又把鼻子一哼,阴阳怪气地问道:“咋了,你小子不是要撕人么,这咋还不快去呢?”
呃……我这才刚刚入城,又不知道是谁在嚼舌头,您老让我撕谁的去哦!
王挫心中叫苦,自己不过就是听了张跑的汇报之后,随口说两句便宜话,想要拍拍师傅的马屁,表表自己的忠心而已,结果未成想却把自己给绕了进去,而且还彻底地爬出不来了,你说这冤是不冤……?
没办法,谁让咱碰上个不走套路的师傅呢!
王挫算是认命了,只见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腆着脸又开始插科打诨道:“师傅,徒儿说的可是撕嘴,不是撕人啊。”
“废话,那嘴还不是长在人脸上的么!”卓飞没好气儿地瞪了王挫一眼,又缓了一下面色,淡淡地说道:“撕嘴就是撕人,撕人就是伤人,人家随口说了几句闲话,虽说其中半真半假的掺了些水分,很有诽谤影射的嫌疑,但是,若你仅凭此点就要去伤人的话,那却是说不过去的。
呵呵,而若是说不通的话,那你便成了无故伤人,按照我大宋律例,无故伤人致残者,当黥面充军,发配远州,俗称‘刺配’,你小子莫不是也想要试试?”
说到此处,卓飞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围坐在自己两旁的几位爱徒,郑重地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以言而获罪!此乃本朝祖训,亦暗合着天道至理,无论时过境迁,吾等皆需谨记矣!”
“谨遵恩师教诲,吾等莫不敢忘!”
众徒齐声受教,态度恭谨,而且用词和架势都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一看就是事前排练过的。卓飞对此很是满意,真没想到自己的这些乖徒儿们竟然连这种细节之事都能提前排练一番,实在是难得的紧,却也不知道是谁先想到的……唔,看来此人很有成为礼部尚书的潜质嘛。
徒儿们懂事,做师傅的自然开心,而正当卓飞老怀大慰之际,却见王挫缩在一边露出一副深思状,又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其实仔细想想,这刺配也实在是没啥大不了的嘛?”
呀嗬,这小子
卓飞一听,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说这夯货几日不打,居然还敢跟我叫板了!这样下去,久而久之,可如何了得!
既然坏苗头出现了,那就必须压制!卓飞微微一笑,和蔼地问道:“挫儿这话又是个什么说法,不妨细细道来。”
王挫回过神来,望着恩师如花的笑面,忍不住打心底冒起一股寒意,在他看来,恩师笑的越灿烂,那就代表他老人家正憋着什么坏水儿,等待机会好泼你一身呢!
都怪自己嘴欠!王挫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可是恩师已经发问,却不能不答,于是他只好本着讲事实,说道理的精神,忐忑不安、措辞严谨地回答道:“师傅你看啊!挫儿我本就是行伍之人,这面虽没黥,但是手背上却是黥了字的,所以黥面充军对于徒儿来说,也无非是换个地方刺上俩字罢了……”
“唔……”卓飞哼了一声,表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却是在暗骂自己竟然忘了王挫这夯货本就是个犯了重罪而被充军的丘八,用黥面充军吓唬他,岂不是功效大减。
王挫一见恩师没反对,登时来了精神,又大咧咧地说道:“再说发配远州这一条那就更是无用了,师傅您想想啊,咱这儿可是岭南,自古以来便是流放发配的首选之地,再远他还能远到哪儿去呢!嘿嘿,您说对吧?师傅?师傅……?”
“对…对……”卓飞把脸憋得通红,嗫嚅了两声,突然暴跳如雷,猛地怒吼道:“对你个死人头啊!老子踹死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夯货!踹死你这个不思进取的混蛋玩意儿!踹死你!踹死你!踹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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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由于众爱徒的不断苦劝,卓飞只好放弃了要把傻徒弟王挫给踹死的念头儿,不情不愿地走回了主位坐下,而众爱徒一见,登时松了一口气,齐声大赞恩师他老人家从善如流,胸怀宽广,一时间师谦徒恭,气氛好不融洽!唯有王挫鼻青脸肿、涕泪横流地缩在他自己的座位上独自舔舐伤口,同时反省己身之过……。
“男子汉大丈夫,踹你两脚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丢不丢人啊?”卓飞鄙视地数落了王挫一句,接着不待对方回话,又不耐烦地问道:“行了,你小子也别在哪儿装可怜了!为师问你,咱们的人可都带来了么?”
