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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珏眼帘微闭,笑的眯了眼,可说出来来的话,却再也正经不过:“本王想见一见皇叔。”
杨子厚立刻跪下道:“王爷万万不可!臣已经彻夜审问了劫杀王爷之人,他们其中有人已经受不了刑全都招供出来!廉亲王已经动了杀心,臣愿王爷请旨禀告皇上,诛杀廉亲王九族!”
“杨大人,廉亲王的九族不是连皇兄与本王都算进去了吗?”殷泫漾声音一沉:“宣吧。”
杨子厚也自知失言,略微顿了一顿,道:“是。”
林惜文饶有兴味的看着依靠在他身上的宇文珏,啧啧,瞧这局布下的,他让人家杨子厚勤王,人家却连他这煜王到底意欲何为都不知道!
“杀心呐,宇文珏!”她拍了拍宇文珏的肩头,兴味道。
宇文珏抬脸,眼中已然没有半分玩笑:“若他真起了杀心,我这局也不可能收到现在!本王布局时赌的便是……他只有杀念,没有杀心!本王敬他,还是本王的皇叔!”
林惜文微愣:宇文珏……
别说林惜文以貌取人,这进来的一个小老头,还真不能简简单单的用一个‘丑’字来形容!
宽突显的额压榨地五官全挤一块儿,说他是富甲一方称雄称霸的老亲王吧,可一点富贵大气的模样都没有,她实在很难把这位尖嘴猴腮且充满猥琐气息的老头和一个亲王联系在一起。
不过,想要长成这样一副极端抽象的模样,其实也挺是有难度的,但,这双眼睛——看人是要看眼睛的,那里面的精道——
宇文珏的身上还是这么一身白绸的衣服,黑色的发丝披散着,脸色惨白,一副虚弱的模样的靠在林惜文的身上,像是这休息了一天两夜仍然没有缓过来一般。
再想想,那煜王在惨遇这一遭之前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倾国之姿——杨子厚不由的便将仇恨的目光看向走进寝殿内跪在地上的廉亲王!
“罪臣见过煜王。”廉亲王低着头,不卑不亢道。
宇文珏趔趄的上前两步,就要去扶他:“皇叔多礼了。”
而廉亲王并不领情,依然跪着。
宇文珏虽然站着,可却是微微弯身,手依然扶着廉亲王的臂膀,相当的尊重:“皇叔这些年受委屈了,珏今后还要仰仗皇叔的指点。”
这话一出口——
边上全是杨子厚倒吸气的声音!
廉亲王微微顿了一下,最后抬头,不甚在意笑道:“煜王又何知罪臣委屈呢!罪臣盘踞安州多年休养生息,自在安泰何来委屈的一说。”
林惜文暗自挑眉,这不摆明了给你脸你不要脸,瞧把煜王爷这一番好意给糟蹋的!
宇文珏却丝毫都不介意,依然维持着这个姿势,尊重道:
“皇叔有鸿鹄之志,早在都城您与先皇同为皇子之时便以初见端倪,可先皇并不解皇叔意,——先皇在位二十二年的时候吧,御驾亲征南厥,一战乃功,俘获多名南厥封疆大吏,皇叔坚持主张封赏这些人,可被其他朝臣啻责鼓励‘乱臣贼子’,先皇也不解汝意,将您谪降安州——其实,皇叔当年之意不过是想借封赏南厥大将以显示我大周朝无量胸怀,广纳贤能,与此,也能招纳安抚更多观望未降的南厥贵族——”
廉亲王的脸上微微动容,可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只说到:“煜王不用再提那些陈年往事,罪臣以下犯上,确实该诛。”
这些话,在有人想要宇文珏命的时候,就有人对廉亲王说过。
廉亲王不会忘记,一月多之前,还是初春的季节,他突然到了安州一身素衣亲自叩响了安亲王王府的大门,行礼请安,字字恳切句句真心——廉亲王自是觉得‘贤臣终遇明主’,老泪纵横!
廉亲王也做过皇子,夺位败北之后的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他经历过,所以,他同意了。
可宇文珏来到安州之后,——到底都是宇文皇族血脉,所以他犹豫再犹豫——如今,被抓了,他认,即便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还是认了!
杨子厚在一旁看了,劝解道:“王爷,成大事者不应念情。”
宇文珏慢慢的蹲下身,将视线与廉亲王平行,一字一句道:
“皇叔,您也是从血雨腥风里走出来的,您也知道,成大事者不应念情!可是您念了。前日不论是谁想要通过您要珏的命,珏信,您都是动在这‘念情’二字。您不忍杀珏也是。皇叔不忍动侄儿的性命,侄儿怎舍得手刃皇叔?皇叔之志,皇叔之才,珏久仰。而珏也知道,皇叔并非小人心智,泯灭道义之事皇叔不会做。珏不会为难皇叔,可珏只有一事还请皇叔应了珏可好?”
廉亲王热泪盈眶,还是点了点头。
宇文珏将廉亲王扶了起来,情真意切的说:“珏只求皇叔保重身体,安居在这廉亲王府中,闲暇之余,能陪珏下下棋,喝喝茶便好。”
林惜文挑了挑眉,宇文珏就这样别无所求的饶了这廉亲王了?费解啊费解!
