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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过了许久,卓飞的背影早已经消失不见,这俩人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于是各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相视一眼,王管家首先说道:“知州大人稍待,我先进去看看侯爷气消了没有。”
“请便,请便!有劳王管家了。”张知州忙不迟疑地点头应到,心中告诫自己等下见着侯爷的时候可要小心答话,省得遭受池鱼之殃,成了别人撒气的对象。
很快,王管家就出来了,对着张知州恭敬地说道:“张大人,侯爷有请。”
张知州整了整官袍,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这才昂首迈步走入了侯府的议事大厅。
进门之后,厅内的景象登时令张知州暗自心惊,只见地上随处都是摔碎了的瓷器,再加上茶水和点心,和在一起,真可谓是一片狼藉……再来看看马大侯爷,只见他面前的案几已经被一刀两断,而侯爷此刻正拄着出鞘的钢刀,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着粗气,看这样子该是被气得不轻!
张知州被马大侯爷赤红的双目一扫,登时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哆嗦了一下,赶快恭敬地行礼道:“下官拜见侯爷。”
“坐!”马大侯爷用刀尖指了指厅中唯一一把没倒下的椅子说到。
张知州一瞧,这椅子上还有一小块被泡在茶水中的点心,不由得暗暗叫苦,可他此刻实在不敢拂逆马大侯爷,也不敢擦拭,只好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老王,出去,关上厅门,让所有人退到十丈之外!”马大侯爷冷冷地下令到。
“是!”王管家解脱了,迅速地溜出厅外,可张知州一见这情形却是更加的忐忑不安,不知马大侯爷屏退左右,到底要想要和自己密议些什么东西。
马大侯爷瞅了瞅好不紧张的张知州,淡淡地问道:“张大人,今日的情景你都看到了吧?”
张知州被这话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抱拳行礼,急切地说道:“不敢,不敢,下官无意窥伺侯爷的私事,侯爷放心,下官不是多舌之人,今日之事决不会由下官之口外传的!”
马大侯爷微哼一声,不置可否,又接着说道:“你紧张个什么,坐!”
张知州擦了擦冷汗,只好再次万般不情愿地坐回椅上,只听马大侯爷又接着说道:“今日之事,张大人以为老夫该如何处置是好?”
张知州闻言,又赶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哆嗦着说道:“侯爷英明神武,下官才学有限,实在不敢妄下论断,还请侯爷明鉴!明鉴!”
“坐!”马大侯爷指了指椅子,又接着淡淡地说道:“张大人知本州事也有些年头儿了吧!嘿嘿,想老夫以前与张大人分掌梅州军政多年,相处的倒也算是和睦吧!”
张知州闻言大惊,心中叫苦,暗自腹诽到:和睦个屁,本来这梅州的州事和军事都该是老子来总管的,结果愣是被你这个老丘八联合着手下军将架空了我一半的权力,当真是可恶至极也!只不过本官看在战事紧迫的份儿上,一直都懒得和你计较罢了……
咦,听这语气,这老丘八该不是想和本官算算旧帐吧!哎呀呀,真是倒霉,你说本官今天怎么就撞见这一出儿了呢!早知道我就抱病不来了嘛!
想归想,但上官的问话,却不能不答,可怜的张知州只好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唯唯诺诺地答道:“是,是,侯爷掌兵有方,军纪森严,下官能有幸与侯爷共处一城任事,倒是省去了许多心力,呵呵呵呵……”
马大侯爷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不错,张大人施政确有独到之处,老夫毕竟是个武将,且已老迈,而政事颇杂,真是不胜其烦……”
张知州不知对方何意,但还是连忙说道:“侯爷老当益壮,老成持重,由侯爷来执掌广南东路军政,那实在是万民之大幸也,又何来老迈一说,侯爷过谦了,过谦了。”
“哼,是不是过谦,老夫自己知道,张大人毋须客套!”
张知州听到对方语气不善,登时被吓得浑身发软,只能连声附和道:“是,是!”
谁知话音未落,马大侯爷却是厉声喝到:“张大人的意思是说马某当真是过谦了么!”
妈呀,话都让你说了,这还叫不叫人活了呀!嘿,您这马屁也忒难拍了一点吧!
张知州心中大骂,可口上却不敢有半点不敬,只好抱着拳,不断地对马大侯爷行礼,告罪。
马大侯爷怒视了对方半响,忽地长出一口气,平静了下来,说道:“哎,老夫确是不擅政务,想如今使司衙门初建,诸事颇多。而战事危急,老夫还要加紧整军备战,所以嘛…….不瞒张大人说,老夫打算上书官家,恳请官家任命张大人为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司副使,协助老夫处理政事,却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
啊!
