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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二十三,小年夜。
从早上开始,天空就开始飘雪,整个洛府到处张灯结彩,剪窗花贴对联,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
天还没黑的时候,管家又不放心的来催了一下,提醒别忘了晚上要去老太太那里吃团圆饭,骆心安应下之后,随便换了一条素色的长裙,对一边正在打扫卫生的紫萝招了招手,“紫萝,你去收拾一下,再从库房里拿一件桃木如意,一会儿随我一起去赴宴。”
紫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骆心安竟然会带她一起去,洛府的家宴向来讲究,除了主子以外,只有每个屋里品级最高的大丫鬟才有个资格跟在身边伺候,骆心安这么做简直是在告诉屋里所有人,如果宝珍被留在了老太太那里回不来了,这归晚居第二个大丫鬟就是紫萝。
果然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丫鬟小厮都面面相觑,紫萝受宠若惊,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得到了骆心安的信任,心里一喜,忙着点头答应了。
宝珠看她一眼,在心里冷笑着骂了一句,真是个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近的蠢货。
等收拾得当,准备好礼物之后,骆心安就带着两个傻丫头去了墨香苑,可一跨出屋子,她就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虽然府上仍然在张灯结彩,庆祝新年,可是有些人的神色明显紧张焦虑,院子里来来回回还多了一些道士打扮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个拂尘,围着每间屋子绕来绕去,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指着不远处走过去的一个道士,骆心安蹙起眉头问旁边的宝珠,“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大过节的怎么会在这里?”
宝珠也一头雾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年府上也的确有请道士来诵经做法,保佑家宅平安,但那都是在除夕,还没见过从小年夜就开始的。”
骆心安挑了挑眉,觉得这件事有点可笑,家宅平安是靠人去守候的,要是靠几个道士祈福就能平安无事,那还要衙门和朝廷干什么?
不过这个道理她也不指望这些崇尚迷信的古代人明白,不以为意的笑着摇了摇头,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墨香苑的时候,离着好远还没走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一阵喧闹,骆心安心里有点疑惑,老太太好不容易大病初愈,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屋子里怎么会这么乱?
结果一脚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天井正中间摆着的一个红布祭台,上面还燃着四根白色的蜡烛,旁边放了一盆狗血和一沓道符。
一个须发尽白,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穿着一件黑色的道袍,正拿着一把桃木剑在祭台前挥舞,嘴里还念着艰涩难懂的经文,身侧那一沓黄色道符正随着他的动作猎猎作响,很显然是在做法。
这时有小厮看到她走进来,连忙高声通报,“大小姐到——!”
四个字刚落地,那老道士转动着木剑,倏地睁大眼睛,猛然回头,一双浑浊又锐利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骆心安身上,随着他一个快速的转身,桃木剑突然被掷出去,“邪魔歪道,魑魅魍魉,速速现形!”
他大喝一声,桃木剑突然冲着骆心安就飞了过来。
宝珠吓得惊叫一声,刚想扑上来把小姐推开,结果那把桃木剑却擦着骆心安脑袋上的一根珠钗飞了过去,猛地刺进了旁边的窗棂里,珠钗上的珠子剧烈晃动,一下子贴到骆心安的脸上,留下冰凉的触感。
“你这死道士到底长没长眼,连大小姐也敢冲撞!”宝珠气不过猛地冲那老道士喊了一声,作势就要冲上去理论,这时那老道士倒是主动上前,冲骆心安行了一个礼,“贫道一时失手,让小姐受惊了。”
骆心安眯着眼睛看了老道士一眼,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这老道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似一滩冰冷的死水。
一挑眉毛,骆心安勾起了嘴角,摆摆手道,“大师客气,是我不小心耽误您施法了。”
说完,墨香苑里的小厮正好出来迎她,骆心安微微一笑,对老道士欠了欠身,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可此时,她脸上的笑容还在,心里却冷了下来,这老道士到底什么来头,刚才他的目光简直像是透过壳子直接看到了她的灵魂,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压下心里古怪的感觉,她一脚踏进了大厅,这会儿所有人都到了,她竟然是最晚的那一个。
