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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子明此言何意?”
一听陈子明最后一句话说得蹊跷无比,李恪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挑,双眼微微一眯,语调微有些森然地发问了一句道。
“殿下若是听不懂,那就当陈某没说过好了。”
只一看李恪的脸色,陈子明便知其已是听懂了的,不过么,陈子明却并不打算急着深入剖析,而是不动声色地作出了回应,神情淡然而又从容,浑然不为李恪言语中的森然之意味所动。
“你……,岂有此理,尔安敢蛊惑本王谋逆,狂悖!”
被陈子明这么一顶,李恪显然是有些怒了,一咬牙,已是毫不客气地出言呵斥了起来。
“谋逆?呵,殿下想到哪去了?”
李恪的怒叱不可谓不威严,然则陈子明却并无丝毫的惧意,面色淡然地轻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反问道。
“嗯……”
陈子明这等风轻云淡的态度一出,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
“殿下之志如何哉?”
陈子明静静地等了片刻,见李恪始终不曾回过神来,也就不再多等了,风轻云淡地便又问了一句道。
“竭尽所能,报效父皇与社稷,唯此而已。”
李恪显然对陈子明此问颇有些不满,眉头都已紧皱成了个大大的“川”字,不过么,倒是没拒绝回答,但见其一摊手,很是坦然地便给出了答案。
“哈哈哈……,好,说得好,好一条取死之道!”
李恪话音方才刚落,陈子明已是放声大笑了起来,满脸轻蔑之色地便给了李恪当头一棒。
“你……,一派胡言,荒谬,狂悖!”
这一听陈子明将自己的志向说得个一文不值,李恪当即便怒了,猛拍了下几子,气恼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荒谬?嘿,是殿下自己在自欺欺人罢了,若是殿下平庸无能,或许还能得个善终,偏偏殿下却非无能之辈,恰恰相反,论文论武,都远在诸王之上,既如此,一旦新皇登基,又岂会容得了殿下在朝野间逍遥自得,不止殿下要亡,便是陈某以及馨儿都难免遭池鱼之殃,再不奋发,自身死无地也就罢了,还要牵连陈某与馨儿,殿下于心何忍哉?”
陈子明原本是不打算卷入天家夺嫡之争中去的,哪怕娶了汝南公主为妻,他也依旧没那个想头,然则长孙皇后的暗算却是让陈子明彻底猛醒了过来——天家之地,哪有甚温情可言,既是娶了汝南公主,他陈子明就已然跟李恪以及杨淑妃再难脱开干系了,说到底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局面,既如此,也就由不得陈子明情愿还是不情愿了的,为了自家小命着想,他必须,也只能是狠下一条心,推着李恪往前冲了的。
“我……”
李恪到底年轻,加之又是庶子,还真就不曾想过夺嫡的事儿,这冷不丁被陈子明如此这般地当头一棍,顿时便懵了神,有心要找些反驳的理由,偏偏大脑一片空白,越是着急,就越不知该从何说起,直急得额头上都已是见了汗。
“殿下若是欲自全,唯有二策,一是自污,胡乱行事,或可保得一时平安,然,也难称保险,无他,殿下能干之名已是朝野尽知之事,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这么个道理;至于其二么,那便是迎难而上,夺天下之造化,其中险阻重重,非有大智慧、大勇气者,不可为也,何去何从,还请殿下自择!”
陈子明压根儿就没理会李恪的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地便往下分析了一通,末了更是狠狠地紧逼了李恪一把。
“子明莫要逼某,某上有兄长,又非嫡子,岂可生此非分之心,某,某……”
李恪毕竟是聪慧之辈,只略一细想,便知陈子明所言无差,只是他向来不曾考虑过夺嫡之事,这骤然间被陈子明逼到了墙角上,心顿时便乱成了一团的麻。
“依殿下看来,太子与越王之争,何者能胜?”
要说服他人,最要紧的是把握住谈话的节奏,过猛或是过缓,都难以成事,对此,陈子明自是熟稔于心,这一见李恪满脸痛苦之色,显见心理承受力已是将将到了极限,陈子明自是不会再继续先前那等咄咄逼人之势,而是话锋一转,再次抛出了个敏感的话题。
“这……,某确是不曾想过,大哥虽身体略有微恙,然,终归是嫡长子,又无过错,父皇应是不会有换马之心才对罢?”
