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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惜文看着无忧,他的身体真的很差,就这样站了一会儿,脸色便开始不自觉的惨白,林惜文握着他的手,没有多久,便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那种燥热,难怪,他每日都要呆在那冰室之内。
此刻,大殿之上所有的人都在霁月的身上,林惜文也懒得听霁月与他们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再看无忧的脸色,林惜文心生不忍,便扶着他将他扶到了偏殿之中,随后,让他坐下。
无忧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林惜文,看她找来找去,像是要去倒茶,最后,茶倒了之后,放在他的眼前。
林惜文做完这些正好对上无忧的眼神,脸上有些不自然滑过:“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无忧摇摇头,他道:“长安,很难得,能这样和你说会儿话。”
偏殿的窗户是开着的,窗外,便是睢国皇宫的丰水湖。
风拂柳丝,荡过湖面,撩拨起,涟漪无数。
“要说些什么呢?我倒是觉得你该对我说的,在那石室内都已经说完了。”林惜文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了下来。
“可,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啊,长安,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问我的吗?”无忧期盼的看着她:“你一直都在找我,不是吗。”
林惜文也不否认:“我是一直都在找你想见你,可我和你动机不同,我也讲过了。”
“你就当真没有一点话想和我说?”无忧不死心。
林惜文眯了眯眼睛,道:“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知道的,那夜,杀我的人,可是睢王?他为何要杀我?霁月,她是不是也知道睢王要杀我!”
无忧听了林惜文所问的话,怔住了,片刻,他偏过头凝望着窗外湖水上的那些涟漪,仿佛痴了一般,就那么静静地看了半天,以至于林惜文不得不出声提醒:“无忧,你是不是不想说?”
林惜文目光一悸,回过神来,再看向她时,就带了浅浅笑意,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匣子,递到她面前。
林惜文伸手接过,掀开盖子,一股奇香扑鼻而至,里面盛着满满一盒子的药膏,色泽黝黑,光亮异常。
“这是鸦玉。”无忧解释道,“可接骨续筋疗伤,乃吾国的秘宝之一,你拿去给你那婢女用,她的手筋脚筋自然和愈合,以后,不会武功全失。”
林惜文点头道:“一个以杀戮闻名的国度,其疗伤的手段也自然高明。”她说的不怎么客气,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
无忧的眼底闪过一丝难过之色,但很快隐去,他轻轻的说道:“你已经认定了娘是知道陛下要杀你的吗?”
难道不是吗?
要不然霁月怎么会赶来的如此及时,不光是霁月知道这件事,无忧也同样的知道!
要不然,霁月怎么会赶来的如此及时,不偏不倚,时间上赶的就那样刚刚的好?
如果不是因为碧痕那样的顽强,如果杀手不是对折磨碧痕上了瘾的话,要早早的动手杀她,那么,霁月公主肯定也也会早一点就来了!无忧这样说,无疑是想解释什么迫不得已之类的话而已……
林惜文心中冷笑——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无忧见林惜文并无所动作,又接着说道:“幸好也没有酿成大错,所以,长安,你收了我的礼物,就不要再生娘的气好不好?”
“没有酿成大错?”林惜文很慢的重复了一遍,“无忧,你见过杀人吗?你见过每天与你朝夕相伴的人当着你面被一个个陌生的人用刀砍下去,血肉横飞而你却毫无能力,连哭都哭不出来,求都找不到门路那种感觉吗!”
无忧的目光却幽深了起来,缓缓道:“有。也许说起来会有些残酷,但是,长安,你肯定没有杀过人吧?”
林惜文想起了那个死在自己匕首下的刺客。
“我杀过,虽然我也不愿意,可是行事所迫之时,我就杀过。”无忧接着道:“娘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她不默认睢王去杀你的话,那么,或许你今天失去的也就更多,而娘的全盘计划也会失策,我们,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能坐在这里喝茶。”
无忧抬了抬眼,自嘲的笑笑:“其实我很惭愧,不过如果这件事让我来衡量的话,也许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可以保证你毫发无伤啊,只是会受一些苦而已。而我,却能争取更多的时间,以及,获得我之后想要达到的目的,或许,这种方式被你不齿,可是,作为一个掌权者,或者,是即将的掌权者,什么道德啊,伦理啊,黑暗啊,都可以抛掷一边的!为大义,舍小义的事情,才是正道。”
“为什么你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这些事情?”林惜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其实,无忧可以不承认,更不必主动提起,但他却告诉了她,说了这些肺腑之言,为什么?