因为是洛家上下难得的一次聚餐,再加上老太太大病一场之后,嘴上总是念叨着想见孙女,所以这会儿竟然连洛心慈和洛婉婷都破格在场。
正如骆心安预料的那样,张姨娘一从北院里出来,老太太的“病”就好了大半,这会儿正坐在最上座的位置,跟旁边的洛骁说着什么,脚边还趴着那只跟命根子似的哈巴狗。
小家伙儿总算是有了靠山,这会儿正偎在她脚脖子上,探着脑袋大快朵颐的吃着面前小碗里它最爱的果子蜜饯。
张姨娘坐在老太太另一边,嘘寒问暖,端茶送水,很是尽心竭力,旁边是二房老爷和李氏,剩下三个庶女坐在稍远的地方,当看到骆心安进来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一片色彩纷呈。
洛婉婷好不容易有机会从北院出来一趟,穿得格外花枝招展,明媚动人,可是一双眼睛却死死地钉在骆心安身上,表情瞬间扭曲,恨不得当场将她碎尸万段。
而洛心慈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对襟长裙,坐在角落里就如同一株静静开放的海棠花,这会儿看到骆心安竟然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她浅浅一笑,要不是知道她的心肠有多狠毒,骆心安都要以为之前的一切恩怨都只是她的一场错觉了。
对于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好妹妹”,骆心安也只是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太多惊讶,她早就料到张姨娘只要能从北院出来,怎么可能不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给捞出来。
这时洛骁抬起头,一看是她当即笑着招了招手,“心安你来了,给你留着位置呢,快点过来坐。”
说着他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这里是离上座最近的位置,离骆心安和洛婉婷十万八丈远,在他心里几个女儿孰轻孰重,瞬间高下立见。
洛婉婷嫉妒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洛心慈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眼里闪过一丝讥讽的神色,心里冷笑一声,骆心安今晚就是你这贱-人的死期,看你现在还能得意多久。
心里这么一想,母女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对视一眼,洛心慈挑眉一笑,接着继续楚楚端庄的坐在那里。
她们的神色骆心安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冲洛骁欠身行礼说了句“多谢父亲”,接着不紧不慢的坐到了他身边。
这时老太太瞥了骆心安一眼,转过头对旁边的小儿子说,“勇儿,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祖宗牌位真的莫名其妙掉下来了?你昨晚跟我说的稀里糊涂,我这心里一晚上都七上八下的,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母亲,这件事的确千真万确,我与大哥都亲眼所见,还有那一池子突然死了的鱼,大过年的见血光实在不是个好兆头,再加上夫人昨晚做梦似乎也预示着什么……”
“做的梦?什么意思?”一听这话老太太的眉头骤然紧缩起来。
“老祖宗,这件事还是我来说吧。”说着李氏起身欠了欠身子,脸色苍白的又把昨天晚上自己做的那个梦说了一遍,神情里还带着惊惧,像是还没有从噩梦中走出来。
“昨晚的种种迹象实在是太不寻常,加上老祖宗您突然病倒,家里又连续出了这么多事,儿媳一想到梦中整个洛家血流成河的场景就害怕的全身哆嗦,这才跟老爷商量之后请来专门降妖捉鬼的了空大师来看看。”
“竟有这种事?!”老太太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她就说自己身体向来安康,怎么会突然说病倒就病倒了,如今看来难不成还真是因为这洛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心头一紧,赶紧追问,“那刚才了空大师施法之前怎么说?”
李氏紧张的攥住了手帕,似乎不敢再说下去,洛勇攥紧她的手长叹一口气,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了空说我们这屋子乌云盖顶,邪气入侵,被恶鬼邪灵盯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还说,被恶鬼缠上轻则病痛缠身,祸事连连,家门衰落,重则……满门灭绝,永不超生……”
一句话让整个屋子里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那些丫鬟和小厮,都是些半大的小孩儿,一听到这些东西害怕的脸色都白了,搓着胳膊到处看来看去,生怕真的有鬼突然扑出来吃人。
这了空大师是大晟赫赫有名的宗师,道行艰深,修为极高,据说还有通灵之眼,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妖魔鬼怪,凡事被他施过法的宅子,绝对会永保平安,就连很多阀门世家都对他的法术无比尊崇,深信不疑。
这样一个大师说出来的话,谁敢不信?
