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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李泰的能量当真不是一般的大,宴请了陈子明之后的第三天,便将他魏王府的属官调了四个人到工部任职,除了水部司不曾派人外,虞部、屯田部各一人,另两人则全都集中在工部司中,当然了,职位并不甚高,除了一名出任工部司员外郎之外,余者皆是主事之职,可车马却是摆明了的,就是要跟陈子明合作着整蛊盐铁革新之事,对此,陈子明并未有甚异议,不过么,也没急着让李泰的人行动起来,而是向吏部提出了调人的申请,准备将茂州别驾李恒以及州主薄杨辰等一拨官吏调来京师,理由便是这拨官吏熟悉盐、铁事宜,可勘大用。
陈子明要调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当真不算少,尽管中级官员就两人而已,可下头那帮低级官吏却是多达十数人,都往工部里放显然不现实,无他,编制所限耳,为此,吏部那头也颇是为难,岑文本亲自出面跟陈子明好生协商了一番,最终同意将李恒调入工部司任郎中,而杨辰在在虞部司任员外郎,至于其余十数名低级官吏么,一半调入了工部,在各司挂主事衔,至于另一半则是分流到了户部各司,而后以户部协同配合的名义参与到盐铁革新事宜中去。
调人是需要时间的,哪怕岑文本那头已是极力在配合了,调令也已是第一时间便发了出去,可毕竟远隔千山万水,茂州诸般人等自是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到任,此乃条件所限,陈子明也自没甚法子可想,偏偏他又不想坐等上月余的时间,索性便请了旨意,打算亲自去夏、银、绥三州考察一番,对此,太宗自是欣然准了奏,给了陈子明一道诏书,让他以钦差的名义出巡三州,顺便观风三州。
夏、银、绥三州虽都属于关内道,可实际上却全都是边州,与蒙古大草原接壤,大名鼎鼎的无定河穿三州而过,素来便属于诸胡横行之所在,更有强邻薛延陀在侧虎视,气候干旱,土地贫瘠,人口也少,皆是下州之地,产出有限,资源不丰,三州经济自是凋敝得很,民众大半苦困,正因为此,一得知陈子明即将到三州大兴盐场,夏州刺史葛铭、银州刺史赵万诚、绥州刺史王纯尽皆闻风而动,这不,陈子明的车驾方才刚过了延州(今之延安),三州刺史都已皆率州中属官赶到了清涧县境迎侯。
“陈大人,听闻您要来我夏州大兴盐场,下官欢欣鼓舞不已,只是,唔,只是下官着人在州境内四下勘探,却并未见有大量岩盐之所在,不知您……,呵呵,请恕下官孟浪了,会否是流言有误哉?”
一行人等将陈子明迎入了清涧县的驿站之后,彼此按着品阶高低落了座,性子最急的葛铭便已是头一个对陈子明大兴盐务一事提出了质疑。
“大人明鉴,下官也着人详加查访过,除与盐州交接处有一盐湖之外,确不曾有太多所得,且那盐湖已归属盐州盐场所有,并非我绥州所能染指的,至于岩盐么,下官州中也就只有上县左近的高师山听闻有少许岩盐,只是地处偏远了些,下官虽已着人前去细查,一时尚未能得详情,下官愚钝,还请陈大人指点迷津则个。”
葛铭话音方才刚落,绥州刺史王纯也紧跟着出言附和了一把,显然对陈子明所言的三州岩盐储量大之说也不是很相信。
“嗯,赵使君可有甚要补充的么?”
