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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城市,向来涌斥着复杂的人和事,最近欧少宸等人的生活除了在公司、医院与住宅之间往返,参涉的最多的就是法庭审判的聆听。
由于莫翔以与多宗案子脱不了干系,因此作为重大复杂案件的被告人,他被检察机关以最快的速度和效率提起了公诉。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内,龙泽庄园迎来了一位意外之客,那就是沈郁馨的亲生父亲,孟筱婕名义上的养父。
在见到沈柏友的那一瞬间,孟震东有片刻的惊讶,与这个干瘦的中年男人,他们仅有过一面之缘,那就是在女儿的葬礼上,那日他哭得比夏老还要哀伤和悲恸,好像能够更加强烈的感受到失去孩子悲苦的人唯有他。
“沈行长,快请进。”打量了来客许久的孟震东才顿然觉得自己唐突和失礼,遂立马做出了邀请,“您是喝茶还是咖啡?”
“时间不多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请你耐心听我把话说完。”沈柏友在会客椅上坐定,双手紧紧按在腿间的公务包上,好像哪里摆放着相当重要的宝贝,使其格外看重。
尽管沈柏友没有讲明自己所需的茶水种类,但孟震东出于主人家的身份还是为其倒上了一杯清茶,尔后就坐在他对面,准备倾听他讲清来意。
不多时,沈柏友拉开包的拉链,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张录音带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并说道:“这是馨儿的日记和临死前一天自录的语音,你不妨听听。”
孟震东明白他口中提到的“馨儿”其实就是自己的大女儿孟筱婕,摆着一种同时天涯人的心态,夏老并没有纠正沈行长的称谓,仅是疑惑的拿起那本日记,仔细翻开。
然而当他获知了女儿留下的内容时,苍老的脸上布满的都是惊骇的光色,他拿着日记本的手不停地颤抖,嘴唇也因内心顿起的汹涌波涛而上下战栗着:“他,他欺骗了所有人。”
“爸,你在说什么呢?咦,这位不是沈行长吗?稀客啊稀客!”带孩子回娘家的珞蓝此刻正从楼上姗姗走下,她每跨一个楼梯,那鞋子与台阶的踢踏声阵阵撞击着孟震东的心坎。
当珞蓝在父亲跟前站稳脚跟时,便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凝重以及氛围间的窒息与诡秘,难免担忧地问道:“爸,你的脸色很不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夏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在证据面前,你还是对珞小姐全盘托出吧!”“可怜天下父母心”,曾经身为人父的沈柏友非常理解此刻孟震东的心境,但逼于现状,他觉得照目前的局势,坦诚比隐瞒的效果更好。
孟震东让小女儿在椅子上坐稳,随后将记录着孟筱婕语音的记录笔放在桌上,按下了播放键,一个女音慢慢流出:“当你们听到这个陈述时,我恐怕已经和各位阴阳两隔了。”
听到姐姐的声音回荡在客厅,珞蓝不知道录音笔到底录制着何种内容,而随之而来的诉说即解开了她的疑团。
欧少宸,如果我不是身家清白的女人,那你也不是善良的男人,你的阴狠被自己刻意为之的虚伪隐藏得极深,好些人都受到你的蒙蔽。
兰阿姨身具慧眼,她是第一个识破你真面目的那个人,可也由于她的睿智,使得自己死在病床上。
她偶然撞破了你和韩娜的奸情不是吗?她找你谈过,希望你悬崖勒马,希望你专心专意对待你的妻子,可你害怕她向珞蓝泄露你的不忠,所以唆使和变相怂恿韩娜加大药物用量谋杀死她。
无论是可怜无辜的兰阿姨,还是因爱昏头而愚昧无知,甘愿承担起一切罪责的韩娜都属于你奸计之下的亡魂和替罪者。
而知悉这些秘密的我也该离死亡不远了吧!尽管不清楚你会在何时何地,会用何种方法杀掉我,至少在这一刻,在我把真相埋藏在这支笔里的时候,我仍活在世上!
如果我的这番话当真可以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那我即便是死也瞑目了,而且这或许就是冥冥里的安排吧,你的宿命终归要完结在我的手里。
楚夏两家的恩怨从我们后辈手里拉开序幕,咱们争斗了数些年,虽然我屡次失败,但我深信会有一天你势必得把无限锦绣的前程葬送在自己脚下,而精明的上帝亦不会容许你继续为祸人间。
真相竟然是这样!长久以来的认知和信任遭到彻底地颠覆,珞蓝思绪纷杂,只觉得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的乱:原以为母亲的死是韩娜因为一己之私下毒手,没承想教唆者居然是阿宸!
他可是我的丈夫,死的那个人是他的岳母啊!他如何下得去那个狠手,如何能够完全泯灭良知为了隐瞒寻花问柳的龌龊事而杀人呢?