近年来,太子与越王争锋愈烈,纵使李恪大半时间在外之官,可也颇多耳闻,只是因着无夺嫡之心,也真就不曾太过关注,这会儿听得陈子明问起,还真就不知该如何判断才是了的。
“呵,若是陈某没记错,越王的年纪不过只比殿下小一个月罢,殿下都已之官两地了,可越王却还在京中逍遥着,不仅如此,待遇远超诸王,甚至比太子还要多上几分,个中岂非无因耶?”
李恪话音刚落,陈子明已是阴冷地一笑,指出了太宗在对待越王上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莫非子明以为四弟能胜出么?”
李恪虽不怎么关心太子与越王之争,可毕竟身在皇室,对内情却还是知晓几分的,只是往日里不曾去细想罢了,此际一听陈子明点破,心下里自是不免将信将疑了起来。
“殿下又说错了,自古以来,两虎相争,必是两败俱伤之局面,今上虽是圣贤之君,然,在东宫人选之抉择上却是犯了个大错,殊不知这等大事终归须得快刀斩乱麻,但消有丝毫的犹豫不决,都必导致朝廷动荡不安,更遑论这等暧昧之态度,嘿,一方要夺,一方要死保,偏偏陛下又不肯明确表态,到了最终,太子与越王之争必将引发大乱,到那时,二者间必有人要铤而走险,一旦如此,两败俱伤之局难免也,换而言之,殿下若欲巅立朝廷之上,此二人皆非殿下所需顾虑者。”
陈子明虽是不能将前世那一时空所发生的事情解说个明白,可从道理上来分析上一通却是无碍。
“这,这……,纵使如此,不是还有稚奴么?”
一听陈子明分析得如此丝丝入扣,李恪自是信了几分,不过么,碍于时日嫡庶有别的主流思想,他还是不敢就此起了夺嫡之心思。
“说得好,是儿虽尚年幼,却恰恰就是殿下之真正大敌也,殿下欲巅立朝堂之上,有四大不利:其一,身为庶子,于时下之重嫡思想不合;其二,为淑妃娘娘所生,有前朝血统,难免引得重臣疑心,唯恐遭清算之下,未见得便愿见殿下崛起;其三,嫡子尚在,长庶难立,纵使太子与越王两败俱伤,所立者恐还是稚奴,而非殿下;其四,长孙一脉势大难挡,欲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必先击垮长孙无忌这等重臣,方有胜算,以上种种,皆难若登天,殿下若是无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心,必败无疑,所谓不动是死,动也是死,所差者,早晚之事耳。”
陈子明虽是打算鼓起李恪的争锋之心,但却绝不会玩甚玄虚,而是坦然无比地将所有的困难全都摆在了明面上,至于李恪要如何选么,那就看李恪自己的想法了,若是他真不准备夺嫡,说不得,陈子明也只好想方设法去抱紧李治那个无能之辈的大腿了的,当然了,但凡有一丝的可能,陈子明都不愿去捧李治的臭脚,概因那混账东西实在是太无能了些,好端端的李家江山都被他给送到了武媚娘的手中——诚然,陈子明倒是可以利用对历史的熟知,现在就去干掉武媚娘,问题是就李治那等软弱的性子,没了武媚娘也会有张媚娘、王媚娘,不管是啥子媚娘上了台,李家诸王以及众驸马们都是死路一条,他陈子明最终怕也难逃引颈一刀,换而言之,身为李恪的妹夫,陈子明其实也就只能选择李恪来辅佐罢了。
“早死晚死都要死,嘿,某的命就那么不值钱,谁都能拿得去?哼,休想!子明既是敢跟本王如此说法,想必定是有了扭转乾坤之妙策,还请直言,但消有一线之可能,某便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搏上一回!”
李恪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听完了陈子明的分析之后,心中的怒气以及豪气都已是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他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自是就此起了搏战朝堂之心思。
“哈哈哈……,好,殿下既是有意搏浪朝堂,陈某自当为马前卒,至于策略么,很简单,某只有一言以相告: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一听李恪如此说法,陈子明当即便抚掌大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便将前世那一时空中刘伯温的名言剽窃了来。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唔……,某知晓该如何做了,多谢子明教我!”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轻松,这不,陈子明只是给出了九个字,李恪却是瞬间便明了了个中的真谛之所在,但见其朝着陈子明便是深深一躬,心悦诚服地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