对于两位刺史的质疑,陈子明并未急着给出个解释,而是笑呵呵地将话题丢给了沉默不语地端坐在一旁的银州刺史赵万诚。
“回大人的话,自得知大人欲来我三州大兴盐场,下官便已彻查了地方志,得知我银州儒林县西北黄莽山一带确曾有山民曾在此挖出过大量岩盐,据记载,似乎量颇丰,只是因其毒性大,人畜不得食,故而无人加以理会,数日前,下官着人前去勘探过一回,挖地十余丈,却依旧不曾有所发现,或许是记载有误也说不定。”
真正在地方志上有明确记载岩盐出处的就是银州,早在匈奴人赫连勃勃建大夏国时,便有山民在儒林县苍莽山上挖出过岩盐,时人尚不知其毒性,分而食之,导致中毒者众,赫连勃勃曾因此下令严禁开挖岩盐,违令者杀无赦,自此后,银州的岩盐便不曾再有过相关之记载,据此,赵万诚也确实着人上了苍莽山勘探,却一无所获,这会儿说将起来,也自不免有些怀疑地方志之记载是否出了偏差。
“得见诸位大人能如此实心办事,本官也就放心了,至于说到三州的岩盐么,本官心中有数,不急,明日一早还请诸位大人随本官一道前往黄莽山,实地勘过便知根底。”
对于三州刺史们的狐疑,陈子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无他,三州的岩盐储量虽是高得惊人,可大多都深埋于地,实际上,三州的地底下几乎都是岩盐,最大的盐层厚度甚至高达三百余米,储量惊人至极,不过么,真儿个露在表层处的矿点却并不算太多,加之因岩盐有毒性,时人根本就不会去理睬,正因为此,三州刺史们仓促间找不到矿点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然则对于有着前世记忆的陈子明来说,要找到几处埋藏较浅的矿点却并非难事,道理很简单,前世那会儿的榆林岩盐矿产可是全国闻名的,网络上的相关之文章不少,甚至还曾引发过一场针对岩盐开发的网络大讨论,其中就有着相关浅层矿点的报导,身为化机硕士,陈子明便曾亲身参与过此番打研讨,以其过人的记忆力,自是早将相关消息全都印在了脑海中,不过么,他却是不打算急着为三州刺史们解惑一番,仅仅只是笑着提议了一句道。
“大人有令,下官等自当遵从。”
三州刺史皆为州中经济不振而苦,自是都盼着能从盐业大兴中得利,若非如此,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地着人去提前做足勘探工作,只不过限于手段与时间,却是无人能找到矿脉之所在,即便是有着地方志记载的银州也是如此,自不免对陈子明的计划都满是狐疑与不解,此番齐齐赶到三州边境迎接陈子明,固然有着尊重上差之意,可更多的则是指望着陈子明能为大家伙指出条明路来,却不曾想到了末了,陈子明也不曾给出句实话,对此,三州刺史心中的狐疑自不免便更浓了几分,只是碍于陈子明钦差大臣的身份,却也无人敢有甚不妥之言行,只能是齐齐躬身应了诺。
银州在春秋之前,一直是狄人属地,自晋文公重耳以“尊王攘夷”挥师过黄河,一举击败了盘踞于此的狄人之后,此地方才正式并入了华夏属地,三国时,此地被羌人所占,后,匈奴人赫连勃勃击败羌人,建大夏国,筑都统万城,南北朝时期,北魏始光四年(公元四七二年),拓跋焘率军破大夏后设夏州,隋末乱世时,梁师都勾连突厥人窃据此地,自号“梁国”,贞观二年,为大唐所灭,分其国为夏、银、绥、盐等诸州,其中银州控儒林县(今鱼河堡)、抚宁县(今马湖峪一带)、开疆县三县,州治为儒林县。
夏、银、绥三州都位于半干旱的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所不同的是银州却是个例外之地,辖区境内森林茂盛,草原宽广,无定河穿州而过,更有多处支流干流星罗棋布,向来有着陕北江南之美誉,唯独儒林县外西北三十里处的黄莽山区是个例外——范围足足百余里的黄莽山虽谈不上寸草不生,可植被稀疏无比却是不争之事实,除了少量耐盐碱的低矮灌木外,根本就没有乔木的存在,这与周边郁郁苍苍之环境可谓是格格不入,也正是因为此,黄莽山几乎就是个被人遗忘的所在,别说人了,便是动物都没多少,当真是荒凉得够呛,然则今日却是有些古怪了,一大早地,便有足足一溜的马车浩浩荡荡地从儒林县西门而出,径直来到了黄莽山下,更有数百手持锄头、铲子等家什的民壮随行,那架势之大,可谓是壮观得很。
“陈大人,您请看,此处便是下官数日前着人挖出的坑。”
不消说,这么浩浩荡荡的一大拨人自然便是以陈子明领衔的三州诸多官吏,至于银州刺史赵万诚么,则是亲自充当了向导,将陈子明引到了山腰的一处大坑前,指点着狼藉的坑底,很有些无奈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
依照陈子明的记忆,黄莽山的岩盐矿属于三州范围内最浅层的矿点之一,只是具体到矿床在地下多深处么,陈子明其实也真说不太清楚,印象中依稀记得最多也就是挖开二三十米的黄土层便可见到岩盐矿床了的,可眼下这个坑都已深达三十米上下了,下头却依旧是黄土,这显然与陈子明记忆中的情形有着不小的出入,对此,陈子明自己也在犯着猜疑,自是不会紧着出言点评,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