老太太本来就是个极其迷信和怕死的人,如今一想到昨晚种种异象和自己的病情,更加坚定了洛府有邪气的说法,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心慌,再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正在施法的了空,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吃团圆饭的心思都没了。
洛婉云本就小胆,如今这么一听忍不住自己嘀咕,“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在屋子里挂些大蒜,照妖镜之类的东西……”
听到她的嘀咕,一直跟看戏似的骆心安这才有了搭话的心思,开玩笑说,“三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就算这世上真有鬼,也不会来抓你。”
听了这话,还没等洛婉云自己开口,旁边的洛婉婷就坐不住了,讥讽道,“哟,听大姐这口气,似乎不相信世上有鬼,那你这话岂不是在说了空大师是在一派胡言了?”
骆心安不慌不忙的看她一眼,“小妹,你既然害怕世上有鬼,又干嘛这么急着开口?难不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么普通的话也能戳到你的痛点?”
“你——!”
洛婉婷被堵的哑口无言,骆心安很淡的笑了笑,柔声说,“妹妹别误会,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家宅平安怎么能靠一个江湖术士说了算,这世上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人心肠坏了,可是比妖魔鬼怪更可怕,你说呢?”
她的目光扫过在座所有人,张姨娘和洛心慈的神色一凛,接着愤恨的攥紧了手帕。
这时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又是一个怕鬼敲门的货色,骆心安在心里冷笑一声,垂眉道,“是,心安不该多嘴,老祖宗教训的是。”
“行了,既然了空大师已经在洛府设坛做法,就没什么可害怕的,总不能因为因为这个连年都不过了,时间不早,大家先开饭吧。”
洛骁金口一开,所有人都没再开口,一会儿大圆桌就摆了上来,各色美食佳肴摆上桌,这顿小年夜饭总算是开始了。
一家人难得一聚,席间气氛还算热络,但因为刚才那番洛府被邪气所侵的话还萦绕耳边,这顿饭吃的都有些食不下咽,除了一直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的骆心安以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外的设坛施法的了空大师身上。
老太太此时已经一口咬定自己的病情就是被邪气所害,这会儿眉头紧皱着,筷子都没怎么动过,甚至连趴到她腿上撒娇的哈巴狗都没了逗弄的兴致。
这时,张姨娘看了一眼食不下咽的老太太,眼睛眯起来闪烁了几下,接着对着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没过一会儿,宝珍就捧着一个瓷盅走了进来。
骆心安有几天没见到她了,刚才进屋的时候还特意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会儿突然看她走进来,忍不住冲她眨了眨眼。
宝珍见到小姐心里也是一阵激动,抿着嘴偷笑了一下,接着端着瓷盅走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祖宗,您的蜜果百花煨血燕。”
两人主仆之间的互动被张姨娘看在眼里,她翘起嘴角,把血燕端出来,掀开盖子,接着一股甜香就散了出来,引得老太太腿上那只哈巴狗仰起脑袋嗷嗷叫了两声。
“姑母,您就别这么忧心了,刚才老爷说得对,既然驱邪捉鬼最厉害的了空大师已经来了,就算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也没什么可怕的,您先把今天的滋补汤药喝了,这是赵大夫为您亲自开的,里面有白芍、菊花这些药材,喝了对您的病情有好处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张姨娘跟着一笑,细心的把瓷盅里的甜汤盛在小碗里,刚要端给老太太的时候,却一下子手滑,“砰”一声砸在了地上。
“哎呀!”张姨娘惊叫一声,一边把烫到的手指往耳垂上放,一边连忙弯下腰收拾一地狼藉。
结果这时那只趴在老太太腿上的哈巴狗闻到四散开的甜香却忍不住了,一下子跳下来,馋的一边摇着尾巴一边低下头舔着地上的甜汤,还不忘把里面的自己最喜欢吃的蜜饯和甜味儿的花药吃进肚子里。
“你怎么回事,笨手笨脚做事这么不小心。”
洛骁皱起眉头看了张姨娘一眼,刚要伸手叫下人来收拾,结果这只把甜汤吞进肚子里的哈巴狗,突然呜咽一声,接着猛地栽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懵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张姨娘踉跄了几步,接着猛地反应过来,大喊一声,“这汤里有毒!”