廉亲王似乎不敢相信般,看着宇文珏。
宇文珏却偏过头去,对站在不远处的碧痕道:“端上来吧。”
只见碧痕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硕大的锦盒走了过来。
宇文珏打开,里面放的是一只晶莹通透的茶壶和成套的九只白玉杯。紧接着,又有人抬了烧了通红的碳炉子进来,后面跟着的人则抬了木盆,里面是一块冰。
“这套九龙朝凤皇叔不陌生吧?”宇文珏问道。
廉亲王只是在打开那锦盒的一刹那就已经是凝结了表情,看如今这等架势更加的眉头深锁,被宇文珏扶着的手微微颤抖着,不吭声。
许久之后,他口中喃喃一声:“余姚……”
几不可闻的声音。
但林惜文却听到了。
余姚……好耳熟的人呐,可这么一时之间,她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或者看过了。
旁边的杨子厚虽然没听到廉亲王那一声喃语,可看到宇文珏这阵势也不免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宇文珏不语,碧痕则是将那一组茶具拿出来一个一个的排在烧红的弹炉子里,最后连茶壶也一并放了进去。
等杯子烧红后,宇文珏拿起一旁的夹子将杯子从碳炉里挨个夹了出来,嗤的一声放在冰块上。
原本理应碎裂的杯子没想到依然安好,当冰块被拿出来的时候那九只白玉杯上都映出一条金色的龙,当最后茶壶提出来的时候上面竟然是一只绘制精美的五彩凤凰!
此时,宇文珏才幽幽道:“今日珏将这套真的‘九龙朝凤’验明后亲自送与皇叔,此物价值不菲在其次,可对皇叔的意义却是非凡,若常常对着一套假物做纪念,真的是枉费皇叔的一片心了。”
此刻,廉亲王将这锦盒抱在怀中,单膝跪地,赤胆忠心,字字道:“臣,宇文步殑,誓死效忠大周,定用心保我安州安康!”
林惜文看着廉亲王,又看着宇文珏,一抹自信的笑绽在唇边。
宇文珏……是啊,她早该想到,他能废这一番周折,要的,不是扫掉廉亲王这颗绊脚石,而是要这颗石头为他大周鞠躬尽瘁!
而廉亲王,宇文珏终究还是新他的,信他是宇文家的人,无论如何,他都相信,廉亲王不会私通敌国至大周朝的安危于不顾。
更何况,虽然这廉亲王犯了大不敬之罪一心求死,可他乃带兵之将,皇族后裔,又盘踞安州久矣。宇文珏能杀了他,可能将这镇守安州的将士全都杀了吗?
得人心,驭人心,才是长久之道。
那么,想来,这宇文珏也该知道,是谁在这廉亲王背后要他的命了。
肯定不是曹寅,他没这个胆子,也绝对说不动廉亲王。那,到底是谁呢?
还有那个曹寅,还有那朝泰阳去的三百敌兵……现如今看来,这廉亲王是不可能知道这三百敌兵的事了……
那这个曹寅,恐怕就是下一步宇文珏要的做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叫做鸣鹤园的宅子,如此销魂的一个园名比起在乾隆一代宠臣和珅的鸣鹤园来还真是有名副其实的味道,院内有前湖、后湖、清雅阁和听水轩等建筑,是个以园林景观为主的别院,虽然奢华不足但也雅致有余。
这里便是宇文珏在安州的住所了。
据说是一直求宇文珏还不得见的曹寅给奉上的,宇文珏园子收了,也住了,可依旧没有见曹寅这个人。
已经进入了夏日,安州的天气是四季如一的,和煦的阳光,暖暖的风,百花齐放,水果良多呐!
林惜文难得安生的几日,过着逍遥的生活。
宇文珏也是。
有几天,她甚至都怀疑宇文珏是不是忘了曹寅,还有那日碧痕所说的敌军,连泰阳那边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那日,林惜文回去之后便了解道,原来那廉亲王口中的余姚就是这大周第一美人,先帝独宠的余姚夫人。
这九龙朝凤便是余姚夫人当时宠冠六宫时这廉亲王亲自找来,表面是为了巴结这余姚夫人,可如今看来,当时的情况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林惜文心里一叹,香艳往事呐!
可,这九龙朝凤是怎么到了宇文珏的手里,林惜文就不得而知了。那天,宇文珏说的话也句句皆在耳边,现在看来,是谁要杀他,显而易见。
诗里说的好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可先不就这大周朝,就是纵观咱老祖宗几千年的历史,帝王子孙能和睦相处,互忍互让的有几对?所以,相残才是王道!
宇文珏看着闭目晒日的林惜文一眼,不由的笑道:“今日怎么这么老实。”
“嗯……”
林惜文懒懒的抬了眼,看同样与她并排晒着太阳的宇文珏,她老实?只是瞧遍了这安州的街上,也再也没有比宇文珏更让人惊讶的西洋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