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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该啊,不该啊……”
自打被下了大牢,葛铭便知若无奇迹的话,自个儿是断难逃脱一死了的,故而紧急作出了些保命的部署,核心只有一个,那便是挟持魏王李泰,以求得活命之机,而今,随着张涛的落网以及招供,葛铭最后一丝侥幸也已是被敲成了碎片,面无人色地瘫软在了地上,口鼻歪斜地呢喃个不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尔等自以为办事隐蔽,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如今事实俱在,尔还不招供,那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了!”
眼瞅着葛铭彻底没了精气神,陈子明自不会错过这等趁热打铁的大好机会,待得宁岩宣读一毕,也不给葛铭留下喘息之机,便已是厉声呵斥了一嗓子。
“我,我,我……”
葛铭的心防虽已是被攻破,可到底还是存了一丝的侥幸心理,赌的便是陈子明对他贪墨乃至贩卖私盐的勾当并不甚明了,妄图拖延些时间,看魏王那头能否在得知张涛出事后加大出手之力度,正是出自此等想头,尽管心慌意乱得很,可葛铭还是勉力地坚持着不肯吐实。
“尔真以为不说实话,本官便难奈尔何么,宁岩,接着宣!”
陈子明乃是有备而来的,又怎可能让葛铭有坚持抵抗之余地,也没理会其脸色有多难看,一抖手,又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叠供词,丢到了宁岩的几子上。
“诺!”
宁岩刚宣完一份供词,正自口干舌燥得很,本想着能休息上一下的,却不曾想陈子明又丢来了份供词,当真是无奈得很,却又哪敢违逆陈子明之令,也就只能是强打起精神地应了一声,抄起那份折子,以略显暗哑的声调便宣了起来:“罪人葛成东供述如下……”
“啊……“
宁岩方才刚念了个开头,葛铭便已有若遭了雷击般地哆嗦了起来,没旁的,概因那葛成东乃是葛铭的侄儿,也正是葛铭派去与薛延陀交易精盐的主事人,此人既已招供,他葛铭的所作所为就再也无甚秘密可言了的。
“葛铭,事实俱在,尔还有甚要辩解的么,嗯?”
这一见葛铭已然放弃了抵抗的心理,陈子明自是不会再浪费时间,也不等宁岩将口供宣完,便已是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我招,我招了,哎……,一时贪心作祟,以致沦落至此,某悔不当初啊,某……”
惨遭自家侄儿出卖,葛铭的精神已是彻底崩溃了去,再被陈子明这么一喝,哪还有甚抵抗之能,话匣子一开,话也就多了起来,从其第一回谋算贪墨精盐开始,一直说到了事发被擒为止,事无巨细全都交代了个清楚分明。
“魏王殿下的手书何在,嗯?”
时值葛铭招供之际,陈子明一直静静地听着,始终不曾出言打断其之供述,直到其招供完毕,陈子明方才出言发问了一句道。
“在葛某第四房小妾的弟弟王浩手中。”
葛铭都已然是彻底认命了的,听得陈子明有问,也自不再隐瞒,老老实实地便给出了答复。
“此人现在何处,说!”
陈子明从来就不担心无法审明此案,哪怕是出现了张涛这么个变数,陈子明也一样底气十足,概因他早就安排了“新欣商号”的密探人手秘密抓捕了葛成东等葛铭的心腹手下,早就已将案情摸了个清楚,真正令其感兴趣的其实就一条,那便是扣在葛铭手中的那份书信罢了,此际听得葛铭已然招供,心情自是大好,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紧赶着逼问了一句道。
“在王家庄其自家府上。”
听得陈子明此问,葛铭很明显地挣扎了一下,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敢顽抗,苦着脸地叹了口气,便已将王浩的下落道了出来。
“很好,宁主薄,让他签押!”
既已得知了书信的下落,陈子明也就不想再多生枝节了,这便一挥手,声色冷然地下了令。
“诺!”
宁岩今儿个一人身兼数职,当真累得个够呛,然则就算再累,他也不敢违逆陈子明之令,但见其紧赶着应了诺之后,拿着一大叠的口供以及一盒红印泥便奔到了葛铭的身前,监督着葛铭在每张口供上都签押了一番。
“大人,所有口供都已签押完毕,请您过目。”
好一通的忙碌之后,终于将活计干完了,宁岩暗自松了口大气之余,却也不敢稍有耽搁吗,紧赶着便将那叠口供递交到了陈子明的面前。
“嗯,有劳宁主薄再辛苦一趟,且带些人手赶往王家庄,将王浩连同其手中的魏王书信一并带了回来,记住,此事断不可外泄。”
陈子明并未急着去看那些口供,也就只是随手将之搁在了文案的一角,口中却是不紧不慢地吩咐了一番。
“诺!”
