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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想瞒也瞒不住,也就是开始那七八天日子好过些,除开困没有其他反应,接下来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别人身上的味道重一些,平日闻惯的那些个胭脂香粉,全都成了致吐的原因。没多久,不光太医肯定她怀了孩子,太子府里也无人不晓皇太孙妃胡善祥有了身孕。
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人忌恨不已。
赵瑶影有些不解,“太孙妃怀了身孕这不是大好事吗?为何先前母妃连父王也要瞒着,还不让我们议论?”
“应该是月份还轻,所以不让说吧。”孙清扬还记得母亲怀小弟弟那会儿的神秘,随口解释道,又看着榻上摆的几个绣样,“赵姐姐,你说给胡姐姐的小宝宝肚兜上绣个什么好呢?”
赵瑶影看了看,挑了个大红底,九石榴,上有佛手和桃的那个,“这个寓意最好,不过,你的女红能过关嘛?这可是给小宝宝用的,你那绣活胡姐姐未必能看上。”
胡善祥的绣活是她们几个里面最好的,不管谁绣都越不过去,不过图个心意罢了。
孙清扬笑嘻嘻地,“我也觉得这个好,又喜欢那个鲤鱼戏莲叶上的胖娃娃,要不就两个都绣上吧。这东西是我准备的,绣活就交给姐姐啦。我还准备一个赤金坠双福锁片的项圈,一个赤金镶莲花纹的项圈,还有一个赤金挂‘万事如意’金牌的长命锁,一个赤金实心的小金龙,也算到咱们一块儿。”
赵瑶影知道她体谅自己家底单薄,宫里所赏的那些物件又都有账,不能拿出来抵换,所以事事都准备成双份两人一起,但听到孙清扬准备的这些个东西,也还是有些吃惊,“你发财了?这些个东西,怕不得两三千两银子。”
虽然为太子贵嫔,孙清扬每月的月例已经有了五十两,每年能有六百两银子的入项,平日吃穿用度,其他赏赐还在外,但这些个东西的花销对她来说还是很大手笔,所以也难怪赵瑶影吃惊。
孙清扬把那石榴的底样对着阳光细瞧,“有些银子是旧日存下的,有两千两是端午回府里时,母亲给我的。说是她制的一种玉容膏,送到京师里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寄卖,被疯抢呢,就是母妃前个给咱们每人赏了一盒的那种,母亲有私房钱,当然会贴补我这个宝贝女儿啊。以前纪纲冤我母亲给权妃娘娘敬奉玉容膏,没想到,母亲听了以后,却觉得这不失为一条财路,不过她可没用什么名贵的东珠,就是普通七白粉,加了香脂、槐蜜和她的一种独门秘方,听母亲说材料不贵,但女人们花钱都是觉得贵得才好,所以这玉容膏本小利大,我也就跟着沾光了。”
“不光你沾光,我也跟着沾董姨的光了,下回再能回娘家,我就和你回去,我家里那些个叔伯嫂子,回去就是开口让我问殿下讨封赏,要官当,当年小姨带我进太子府的时候,他们就狠狠敲了小姨一笔,如今还这般嘴脸,回去看到那些个人也是厌弃,还不如董姨疼我。”赵瑶影抽出几种绿丝线,指着肚兜,“你不能用一种绿线。佛手用这种翠绿丝线绣,石榴叶的络绎用碧绿丝线,桃叶用油绿丝线,这样配出来才鲜活。”
孙清扬看了看那几股子线,满意地点点头,“赵姐姐真是会看,虽然都是绿色,可这一分派,就有细微的差别来了,等绣出这兜兜,肯定好看。”
赵瑶影见她的欢喜竟像是真的,想着她把所有银子拿出来置办,竟然如同对亲生的孩儿一般,不由有些怔怔,低声道:“你心里就一点儿也不吃味嘛?”
“啊?”孙清扬想了想,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同情地问:“你还是没想通吗?赵姐姐,咱们是什么身份,从嫁到这府里就该明白,别说眼下就只有这几个人,等有朝一日殿下......三年选秀,那花枝招展的事情是层出不穷,即有嫔妃自然就有孩子,为这些个事情吃味,岂不是给自己找堵?”