骆心安陡然眯起眼睛,知道这场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好戏终于还是开场了。
老太太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地捏住手帕看着自己最心爱的狗死在那里,身体僵在原地,又惊又惧,气的胸口剧烈起伏,险些在椅子上坐不住。
张姨娘赶紧伸手给她揉胸口,一屋子的人都赶忙凑了上来。
“到底怎么回事!这汤是谁做的,把后厨管事的给我带过来!”洛骁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直接摔了筷子,小年夜除了这种不得了的事情,这顿年夜饭还怎么吃!
没一会儿,厨师长和做这道甜汤的大师傅就被战战兢兢地带了上来,洛骁指着地上的哈巴狗,怒斥一声,“汤是你做的,后厨是你负责的,现在幸亏是毒死了狗,要不岂不是直接要了老祖宗的命!你们倒是给我说说,到底是谁在这汤里下的毒!”
一看这情形,两个大厨吓得两腿一软,直接扑通瘫在地上,“老爷冤枉啊!我们怎么敢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后厨里做的每一道菜,都会用银针试毒,我跟厨师长更会亲自试吃确定没事儿之后才敢端上来,给老祖宗做的东西就更加严格小心,不敢有一点疏漏,这道甜汤端上来之前,我们的确是反复检查过,绝对不会有毒啊!”
“这事儿这个后厨房都能给我们作证!不信老爷你们问他们!”
两个大厨从没遇过这样的事情,紧张的语无伦次,洛骁的眉头紧锁,但心里也很清楚,这两位大师傅在洛家干了几十年,如果真的有心害老祖宗,何必等到现在,可如果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为了以防万一,洛骁还是叫来整个后厨的人来问话,结果这两个厨师的确亲自尝过,排除了嫌疑。
一看这情形,张姨娘赶紧露出满脸愁容开口道,“老爷,如果不是做饭的人下的黑手,就肯定是端上来的时候被人趁机动过手脚。”
两个大厨一听这话,倏地抬起头,猛地看向站在旁边的宝珍。
宝珍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从厨房到端上桌,这碗甜汤只有她一个人经手,可她现在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张姨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过身指着宝珍的鼻子呵斥道,“宝珍,你来解释一下这碗汤为什么被你拿过之后就有毒了!你下毒谋害老太太究竟是什么用心!是谁指使你做的!”
“奴……奴婢就这么一路端上来的,盖子都没有打开过,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宝珠跪在地上,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呵”张姨娘冷笑一声,“也就是说,这碗汤别人根本就没有碰过,那除了你还能有谁?你说没开过盖子,我们又没有看见,谁知到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说着,她露出一抹被人恩将仇报的表情,摇着头不敢相信的说,“宝珍,老祖宗待你不薄啊,哪怕你是从归晚居调来的丫头,也从没有刻薄过你,甚至把食材和药材这么重要的两样东西都交给你负责。”
“你每天除了干点杂活儿,给老祖宗端端茶送送水以外,剩下的时间天天往归晚居跑,老祖宗也从没有责罚过你,如今你这样恩将仇报,不顾她老人家重病在身,下这么毒的手,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给老祖宗下的毒,又是从哪儿弄来这些伤天害理的东西!”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当即一变,张姨娘这话哪里是在骂宝珍,这分明就是拐着弯告诉所有人,宝珍是归晚居的丫头,甚至被调到墨香苑委以重任也不好好干活,始终对归晚居忠心耿耿,如今出了事,她一个小丫头肯定没有这么大胆子对老祖宗下手,那唯一能指使动她的人可不就只有洛心安了!
听到这里,洛心安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行了,姨娘,你不能用再指桑骂槐了,宝珍不过就只在墨香苑和我的归晚居干过活儿,既然你一口要定墨香苑里的人不会对老祖宗下手,那不就只有我这个归晚居的主子能够给她提供便利了吗?”
张姨娘的眼睛闪过阴毒的神色,一连委屈的看了洛骁和老太太一眼,“老爷和姑母你们都听见了,我哪儿提这事是归晚居做的了?”
“我压根没有这个意思,你却偏要急着跳出来往自己身上揽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做贼心虚了?”