无忧看着林惜文,笑笑说:“做都已经做了,有什么不可以坦然的呢?更何况,你是我的姐姐,我只是想要让你认识一个更真实的我,难道不行吗?长安,娘其实最大的心愿不是得到睢国,而是和你团聚,我也是。可是,就这样,也都太难了,你以为娘这十五年来不想将你带回睢国吗?是他不肯啊!”
无忧说的他,指的是睢王。
林惜文静静地看着无忧。
无忧朝她友好的伸出手。
林惜文看着她的手,然后,把鸦玉的盒子盖上,还是拿在手里了。
无忧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林惜文微微一笑,很平静地说道:“我接受你的礼物,并不代表我接纳了你们,而是因为,碧痕确实需要这东西,而这东西,是你欠我的!。”
林惜文的话刚说完,霁月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偏殿之内。
只是,无忧和林惜文都没有看到,霁月本想出声,可却被无忧这一段话给阻挡了。
“长安,你可知道为何娘一定要这样得到睢国的江山吗?”无忧突然出声。
林惜文冷笑:“本就一个为权力的女人,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无忧摇了摇头:“长安,你错了。娘都是为了给我。”
林惜文并不以为意:“料得到。”
无忧慢慢的站了起来,轻缓的脚步声慢慢接近林惜文,话出口,声音悠扬而和煦,“帝业千秋,家业百年,我和娘沥尽心血,十年用作百年才有了今日的睢国天下,不是为了哪日名扬四国国,不是为了有权问鼎天下,不是为了万人之上九五之尊。”
林惜文正好转身,看到他如同踩着云彩般到她身前,他看着她,目光坦荡而真挚:“我只想尽我所能,护你平安,达你所愿,偿你所损。”
他伸出左手,净白如玉,“长安,你就留在睢国好不好,至此,你就是真正的安忧公主,我不要睢国的江山,我只要你留下,这江山,你来坐!你就这样陪着我和娘,好不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面色惨白却满脸诚挚的病弱男子,笑容讥讽眸中冰冷的细弱女子,四目相对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不好。”林惜文微笑。
夜色很暗,浓如墨汁,那一抹笑容却很是明媚,如同落在墨中的一滴清水,缓缓化开。
无忧垂下眼睑,轻轻一笑,与林惜文截然相反的暗淡。
“护我平安,达我所愿,偿我所损……”林惜文笑得愈发明媚,两眼更是透出愉悦的光来,她一步步逼近无忧,扬声道,“那是不是我想要的,你这个做‘弟弟’的都会给?”
林惜文咬重了“弟弟”二字,也是这二字让无忧抬眼,他接住林惜文的视线,眸子里暗淡无波,随即皱眉。
“我不要坐你睢国的江山,我要你把这睢国的江山送给宇文珏,你可愿意。”林惜文也不待他反应,话说得直截了当,面色明艳:“我想要的只有这些,你把睢国的江山给宇文珏,我就跟你们隐居,自此,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既然你说你不是为了江山霸业,不是为了万人之上九五之尊。既然您一心为我好,可否不吝相让?”
林惜文每多一句话,面上的笑容就加深一分,眼底的冰冷也凝结一层,一口一个“您”字,更是让无忧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去。
林惜文继续笑道:“怎么?舍不得了?漂亮的话谁都会说,公子说话之前,还是多多掂量掂量为好!”
“阿姐,我是你弟弟。”沉默半晌后,他突然轻声道。
林惜文蹙起眉头,不愿与他多说。
无忧突然身形一动,站在了她的眼前:“长安,娘每夜每夜都很想你,她日日拿着你的画像在看,她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可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每每她看着我的脸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她在透过我看你。或许,你觉得娘对待你从未像对待我一样的那样的温柔,那是因为,近乡情怯!长安,娘很想你的。”
无忧的声音,轻到仿佛淹没在风中。
林惜文心中一睹,双眼突然有些发酸。
“长安,你叫娘一声吧!”无忧说起来很温柔,却让人不容拒绝。
林惜文冷眼看着窗外,嗤笑道:“是啊,我差点都忘了,你和我长的是一模一样的,她只需要每天看着你就行了,又何必认我这个女儿呢!反正你自己都说,她都是透过你看的我了,既然已经看了十五年,不如再看十五年……”
“长安!”无忧扯住了林惜文的衣袖。
“你们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长安!”林惜文猛地抽开衣袖,顺势将无忧推了一把,就要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