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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褊公?一群下作之徒,安敢如此侮辱朝廷股肱之臣,当真罪该万死!”
李恪乃是饱读诗书之人,自不会不懂褊公是啥意思来着,不就是心胸狭隘的老头么,这等谥号简直就是恶毒到了不能再恶毒之地步,别说他李恪与萧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就算没有,身为储君,也断不能坐视已逝重臣遭此等之侮辱,怒火一起之下,也就没给许敬宗甚脸面了,但见其猛拍着文案,气极地便叱骂了起来。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见得李恪暴怒如此,许敬宗原本就慌的心顿时便更慌了几分,与此同时,也自有着无穷的委屈,没旁的,自他接掌礼部到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就半年的时间,期间还几次遇到宰辅病逝并行国葬之事,礼部上下可谓是一直在连轴转着,在这等情形下,许敬宗虽是有意对礼部各司进行调整,也愣是找不出个合适的出手机会,以致于此番会有这等变生掣肘之事发生,事到如今,许敬宗除了低头认错之外,还真就没甚太好的法子可想了的。
“哼,父皇已是几次问过此事了,你许大人打算将此事拖到何时,嗯?”
李恪怒归怒,却并未因此失去了理智,发泄了一下之后,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问话的语调里却不免带着几分的肃杀之气。
“下官、下官这就去落实,力争午后拿出个结果来!”
感受到了李恪言语间那浓烈得惊人的不满之意,许敬宗的腿肚子可就不免有些打颤了起来,可又不敢说自己办不到李恪所要求之事,也就只能是硬着头皮地给出了个明确的承诺,显见是准备回到礼部之后,强行动用尚书之权,以推动谥号之事的通过。
“那好啊,本王就坐等结果好了,延族且自去忙罢。”
许敬宗之所以能得到提拔,完全是李恪顶着陈子明的不满之压力,一力为之的,如今其办事不力,伤的可是李恪的面子,若不是考虑到此事的复杂性,李恪又怎可能让许敬宗如此轻松过了关去,奈何眼下形势微妙,李恪也只能是无奈地再给许敬宗一个机会了的。
“谢殿下宽仁,下官这就去办。”
见得李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许敬宗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可也知晓这已是李恪给自己的最后之表现机会了,若是还不能抓住,那也就无甚将来可言了的,一念及此,许敬宗又哪敢有甚耽搁,紧着谢了恩,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御书房,自行赶回礼部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来人!”
尽管许敬宗已是做出了保证,然则兹事体大,李恪又哪敢再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许敬宗的办事能力上,但见其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之后,突然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何欢就随侍在书房门口,这一听得李恪召唤,自是丝毫不敢迁延了去,紧着便抢进了房中,一躬身,高声应了诺。
“去,将陈相请了来。”
李恪扫了眼何欢,也自无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
“诺!”
见得李恪气色不对,何欢又哪敢有甚耽搁,恭谨应诺之余,匆匆便退出了御书房,不多会,便见一身整齐朝服的陈子明已是缓步从书房门口的屏风处转了出来。
“下官见过殿下。”
尽管何欢不曾提过李恪召见的目的何在,可以陈子明之睿智,却是早就知晓一准是谥号之事出了岔子,不过么,他却并不打算揭破,也就只是依着惯例,恭谨万分地见礼了事。
“免了罢,子明啊,礼部那头果然出事了,延族无能,入主礼部都已半年余,竟尚不能掌控局面,以致于谥号之争已烈,那帮小儿辈竟敢给出甚褊公的谥号,岂有此理,真当小王是泥捏的不成!”
面对着神情宁静的陈子明,李恪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滚过了一阵的心虚,此无他,当初陈子明可是建议他李恪以监国亲王的身份,直接上本为萧瑀请谥号的,可李恪一来是想给许敬宗一个表现的机会,二来么,也是自持身份,不愿给人以跋扈的印象,故而并未听从陈子明的建议,如今事情闹到了这般地步,李恪悔不当初之余,也自不免有些无颜面对陈子明之感。
“哦?竟有此事?”
陈子明本身就管着礼部,又怎会不清楚礼部如今是怎个状况,他之所以不插手其中,固然有着避嫌之故,可也不凡要让许敬宗出出丑之心思,当然了,这等心思,陈子明是断然不会说给李恪知晓的,也就只是故作讶异状地惊咦了一声了事。
“嗯,小王也料想不到啊,褊公?哼,一群小人,竟敢如此欺孤,此事断不算完!”