洛骁这时候也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不相信这个已经是贵女的大女儿会做出这种事情,但张姨娘的怀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不是厨子做的,当然就得怀疑这个叫宝珍的丫鬟。
“心安你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心安一脸坦然,完全没有一丝惊慌失措的说,“父亲,您让我说什么呢?我也跟你一样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姨娘句句话都针对我归晚居,而且什么证据都没有呢,只不过是我说了一句话,她就要先给我扣上了一顶做贼心虚的帽子,您让我还怎么说?”
张姨娘一听这个,直接冷笑出声,死死地盯着骆心安,像是下一秒就要置她于死地,“你不知道,宝珍是你的丫鬟你会不知道?别告诉我宝珍是自作主张给姑母下毒,你这个当主子的一点也不知情!”
骆心安回以微笑,不疾不徐的说,“姨娘,事实还没弄清楚你就先一口咬定是宝珍做的,那刚才接手过这碗甜汤的出了宝珍还有你呢,你又怎么解释自己的嫌疑?”
张姨娘没想到她会反咬一口,紧紧抓着老太太的袖子哀声道,“姑母,你听啊,素华尽心竭力的照顾您这么久,她却怀疑是我害您,我害您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我就算真的要害您,又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我不过就是说出自己的合理怀疑,她就这样诬陷我,是不是素华是戴罪之身,就连说句公道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没等老太太开口,骆心安直接开口,咄咄逼人道,“你说是我指使宝珍下毒就是合理怀疑,我反过来怀疑你倒成了诬陷,姨娘,怀疑是需要证据的,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旁边一直沉默的李氏这时候突然张嘴了,“心安,你这话说的可连我这个二房的外人都听不下去了,就算这毒真的是素华姐下的,那她也太笨了,竟然当着一桌子人下手,生怕别人怀疑不到她身上吗?”
“现在唯一的嫌疑人就只有宝珍一个,心安,你就承认了吧,也许并不是你指使她这么做的,但她肯定是为了你,这种自作主张的丫头不要也罢,改天二婶给你指个更好的。”
骆心安没想到连李氏都被张姨娘收买了,心里止不住冷笑,是啊,如果她这时候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小丫头身上,的确可以自保,那宝珍怎么办?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可以出卖,还算是个人吗?
更何况,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在场人会更加认定这事是她干的,宝珍只是她的替罪羊,到时候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二婶,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让我承认什么?”
张姨娘露出阴毒的笑容,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站在骆心安身后的紫萝,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起,紫萝冲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张姨娘得意一笑,知道紫萝一定成功得到了骆心安的信任,而且把所有她交代的事情都做好了,否则不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甚至陪她参加这场团圆宴。
骆心安,你竟然到现在还这么横,还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了吗?一会儿我就等着看你这个小贱-人怎么死!
“老祖宗,既然这件事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不如就派人去归晚居搜一搜吧,万一真的有什么毒药呢,如今着洛府里邪气这么盛,怎么能容许再出这样的邪门歪道,当然素华也愿意接受检查,还自己一个公道!”
张姨娘说完这话,又回过头走近几步,瞪着骆心安说,“心安,我劝你还是早点承认错误,不要死鸭子嘴硬,万一一会儿被人发现了马脚,更加下不了台,反正你现在身份高贵,如果知错能改的话,老爷和老祖宗一定不会为难你。”
这话一说出口,老太太直接僵着脸冷哼一声,看着骆心安的目光更加锋利刺目,贵女又如何?不过一个小小的头衔,就无法无天了不成,自己这个做长辈的还管不了她了!
这小贱-人可当真是歹毒,害完全家人又来打她的注意,这一次的毒汤幸好被素华不小心打烂了,若真的灌进肚子里,她现在哪里还有命活?
谁知骆心安仍旧脸上带笑,“姨娘,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问我几遍我都是这个答案。”
“哼,我看你是一听到搜屋子心虚了吧?”张姨娘冷笑一声,目光更加阴沉毒辣。
“不就是搜屋子么,我自然奉陪到底,不过咱们是不是应该把丑化说在前头,如果在我屋里搜不到东西怎么办,你是不是应该还宝珍和我一个公道?”