一听这差使又着落在了自个儿身上,宁岩心中直发苦,没旁的,概因涉及到魏王的隐私之事,可不是闹着好玩的,要知道他不过就只是区区从七品上的小官而已,魏王那头都用不着亲自出手,吹口大气,他宁岩就得灰飞烟灭了去了,奈何陈子明有令,却也由不得他不从,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恭谨地应了一声,疾步便退出了监舍,自去办理相关事宜不提。
“此处已无外人在,葛大人且就坐下陪本官说说话好了。”
宁岩离去之后,陈子明也不曾召唤外头的差役们进来,而是起身离开了文案,走到了先前宁岩作笔录所用的几子后头,一撩官袍的下摆,就此盘坐在了蒲团上,而后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宽大的衣袖,指着几子的对面,声线平和地招呼了葛铭一句道。
“哎……”
葛铭长叹了口气之后,也没甚多的言语,拖着脚便走到了几子旁,一抖囚服,就这么跪坐在了地上,低垂着头,满脸的痛苦之色。
“当初盐场出盐之际,葛大人何等之意气风发,言辞灼灼地宣称要凭此确立夏州万世之基,想不到半年而已,葛大人便已落到了而今之地步,世事变幻若此,真叫本官感慨万千啊。”
陈子明将宁岩打发了开去,自然是有着别样之用心的,不过么,他却并不急着说正事,而是摆出了一副与葛铭谈心状地感慨了起来。
“哎,是葛某贪心作祟啊,愧对陛下,愧对州中十数万父老乡亲,葛某该死,葛某该死啊!”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葛铭此际便是这么个状态,被陈子明这么一说,老脸当即便涨得个通红如血一般,惭愧万状地叹息了起来。
“葛大人自己死也就是了,却恐牵连得家人怕也难逃一劫,时至今日,悔已迟,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将功折罪之下,或许还能给尔之家人留下一线之生机罢。”
拉家常不过只是个幌子而已,陈子明可没那么多的闲心跟一必死之人好生谈心上一番的,感慨了一句之后,便已是意有所指地提点了一句道。
“啊,这……,还请大人指点迷津,若能得大人援手,葛某一家老少皆感您之大恩大德了。”
葛铭在宦海中打滚了多年,对《大唐疏律》自是了若指掌,又怎会不知他所犯下的诸般罪行已是灭门之大罪,就算是法外开恩,他本人也一样难逃一死,至于家人么,顶多降一级,也逃不过官卖为奴之下场,可此际一听陈子明如此说法,似乎有着能解其家人之厄的办法,精神当即便是一振,赶忙便跪倒在了地上,朝着陈子明便连磕了几个响头。
“葛大人不必如此,陈某可救不得尔家老少,唯有葛大人自己或可着力也。”
这一见葛铭已然上了钩,陈子明的心情自是为之大好,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也没急着道出谜底,仅仅只是暗示了其一番。
“这……,犯官愚钝,还请大人为犯官指明个方向,犯官感激不尽。”
葛铭能混成一州刺史,自然不是痴愚之辈,这一听陈子明如此说法,又哪会不知陈子明这就是再卖关子,奈何形势比人强,却也容不得他不低头,哪怕心中有着再多的委屈,也只能是可着劲地冲着陈子明磕头连连,口中更是苦苦地哀求不已。
“哎……,罢了,罢了,葛大人且请起罢了,本官可以为葛大人指一条道,然,本官之所言一旦出了这个门,本官就不认了,至于葛大人办还是不办,且就自行斟酌好了。”
鱼虽已是上了钩,可陈子明却依旧谨慎得很, 并不急着说出谜底,而是先行给葛铭敲了记警钟。
“还请大人放心,下官自不敢有丝毫的外泄,若违此誓,当万世为猪狗!”
葛铭自知必死,如今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救自家老少,赌咒起来,自也就狠得紧。
“也罢,那陈某便直说了,今番一案已动天听,闹得愈大,处置起来便愈重,张涛另有一份供词在此,葛大人看过之后,便该知向何处努力了。”
陈子明对所谓的誓言其实是浑然不信的,不过么,倒是没再刁难葛铭,而是神情凝重地将张涛的第二份供词取了出来,搁在了几子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