张知州长大了嘴巴,久久不能言语,实在想不到这天大的好事儿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来!一路副使,与眼下自己这个毫无权力的知州头衔来比较,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了啊!这…这又怎能不令人兴奋莫名呢!
不对,不对,副使只有一个,而侯爷如今才是个副使罢了,我若上位,那他又该如何自处?对了,他方才是说让我协助处理政务,协助,协助!能让副使协助的那岂不是只有正使了么!莫非…莫非……侯爷如今已经升任正使了不成,或者官家在派他来筹建使司衙门之前便已打算让他升为正使,只是怕骤然擢升太多,难以服众,所以才……
对,定是如此,那个状元公张镇孙多半只是这个老丘八打出来的幌子吧……!再者说了,无论如何,此事对自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呀…….
“张大人,张大人?”马大侯爷轻声唤道。
“啊!啊!!!”张知州回过神来,旋即拜倒在地,大呼到:“侯爷高义,下官定当铭记五内,敢不为侯爷效死!”
马大侯爷听到张知州的赌咒,忽地破颜一笑,道:“哈哈哈,这便对了,快起来,快起来,张大人无须多礼,老夫只是准备上书,官家能否应承,也不过是五五之数罢了!”
张知州起身,抹着激动地泪水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官家是否应承,侯爷对张某的这番恩德,此生绝不敢相忘。”
“好,好,好!”马大侯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示意张知州坐下,沉吟了一阵,忽然叹气道:“老夫也不再瞒你了,其实这副使一职,老夫本是想要留给我那位贤弟的,而你近日来想必也都看到了,我那贤弟覆手之间便筹到了无数银子,足够整军之用,此等才华,实无人可比,只可惜……唉!”
哇靠!你竟然想让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出任一路副使!
张知州登时被马大侯爷的话给雷住了,心说这副使是你想谁就能是谁的么!但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多年来和这个老丘八共处一城,按理说对方的性格并非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啊!莫非…对方当真是有十足的把握不成?
牛皮吹的越大,吹的越玄乎,往往就越有人相信。马大侯爷与卓飞均深谙此道也,而今日一试,果不其然,张知州越想就越是犹疑不定,只好附和着说道:“侯爷所言甚是,卓公子的才华实是下官所不及也,若由他出任广南东路的副使,那定能成为侯爷之得力臂助,共为官家分忧。”
马大侯爷闻言冷冷一笑,摇头道:“得力臂助?这倒也未必吧?我那贤弟毕竟还是年少气盛,虽有几分才情,但仍嫌毛躁了一些,不说别的,仅是这度量就较之张大人甚远啊!”
说着说着,马大侯爷语气转厉,又愤愤地说道:“张大人,你也看见了,今日那小子仗着老夫的倚重,竟敢要挟于我,真是好不气人!哼,孙家父子罪恶滔天,不严惩不足以泄民愤,老夫还就不信了,这广南东路真有老夫动不得之人!”
“这……”面对这个棘手的话题,张知州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答腔才好。
马大侯爷越说越气,忽然抽刀对着那张已被砍断地案几猛劈下去,状若癫狂,而且一边砍还一边破口大骂,道:“宰了他!宰了他!老子偏偏要宰了他,我看你奈我何!我看你奈我何!”
张知州吓得浑身颤栗,实在是没勇气再安坐椅上,于是,也顾不得地上的一片狼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不住地大叫到:“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啊…….!”
盏茶功夫经过,或许是张知州的劝慰起了效果,或许是对方自己砍累了,总之,马大侯爷将他面前的案几砍到稀巴烂之后,总算是慢慢地停了下来,只见他好似浑身力量被抽空一般,噗通一下,便拄着刀半跪于地,呼呼地喘起了粗气,并死死地盯着张知州不言不语,那架势便犹如困兽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张知州只看了马大侯爷一眼,便吓得不敢再看,生怕对方会失去理智,而迁怒于自己。
而就在此时,马大侯爷低沉的嗓音突然再度响起,只听对方说道:“张大人莫怪,老夫有些失态了!”
妈呀,这才是有些失态啊!
张知州腹诽一声,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唯唯诺诺地叩首说道:“侯爷…侯爷真情真性,何怪之有,下官……下官……”
张知州本来想说下官佩服的,这是通用的官场套话,可他突然想到,自己若说出‘佩服’二字,似有讥讽上官之嫌,难道说自己是在佩服对方失态么?所以话到嘴边,但这佩服二字实在无法出口,张知州登时便打了绊子,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好含糊以对。
好在马大侯爷此刻心智似乎还不太清醒,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望着地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马大侯爷长身而立,挥刀指向张知州,一个字一个字的吼道:“你说!老夫该以何罪名宰了那孙家父子才好!”
啊!
张知州望着对着自己颤动的刀尖,顿时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寒意,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妈呀,侯爷这是动了杀机啊!