骆心安挑眉看她一眼,张姨娘看她目光沉着如水,实在不像是惶恐的样子,心里未免一跳,但又看了一眼目光坚定的紫萝,心里的石头落地,“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老太太大手一挥,直接派了五六个人分别去了张姨娘和骆心安的屋子。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那一桌象征着团圆的年夜饭此刻看起来无比荒唐和讽刺。
张姨娘始终虎视眈眈的看着骆心安,旁边的了李氏、洛心慈和洛婉婷全都在好整以暇的看戏,就等着一会儿搜查的人回来将骆心安置于死地。
跪在地上的宝珍不安的看着骆心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是她连累了小姐,留在墨香苑之前,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万事小心,她却着了别人的道。
这些人如此咄咄逼人,肯定是有备而来,小姐虽然绝对不会做这种恶毒的事情,自然现在可以挺直腰板一口否认,可架不住那些人的栽赃陷害啊,万一真的找出来点什么,小姐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宝珍哭得更厉害了,恨不得立刻撞死在柱子上以死谢罪,而这时骆心安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对她露出安抚的表情,甚至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有心情冲她俏皮的眨眨眼睛。
过了一会儿,门口有了动静,先回来的是去张姨娘屋子里搜查的人,几个人摇了摇头说,“禀告老爷、老夫人,张姨娘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发现啊。”
张姨娘当即挑眉笑了起来,幸灾乐祸的对骆心安说,“心安,你现在给你爹认错还来得及。”
骆心安展颜一笑,“搜我屋子的人还没回来,姨娘急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搜查骆心安屋子的人终于跑了回来,张姨娘迫不及待的开口,“怎么样,发现了什么古怪的东西没有?”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小厮身上,洛骁的表情极其冷酷严肃,死死地捏着椅子把手,心里实际上已经凉了半截,这件事的嫌疑人就只有三个,除去厨子和张姨娘,就只可能是骆心安。
纵然这个女儿现在给洛家如此长脸,但是指使甚至纵容丫头去毒害自己的亲祖母,这样丧尽天良的畜生行为,他也绝不姑息!
谁知那小厮被这么一问一下子懵了,“古怪的东西?奴才在小姐屋里什么都没发现啊。”
“这怎么可能!?”张姨娘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什么都没发现怎么回去这么久!?”
那小厮被吼的一脸委屈,“奴才真没说谎,大小姐屋子里的确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有毒的东西,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大小姐库房里的陛下赏赐和其他贵人送的宝贝太多了……奴才几个人花了好长时间才清点完。”
这话说完,洛心慈和洛婉婷嫉妒的脸都绿了,现在谁不知道洛府里最有钱的小姐是骆心安这个贱-人,现在这狗奴才竟然还要特意说出来!
张姨娘猛地回头死死地瞪着紫萝,难道这个小贱-人收了她的银子却没按她说的去做!?
紫萝更是惊得身形一晃,差一点跌倒在地,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把那包养着骸盅的白芍塞进了骆心安的柜子里,甚至还特意选了她的一块常用手帕,现在这东西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姨娘,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刚才你可是无凭无据,信誓旦旦一口咬定是我要毒害老祖宗,你要证据我让你去搜了我屋子,现在你什么都没找到,是不是该按你刚才说的还我和宝珍一个公道!?”
“这不可能!这碗汤明明有毒,除了你和你的死丫头,还能有谁!?骆心安你这贱人-肯定是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张姨娘的脸色煞白,声音又尖又刺,骆心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发疯,浅笑着说,“姨娘知道不是我做的似乎很失望啊?其实我也想问,这背后贼喊捉贼的还有谁!”
说着她顺手捡起地上那半碗没有撒到地上的甜汤,脖子一仰就灌进了肚子里。
“小姐不要啊!”宝珍和宝珠同时大喊一声,吓得惊叫起来,可是骆心安的速度太快了,她们话才刚出口,那有毒的半碗甜汤完全被她喝了进去。
洛骁只觉得眼前一黑,大手一挥,“大夫!快点叫大夫来!”
骆心安稳如泰山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一丁点自己刚喝了毒药的反应,淡然的摆了摆手,似笑非笑的说,“父亲,您的确该叫大夫,但不是为我,而是为这只老太太心爱的哈巴狗。”
“这碗甜汤根本就没有毒,是有人提前算准时间给狗喂了毒药,故意栽赃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