从那时起,珞蓝也忽然明晰欧少宸一直搪塞不愿意与她复婚的缘故,只怕是负罪感深重,因此没有颜面再和她携手共度余生吧!
在大家揭开了欧少宸丑恶面目的那一刻,孟震东想到莫翔以的审讯,当即毫不拖延就把手里的证据送到了法官手中。
而在庭审时,由控方提供的证人郝里克倒戈相向,也将矛头针对着欧少宸,指证他才是几桩凶杀案幕后最邪恶的大Boss。
同时根据被告莫翔以的辩诉与提示,警方聘请法鉴室的法医将孟筱婕存放在太平间的尸体解剖。
等到将她胸腔内的黏液取出化验后,这才彻底知觉被害者真正致死的原因不是枪伤,而是药物注射,而药剂的主要成分和韩娜杀死林岚时所用如出一辙。
法庭证人突转的口风和鉴定结果的意外收获等连串关联事态的发展使得案情峰回路转,鉴于实状,检控机关需要增加欧少宸为审判的第二被告,因此第一审宣告中止。
蓝阳西下几时回,俨如彩霞的余晖漫天飞舞好似迷恋着整个人世,珞蓝坐在办公室里,感受着身后暖暖的霞光萦绕,心里却莫名的觉得阴凉透骨,或许是因为庭审情况的峰回路转,以及被告人之间的骤然变换与增添令其心绪烦乱。
Tina敲开总裁办的门,身后跟着叶蓓琪,走入房间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而是望着头枕在手肘边垂眸沉思的珞蓝,那一身落寂苦殇的样子。
身为YM集团的首席秘书,作为珞蓝身边的忠实助理,Tina极少会看到上司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更多的皆是她整个心思投入在工作里的干练认真风范,因此在初推开门的那一刻,她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所瞅见的景象。
不过叶蓓琪看到珞蓝的表现后,却是极为安然,与她成为朋友甚至是继姐已有不短的时间,所以叶律师还是颇为了解自己这位妹妹,纵然她业界卓越,处事精明,但在面对感情的问题时向来柔柔弱弱,完全失却办理公务的那番果断干脆。
珞蓝觉得明明听到了敲门声和人进门的脚步声,可耳边许久未听到有人开口,遂缓缓抬起头,眼睛当即触视到助手和叶蓓琪截然不同的表情,她理了理耷拉在额前的绒发才问道:“既然来了,怎么都不说话?”
其实Tina只不过是例行职务将叶律师送入上司的办公室,现在任务完成,自然能功成身退。
等待秘书离开,叶蓓琪顾不上坐,绕到珞蓝身侧,低声问道:“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待会九点的审判你要是没有精神就不要去了吧!”
“眼下这种局面,我怎么可以放任不理?”珞蓝摇摇头,婉言拒绝了继姐的好意,转而直直注视着她紫魅的瞳眸问道,“做了他的代表律师,眼睁睁看到他从证人变成被告,你有何感想?”
“如果我说早前就已经知道欧少宸不是清白无辜之人,你会不会怨我瞒着你?”叶蓓琪捕捉到珞蓝满脸的阴霾重重覆盖住白净的长相,语气充盈着试探。
她的探寻并没有引起珞蓝的负面情绪,她忽然扯起一丝释然的笑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便放心了,姐姐你向来没打输过官司,我真怕此次的案子会在你的辉煌业界里添上一个败笔。”
“阿蓝,你还好吧?”察觉到她失魂落魄的心绪愈发强烈,叶蓓琪不免有些担忧,“你心事太重,需要休养,今天的庭审你还是不要参加为好。”
“我在一个男人身上花费了这么多年的精力,耗费了太多的青春,如今在快要接近大结局时,作为主角的我岂能错过那精彩绝伦的场面。”珞蓝的脸上现出一缕笑韵,但此笑却洋溢着微微的刺痛感,也许违心的笑容就该是如此的神态。
不知过了多少,总之是在确保能够赶在开庭前到达法院的时候她们离开了公司,出门触目的尽是川流不息的大小车子以及骑着各式交通工具的上班人群,幸亏她们把这情况算在了车程里,否则真会错过重要的事。
弯弯转转来到庄严神圣的法院大楼,避开无数的阶梯以及绵长的走廊,越过花圃,珞蓝的脚步蓦地定住,她看到对面的屋檐过道里穿着囚衣被押解的欧少宸正步履蹒跚的往审讯庭挪动。
顺着珞蓝的眼神以及耳边缭绕的脚镣划地的声响,叶蓓琪也将视线掷向不远处的长廊,双目无言地锁住了胡渣布腮,面色憔悴的男人,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往日的英俊帅气和岌岌不可一世的气场。
如果说奢华的衣服首饰能够将一个人的容颜和气质衬托无遗,那监狱、看守所、羁押所等乌烟瘴气地便能把所有沦为阶下囚的种族凌磨得不似人形,即便是那素来既具备王子贵族气息的人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