事情干系太大,张知州虽然一直很想有人去收拾一下孙家父子,但是他却不想自己出手。按理说侯爷自己动了杀机,本是件好事,可此事又关系到那位鬼神莫测的卓公子,而自己若是此刻挑唆侯爷去杀了那孙家父子的话,那便等于是驳了卓公子的颜面,万一令卓公子心存怨恨的话……啧啧,那个主儿可真是不好惹的啊!
张知州犹豫不决,马大侯爷却是渐渐地不耐烦起来,只见他挥刀虚劈,大吼道:“让你说你便说!哼,说得好了,这副使一职非你莫属!说得不好,你还是趁早辞官,给老夫滚出梅州城,滚出广南东路,便是陈相也保你不住!”
此言一出,侯府议事厅内登时杀气弥漫,张知州被这股凛冽的杀气冲的是肝胆俱颤。
威胁,这是赤 裸裸的威胁,这马老丘八吃错药了么,居然连陈相都不惧了!不过这老儿言之凿凿,既然敢放出此话,看样子必有所持,而自己若是不顺了他的心意,只怕,只怕……今日都未必能走出这个门口啊!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张知州很快便下定了决心,准备坚决地跟上马大侯爷的脚步,一起将那个惹人厌恶的孙通判打落万丈深渊,并以他来作为自己出任副使的踏脚之石。
“咳咳,下官…下官愿追随侯爷骥尾,那孙家父子实是罪恶滔天,人神共愤,还请侯爷为民除害。”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张知州便越说越是顺溜,只听他又接着言道:“孙通判仗着自己主掌刑狱之事,收受贿赂,敲诈苦主,颠倒黑白,草菅人命!而其府上有三子,皆是恶贯满盈之徒,霸人田产,强抢民女等劣迹,更是数不胜数……!”
马大侯爷闻言,精神一振,问道:“哦,既然如此,张大人可有实证,可将孙家父子绳之于法?”
张知州一愣,反问道:“下官见侯爷府外不是正有苦主哭诉,请侯爷做主么?为何不……”
马大侯爷长叹一声,说道:“不错,正因有苦主上门喊冤,老夫才难以对孙家父子的罪行视而不见,然,此二人所诉,皆是陈年冤屈,早被那孙家父子做成了铁案,实难以此将其定罪!张大人也当明白,这个孙通判毕竟是一州大员,若不能罪证确凿,施以雷霆一击,令他认罪伏法,拖延时日,恐遭其反噬啊!”
“这……”张知州觉得马大侯爷说的也很有道理,沉吟了半响,猛地下定决心,说道:“也罢!既然侯爷下定决心要为民除害,那下官也不能作壁上观,不瞒侯爷说,这些年多有苦主向下官哭诉,请求下官惩治孙家父子。然,本官念在与其同僚一场的情分上,多半是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面劝慰苦主,一面警告孙通判,原本是望他以此为戒,谁知其不思悔改,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本加厉,犯下累累罪行,真是罄竹难书!”
马大侯爷大喜,哈哈大笑道:“哈哈,如此说来,张大人手中应是握有令人信服的罪证了!甚好,如此一来,孙家父子必死无疑,哼哼,天怒人怨,想必那小猴崽子也无话可说了吧!”
张知州察言观色,登时有些后悔起来,马侯爷这分明还是对卓公子甚有情义啊!这可不妙,自己今日若把丑人做了,得罪了卓公子不说,搞不好过得几日之后,侯爷怒气一消,便把这副使一职又送与卓公子了,那自己岂非是亏大发了么!
“侯爷,下官方才见卓公子面色不善,这……这事后万一卓公子怪罪起来……下官……”张知州欲言又止,马大侯爷登时明白了他的心事,冷哼一声,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那贤弟少不更事,这次若不让他吃点教训的话,那他日后还不得骑到老夫头上来拉屎拉尿么!
不过嘛,念在老夫与他的结义之情上,嗯,老夫打算待孙家父子伏法之后,便向官家举荐他权知本州,让他先在你这个位置上好生地磨练一下性子,嘿嘿,五品官儿,这也是老夫当初许了他的,老夫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张知州听马大侯爷这么一说,登时放下心事,喜上眉梢,抱拳道:“侯爷英明,卓公子万般皆好,就是还有些少年心性,若能于官场之上再多加磨砺几日,则必成大器!而侯爷对卓公子用心良苦,实令下官艳羡莫名啊!”
“哈哈哈,张大人所言有理,只是不知道那个小猴崽子能否体谅老夫的这番苦心啊!”马大侯爷被张知州说的老怀大慰,挥挥手又说道:“此处一片狼藉,今日本侯便不留张大人饮宴了,请张大人回去之后,速将孙家父子的不法罪证送来,去吧,我的副使大人!”
“遵令,下官定尽快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