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十年

酱油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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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4章十年

    长歌回过神,认真说,“送你们的房子。”

    韩菲儿:“……”

    她不由得暗暗地想,长歌这是想把自己的哥哥给赶出家门?

    长歌大概看穿她的想法,脸色白了一瞬,大概经历了这么一番事,她也成长了些许,被人这样误解,她只是平复着心情解释说,“房子是顶层,没人打扰,长安不喜欢住在家里,我知道。”

    长安不喜欢住在家里?

    韩菲儿不太明白,但是压住了心思,没有多问,只是看着长安,眼神示意他拒绝。

    结果长安却是说了声,“谢谢。”

    这下换来长歌长久的沉默,片刻后,才听她哽咽的声音说,“我以为你这辈子不打算开口了,爸妈会很高兴的,你……和她的事,还有你说话的事,我都不会告诉爸妈,等他们哪天来了,你可不可以也跟他们说说话?”

    “好。”兜帽里的长安轻轻点头。

    长歌擦掉眼泪,冲韩菲儿说,“谢谢你,如果有需要就打我电话,我随时都有空的。”她说完放下一张名片在地毯上,然后看着长安的方向说,“长安,谢谢你。”

    门被关上后,韩菲儿有点莫名其妙地问,“你为什么接受了啊?难不成你真要搬进去?还有,我和你之间的事不需要上报给你父母吧?我根本就没同意什么结婚啊,你别乱来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长安看起来单纯无害,可韩菲儿莫名觉得他有一双洞穿所有事物的目光,明明那双眼睛温温凉凉的,看着安宁又平静,可偏偏一旦对上视线,她心脏就会轰然乱颤。

    脑子里无端就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你会喜欢我的。”

    “赵小花。”

    “嗯?”韩菲儿条件反射地应了,应完才发现不对劲,长安叫了她的原名。

    不等她开口说话,就听长安低声说:

    “我们一起搬家吧。”

    韩菲儿当天夜里回了住处,睡到一半又做了噩梦,但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像是鬼压床一样醒不过来,等韩东延赶过来拿了冷水把她浇醒后,她才惶惶然地抱着枕头发呆。

    耳边是韩东延不解的声音:

    “你刚刚一直在喊长安,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韩菲儿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说,“韩东延,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喜欢’还是喜欢‘上’?”韩东延问。

    “……韩东延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猥琐?”韩菲儿把枕头扔过去,又抱住双膝,把脸埋进去,低低地说,“他跟我求婚了。”

    韩东延伸手过来探了探韩菲儿的额头,“你发烧了?”

    韩菲儿:“……”

    “噩梦还没醒?”韩东延睨着她,又拿了杯水过来,“喝一口清醒清醒,刚刚都是做梦。”

    韩菲儿:“……”

    第二天一早,韩菲儿开车把韩东延带到公孙家,当着众下人的面,上了阁楼,从帷帐内摸到那把钥匙,顺便还给韩东延做了个介绍。

    “这是长安,长安,这是韩东延。”

    韩东延对这个天才倒是挺有兴趣,以为对方会在帷帐内跟他说话,哪知道,韩菲儿刚介绍完,长安就从帷帐内出来了。

    他光脚站在地毯上,身高比韩东延只矮了一点,因为太瘦,也或许因为时常弓着背,他有一点驼背。

    韩菲儿暗暗地想,如果他穿上鞋应该和韩东延差不多高。

    “你好。”长安伸出手。

    韩东延低头看向这只手,皮肤很白,一看就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大概是平日里都不晒阳光。

    他轻轻回握住那只手,“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

    长安低声说,“我也想跟你说谢谢,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小花的照顾。”

    一句话简洁扼要地概括了自己跟韩菲儿的关系。

    韩东延错愕之余,总算相信韩菲儿夜里说的话不是做梦,长安是真的想和她结婚。

    只是,他不明白,这两人明明好像才见了不到三次面。

    但爱情的事,谁说得准呢?

    就像韩菲儿噩梦醒来时说的那句话:

    “韩东延,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韩菲儿勾起那把钥匙盯着长安说,“合住而已,你懂吗?就是我们住同一屋檐下,但不是夫妻不是男女朋友,只是舍友,纯洁的舍友关系。”

    长安嘴角弯出浅弧,“懂。”

    韩东延:“……”

    不知道该担心谁。

    韩菲儿觉得自己睡在长安边上(事实上是睡在长安怀里)就不会做噩梦,加上昨天晚上回去就做噩梦更加证实了这一猜测,而另一边,因为长歌送了那把钥匙,而又加上长安突然求婚(事实上他只是说结婚),但是举一反三四舍五入,就等同于当众向韩菲儿求婚,于是韩菲儿思考了一夜之后,觉得大家做个舍友很不错。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

    韩东延:“……”

    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和韩菲儿两人高调地出入阁楼,又高调地下来,早就引起公孙家全体上下的注意,但对方是径直去的阁楼,公孙父母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因为来的是陌生面孔。

    好在韩东延下来后看见了公孙父母,礼貌地颔首打了招呼,“你好,我是长安的朋友,过来看望他。”

    公孙父母连连点头,“好,进来喝杯茶吧?”