王挫见恩师问起正事儿,连忙收起了自己那副大半是为了博取同情而装出来的扮相,腰杆一挺,答道:“回禀恩师,咱们的人都到了,两千人一个不少,沈剑领着他们已经躲进北面的山里去了。”
卓飞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些家伙只训练了不足一月,尔觉得他们还堪用吗?”
一向大不咧咧,直来直去的王挫,闻言之后,先很是难得地思索了一下之后,这才微微地点了点头,面色郑重地答道:“时间虽说是短了点,但照您老人家的练兵法门却也是进步神速。再加上这些小子们本就长的比常人要壮实些,底子不错,所以练起来倒也是事半功倍……
嗯,虽然这些小子离您老人家的期望还差的挺远,但若是与外面那些梅州兵来对攻对杀的话……依徒儿之见,却定是能赢的!”
“哦?依你之见定是能赢?这又没打过,何以见得呢?”卓飞好奇地问道。
王挫见师傅不信,于是猛地一拍胸脯,理直气壮地嚷嚷到:“师傅且放心,想如今,只要从那帮小子里面随便挑四、五个人出来,那徒儿我便招架不住了;若是七、八个人合击的话,那徒儿多半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啧啧,您说,若连徒儿我都招架不住,那……”
噗~~~!
“师傅,这说的好好的,您老……您老…咋喷徒儿一脸茶水呢?”王挫擦着脸上的茶水,先幽怨地望着自己师傅,又望了望旁边那几个正掩嘴偷笑的师兄弟们,心中很是莫名奇妙,好不委屈。
卓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用袖口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这才患得患失地问道:“挫儿啊!你最近可有勤练斧法?”
王挫不解,答道:“有啊!天天练,刻刻练,不敢偷懒稍歇,一切只为了师傅的大业,为了拯救……。”
“行了,行了!”卓飞伸手拦住正准备慷慨激昂一番的傻缺儿徒弟,又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为师再问你,若是让你与鞑虏单挑的话,你可有必胜把握?”
“徒儿又没碰见过鞑虏,怎知高下?不过旁人均言鞑虏剽悍异常,想必也不是易与的……唔,徒儿估么着最少也能打个平手吧。”王挫老脸一红,尴尬地挠起了他自己的脑袋。而从他这副德性便能看的出来,他的这番自我评价,显然还是藏了很大地水分的……
卓飞两眼一翻,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的说道:“好,好一个平手啊……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岂不是要七、八个人才能搞死一个鞑虏么!尔可知道,那鞑虏最少也有三、四万人,而咱们就只有这点人马……若是照着你的算法,那咱们岂不成了螳臂当车?那还打个屁啊,这跟去送死又有个啥区别啊!”
“啊!这…这个嘛……也对啊!听您老这么一算,咱还真是跟送死差不多啊!”王挫一听,登时也傻眼了,吭哧了两下,又嗫嚅道:“其实那群小崽子们还是挺厉害的,有时三、四个…..不……其实只要一、两个人也就差不多能和徒儿战个平手了……若是如此算来……鞑虏三、四万,咱们有四千……咦,恩师,这数儿咋算都不太对啊!”
王挫掰着手指头,一脸无辜的模样,直把卓飞气的哭笑不得,心中对自己这个傻缺儿徒弟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于是,也懒得再去和他废话,只是摆了摆手让他先闭嘴之后,这才郑重说道:“行了,为师也没闲工夫和你扯淡!无论你手下的那些兔崽子们强也好,弱也罢,反正为师也不打算用他们去和鞑虏硬碰,这次带上他们,主要是让他们见见血,历练一番罢了。
还有,尔等切记,咱们这次出征是以奇袭为主,所以,明日出城之后,便这般…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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