李恪之所以将陈子明请了来,本意是想着让陈子明以主管礼部之宰辅身份出面,为许敬宗坐镇一番的,可再一想,当初陈子明就极力反对提拔许敬宗,是他李恪坚持要这么做了去,如今礼部出了岔子,再要叫陈子明前去收拾烂摊子,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饶是李恪脸皮不算薄了,也自没好意思开这么个口,也就只能是在言语间隐晦地暗示上一番。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本就属理所当然之事耳,殿下又何须动怒哉。”
以陈子明之睿智,自不会听不出李恪言语间的暗示之所在,不过么,他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直接表态接手,仅仅只是顺着李恪的话头,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
“是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小王也是难啊,今,虽已着令延族加快办理此事,奈何其在礼部立足未稳,无论声望又或是资历,都难压服那帮野心勃勃之辈,子明既是主管着礼部,你看这……”
这一见陈子明死活不肯接茬,李恪也自没辙了,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感慨了一番之后,顺势硬着头皮地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殿下明鉴,如今之事恐已不是光礼部能妥善解决了的,纵使能强行于礼部通过决议,也必难堵朝臣们的泱泱之口,朝争大起已在所难免,倘若此际再在礼部强行为之,除落人口实之外,并无甚用处可言。”
陈子明虽不算是爱惜羽毛之辈,可也绝不想将自己的好名声轻易丢了去,尤其是在根本不会起作用的前提下,他又哪肯平白去为许敬宗担责的,仅寥寥数语便已彻底堵死了李恪再度出言求肯之可能。
“这……,当不致有如此之严重罢?”
李恪当初之所以会在陈子明都已出言提醒了,还那么掉以轻心,皆是因对自己掌控朝局的能力有着绝对信心之故,在他想来,有他李恪坐镇,又有许敬宗在下头忙乎奔走,中间还有陈子明这么尊朝堂大佬杵着,就算有甚变故,也断然大不到哪去,却是万万没想到“阴沟”里居然有着翻船之危险,此际听得陈子明这般说法,自不免便有些大惊失色了去了。
“殿下若是再懵懂若此,那也不必谈甚将来了。”
李恪自打再度监国起,便有些自大得忘乎所以了,前有李义府,后有许敬宗,再算上此番的阳奉阴违,明显有着不打算再以陈子明为唯一臂助之想法,对此,陈子明虽从来不提,可心中却是一直都是有数的,早想逮着个机会给李恪敲上一记警钟,也省得这厮生出啥不应有的想头,眼下这谥号之争不大不小,恰恰就是个打李恪闷棍的大好机会,以陈子明之能,自是不会轻易错过了去。
“子明教训得是,小王知错了,今,事已至此,还请子明为小王再谋一策。”
李恪到底不是蠢人,自是知晓自己近来确实有些太过自大了些,也自不敢再说甚乔饰之言,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认了错。
“如今这等局面下,礼部无论作出何等决议,都难阻朝争之大起,既如此,战也就是了,与其再在礼部多折腾,倒不如让礼部将两种方案之争都报到陛下面前,提前引发争议,也省得给长孙老儿留下腾挪之空间。”
陈子明从来都不怕朝争,当初实力不足之际,都敢跟李承乾以及李泰抗衡于朝堂之上,而今,实力已然雄厚无匹的情况下,又怎会怕了长孙无忌等人的刻毒,这会儿给李恪的建议么,那便是摆明了车马,来上一场公然之对决,也好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众朝臣们彻底归心。
“这……”
监国大权在握的情况下,李恪倒是不怕压不服长孙无忌一番,怕的是实力暴露太多,会引来太宗的猜忌心思,一旦如此,那后果可就真有些不堪了去了,一念及此,李恪自不免便犹豫了起来。
“陛下乃圣明之君也,自会知道取舍的。”
若是往常,陈子明也不会给李恪这等公然以势压人之建议,可眼下么,太宗的龙体明显已是出了大问题了,接班人的确定也已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以太宗之睿智,自不会不知道在此等时分确立李恪之继承人地位的重要性,当然了,此事涉及到帝王心术,陈子明却是断然不会跟李恪解说分明的,也就只是笼统地暗示了一番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