赵瑶影目光黯然,“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就是这心里还是不由得自己。”
孙清扬叹了口气,放下绣样,拉着赵瑶影到榻边的紫檀木桌旁坐下,“你那是还没有想通。且不说其他,胡姐姐有了孩子,母妃就不用再防着咱们谁会越过她去,这大义正统的名份就铁板钉钉,惦记不惦记的都会死了心,反倒和气。反正啊,我是觉得胡姐姐生在头里是最好的,要是咱们几个谁先怀上,不定会被怎么折腾,就是怀了都不定有命生下来。”
赵瑶影愕然抬头看着她。
孙清扬点了点头,“你想想,换了你是母妃,能容忍庶比嫡长,留下祸患吗?有的时候妇人之仁,反倒是乱了国本,那才真真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赵瑶影颓然道:“我原还想胡姐姐有了身孕,让你去求殿下把咱们几个的避子汤都免了,也早日怀上个一男半女傍身,如今听你这样一说,还是一动不如一静的好。”
“可不就是这样,别说最近,就是这几年都不要生,嫡长庶弱,母妃安心了,咱们也稳稳当当的,反正咱们也没那争宠夺位的心,又何必做那些个事情让人落话柄生猜疑呢?如此一来,胡姐姐也不会被人挑拨的猜忌咱们,她虽然是个良善的,却也是个耳根子软的,有这样的当家主母是咱们运气,只要咱们行稳立正,断不会有事扯到身上来。以后赵姐姐和我的孩儿,就好好当个闲王,也不至于像父王他们兄弟那样,祸起萧墙,你说一家人为了那个位子斗得死去活来,真是枉费了这一世的兄弟缘份。咱们的孩子,可不能那样。”
赵瑶影若有所思,连连点头,“今个听妹妹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虽然这心里还有些怅怅,却断不会做那傻事,害了自己不说也带累了孩子。”定睛看着孙清扬,“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咱们一般在府里长大,怎么你就想得这么透呢,难道你不喜欢殿下吗?所以不在意他和其他的女子?”
孙清扬抿嘴一笑,不答反问她,“赵姐姐,你有无听说过哪个男子因为女子成天情思昏昏,捻酸吃醋的?”
赵瑶影想了想,“这还真是很少,男子要是成天围着女子转,会被人说没出息,偶然有那么一两个为女子投河上吊的,都被人笑话。可咱们是女子啊,虽然《女戒》《女训》里都说妒为失德,但背地里,哪个女人没有使个小性吃个味的时候?”
孙清扬傲然道:“为什么男子可以那样?既使喜欢一个女子,也不会全心全意,仍会想着建功立业,仍会想着亲朋好友,甚至会想着其他的女子,偏咱们女子,眼睛就要像针尖似的大,只盯着眼前的那个男子?为他忘了父母家人,为他忘了闺阁好友,画也不想画,书也不想读,为何男子就能多情,处处留情,而女子的心就在一个人身上打转?”
赵瑶影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伸手去掩,“傻妹妹,你怎么混说八说的,难不成你还想如同男子一般,也处处留情去?”
孙清扬见她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扯开她的手,“且不说这天下能够胜过殿下的男子没有几个,我要留情也无处动心去,也不说咱们这身份,见个外男比看到蚊子还难,就是乡野村妇,做那些个处处留情的事情,也是要浸猪笼的,女子以矜为贵,我怎么会做那等自轻自贱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应该学男子,别把心思都用在情呀爱的上面,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看不见,这天下何其大,我们虽然困在这四方笼里,却不该只看到四方的天。”
赵瑶影却叹息地说:“有时想也许嫁到寒门小户里,一心一意地过日子说不定更开心些。”
孙清扬见她仍然拘于男女之间的小天地,冷笑道:“姐姐糊涂了,贫贱夫妻百事哀,且不说那柴户木门的日子开门就得算计柴米油盐,就说含辛茹苦奉公婆,侍夫君,好容易等到他出人头地,自己已经是昨日黄花,那男子照样娶小妾拥娇娘,有良心的还顾着大妇面子,给些照料,没良心地恨不得趁早死了免得挡了新人的道,这天下间陈世美的事情还少吗?”
“为什么包公断了那许多的案,这一个流传至今,还编成戏到处都有人看?可见这样的事情多了,解决不了,女子就寄希望如同戏里一般善恶得报,负心人终没有好下场。可是那寒门小户出来的男子,尤其那没见识眼睛浅的,乍得富贵可不就成了陈世美?还不如咱们这样虽然妻妾成群,莺莺燕燕的一堆,就是有天老了厌弃了,起码也曾经锦衣玉食,享过福,若是早年再存下个银子,生有一男半女的,跟着儿子去了藩地,当个富贵老封君,岂不自在?”
赵瑶影让她说的心凉,却犹自强争,“妹妹这话岂不是一棍子打翻一船人,这天下间并不都是如此,也有那一生一世双双对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