    又把目光移向韩东延身后的漂亮女孩,韩菲儿是素颜都很靓丽的女人,这种长相在老一辈儿眼里是不讨喜的,觉得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他们不喜欢太漂亮的女孩,觉得这种女孩都不是什么正经女孩,可公孙父母不一样,他们看着韩菲儿,目光充满了善意。

    韩菲儿被这些目光盯着,平白生出一分不好意思来,低头微微一笑,“你们好,我也是长安的朋友。”

    “你好,你好,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啊?”公孙母亲笑着问,那眼神热情得俨然就像在看未来儿媳妇。

    “我叫菲儿。”韩菲儿礼貌地笑着回。

    “吃饭了吗?进来坐会吧?”公孙母亲又问,又看向韩东延,似乎想问又似乎不好意思地打量了半晌,才问了句,“你们俩是……?”

    韩东延听出她的话外音,解释了句,“我是她哥哥。”

    公孙母亲果然笑意又深了一层,“留下来吃顿便饭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哎呀,长安好久没认识新朋友了,我这……一开始都不敢跟你们搭话,我怕他不开心……”

    公孙父母都是很谦卑的性子,说话做事都十分替对方考虑,韩东延游刃有余地应付之余,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不知道长歌是随了谁的性子。

    但发现韩菲儿和长安在交往,长歌非但不阻止,还送了套公寓……这件事倒是挺令韩东延诧异的,毕竟以长歌最近的表现来看,她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我行我素惯了极少会在意其他人情绪的被宠坏的大小姐,如今看来,只能归类为,公孙全家上下对长安是有求必应的,毕竟‘他’属于异类,一个自闭症患者,一个从不和外界联系,把自己一关就是二十年的孤僻天才。

    说起来,韩东延对另一件事也挺好奇,那就是长安二十来年没有开过口,韩菲儿是怎么做到非但让他开口,还能当众向她求婚这件事的?

    生活充满太多惊喜和困惑了:就好比他今天明明是来确认韩菲儿是不是做噩梦说胡话,却意料之外被撒了一斤狗粮,以及半小时后,手里拿着富岛花园的公寓钥匙回住处帮韩菲儿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果然应了那句古话:女大不中留。

    韩菲儿是拎包入住,她不知道长安跟家里怎么说的,也不知道长安到底要怎么住到这里,毕竟从家里到富岛花园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以及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韩东延搬家后,又花了两天时间把整个公寓上下的监控摸清,查了房间各个角落没有发现隐藏的摄像头和窃听器,这才交代韩菲儿可以安心入住。

    甚至还贴心地去了趟菜场买了不少瓜果蔬菜和肉填进了冰箱,又买了一套运动器材盯着工人搬运上去,自己装好之后,这才把地拖干净,把钥匙丢在门口的毯子下方,利落地走人。

    韩菲儿原本打算在富岛花园等长安来,后来怎么想都有点不放心,于是开车去了公孙家门口,直接上了阁楼。

    长安是昨天跟父母摊牌讲自己要搬出去住,父母一边惊喜他居然开口说话,另一边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没法拒绝这个孩子的所有要求,哪怕这个要求会让他们做父母的心疼难过。

    “对不起。”

    二十年了,孩子整整二十年没有开口说话,结果一开口就是对不起,当父母的又是难过又是欣慰,眼泪流得停不下来,还是公孙父亲率先点的头,“长安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想出去住就出去住吧。”

    公孙母亲这才跟着点头,只是心里的难过又怎么能轻易抹掉,只不过是换来一夜不眠。

    长安静静站在地毯上,看帷帐上挂满的父亲和母亲求来的平安健康符,以及地上他亲手制作的不会老去的玫瑰花。

    门被人推开,韩菲儿站在那,逆着身后的光,一步一步踩在地毯上,走到他面前,问,“长安,你为什么不喜欢住在家里?”

    长安迎着她的视线抬头,她的身后是万家灯火点亮的杨市夜晚,入了夜的凉风渗透进来,激得他皮肤颤栗。

    他摇摇头,不是不知道,而是:

    “不喜欢。”

    韩菲儿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那走吧,你会喜欢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长安握住她的手,他排斥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唯独接受了她,并搬离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阁楼和家。

    公孙父母都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就想搬出去,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了一个女孩,为什么突然就想和那个女孩结婚。

    太多为什么。

    长安却是不说,没人会理解的。

    他们从未曾谋面那一刻起就试图拯救对方。

    明明各自都深陷囹圄,明明各自都坠落深渊。

    韩菲儿说错了一句话,他从没有施舍过她任何,他们两人从头到尾都是互相救赎,像是动物的本能反应。

    从十年前的过去,到十年后的此刻。

    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所以,她一定会喜欢他,就像他不由自主被她吸引,是一样的道理。

    “你……叫什么?”

    “很久没人喊我的名字了。”

    “你没朋友吗?”

    “有。”

    “那为什么他们不喊你名字?”

    “因为……很久没见面了。”

    “我以后可以打给你吗?”

    “不能。”

    “那我怎么才能见到你?”

    “你好好长大,就会见到了。”

    “好,你等我长大,我去找你。”十年前,那个脆弱又无助的女孩,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我跟你做朋友,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那一句话,自十年前扎进了长安心里,从此绵延出无限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