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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萝走出归晚居的时候,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她看了一眼手里那串骆心安刚赏的珊瑚手串,暗自擦了擦汗,想到刚才那个场景仍然心有余悸。
说起来她已经到这归晚居有一段时间了,也暗自观察了这位大小姐很久,这位贵女平日里实在是个很懒散马虎的人,丢三落四,嘻嘻哈哈,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丁点心机,但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她又总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
紫萝知道这绝对不仅仅是运气这么简单,所以对这样扮猪吃虎的大小姐,心里就更存了一份畏惧,每次无论骆心安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在心里琢磨半天,生怕是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对她的考验。
而这样的谨慎小心也的确换了回报,她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已经逐渐在归晚居立住了脚跟,甚至洛心安也开始对她委以重任,这本来是件好事,可因为她每次被骆心安那双墨色的眼睛盯上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紧张,以至于她刚才的表现实在是糟糕透了。
她看到那么多金银珠宝没有马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跟其他一群小丫头一起凑上去挑选珠宝,肯定显得特别不自然。
不过幸好,她马上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揣磨着其他人见到这么多漂亮首饰之后的心情,赶紧跟着挑了一件,这才没有引起骆心安的警觉,躲过了一场灾祸。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手里这串珍贵的红珊瑚手串,脸上露出一抹愁绪,小心翼翼的把东西塞进口袋里,暗自呼了一口气之后,转身快步离开了。
看着紫萝离去的背影,骆心安屏退了其他人,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啜饮着,并没有急于开口。
旁边的宝珠刚收到了礼物,高兴地小脸红扑扑的,正低头整理着桌子上剩下的首饰和银子,见骆心安一直沉默不语,抬头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了看,不解的问,“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骆心安收回视线,托着腮不答反问,“宝珠,你觉得紫萝刚才选的那样首饰怎么样?”
宝珠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当然好啊,小姐送的宝贝哪有一个是贱卖的东西,说起来这小丫头片子的眼睛可真毒,刚才桌子上剩下的那几样首饰里面,就那条珊瑚手串最贵了。”
听到这里,骆心安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低头又喝了一几口茶,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说,“所以,这紫萝怕是要反了。”
她的口气太随意了,简直像在说“我今天吃了个鸡蛋”那么稀松平常,完全没有一丁点逮住叛徒的愤怒或者不安。
一句话突然落地,直接把宝珠吓得呛了一下,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就把手里的花瓶打碎,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小……小姐,您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话?我们盯了她这么长时间,之前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啊。”
骆心安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做什么事都讲究一个契机,时机未到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
宝珠听她这么一说更迷糊了,“那小姐是怎么突然看出她的‘狐狸尾巴’的?”
骆心安挑了挑眉,顺手拨了拨桌子上那盒完整的银锭子,“记得之前我派人查过她家的资料吗?紫萝家境贫寒,父母重病,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弟弟,全家都靠她一个人撑着,每个月发了俸禄自己根本舍不得用,全都寄回家里,你说这样缺钱的人,会选一串珊瑚手串吗?”
宝珠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可是珊瑚手串已经是里面最贵的了,她这么缺钱选最贵的也无可厚非啊,小姐为什么觉得这样可疑?”
骆心安微微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说到点子上了,就是因为那条珊瑚手串最贵,她才有问题。”
“宝珠,我问你,如果你在沙漠了迷路了,走了好几天都出不去,又饿又渴快要死的时候,你更愿意别人给你钱还是给你水和食物?”
“当然是水和食物啊!沙漠里又没有饭馆和茶水铺,奴婢再有钱也花不出……”宝珠下意识的开口,结果话都没说完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猛地瞪大眼睛,“小姐您是说……”
“没错,就是你想这个意思。”
骆心安拿起一锭银子在手里转了转,“这么多首饰和这一箱银锭子放在一起,就等于是钱和水的区别,紫萝家境如此贫寒,就好比是沙漠里迷路的人,连饭都吃不上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给自己选首饰?”
“她一个刚刚升了品级被调到主子屋里的小丫头,又正好赶上过年府里最忙的日子,根本就没有多少机会能溜出府,也就更没有机会把那串珊瑚手串当掉。所以就算这手串再值钱,拿不出去换不了银子,对她来说就等于一件废物,这跟背着黄金在沙漠里渴死的人没有区别。”
“如果我是她,听说主子要赏赐东西,肯定会第一时间去抢银子,管那些首饰值多少钱,变不成真金白银,救不了自家人,全都是垃圾,根本不用放在眼里,可她一上来就畏手畏脚,毫无争抢的意思,就等于看着别人把他家这一箱过年的救命钱拿走,这是纰漏之一。”
“其二,她不急于争抢还可以理解为她是新丫鬟,第一次被主子赏赐东西肯定心里会有些紧张,一下子懵了不知如何是好也情有可原,但她在我最后提醒她的时候,还是看都没看这箱银子,坚持选择了首饰,肯定以为只要跟你们一样,选一些小姑娘都喜欢的漂亮玩意儿,就能蒙混过关。”
“可惜,她聪明我也不傻,这丫头能把自己隐藏的这么深,一直没有露出马脚,说明是个聪明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不会不懂,可她最后为了融入你们,还是放弃了救命的银子,说明什么?”
“说明她心虚了!”宝珠恍然大悟,“她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选了银子,一定会引来小姐您的注意,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到这里,宝珠总算是明白过来,原来这场赏赐根本就是骆心安对紫萝的一场试探。
从刚才紫萝踏进这个大门到开口说第一句话,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小姐竟然能想出这样滴水不漏的法子,实在是太厉害了,更何况,这种小细节放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会去关注,谁会特意去想哪个下人选了哪样东西是为了什么目的啊?
可小姐竟然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甚至一下子就揪住了紫萝的马脚,枉自己盯了这死丫头这么久,今日若不是小姐提醒,她到现在都不会注意到紫萝有问题。
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宝珠看骆心安的眼神都快发光了。
“那小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把这件事告诉老爷么?”
她这样呆呆傻傻的目光一下子把骆心安逗笑了,摇了摇头说,“不必,敌不动我不动,先看看这个紫萝到底是哪边派来的人,潜入我这归晚居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那我们就任凭这么一个奸细留在身边?谁知道她准备什么时候出手,万一有个差错,被她背后捅一刀子怎么办?”
宝珠担忧的一张脸紧紧地绷着,眉头紧锁,反而骆心安这个当事人,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似的,不紧不慢的说,“放心,年根马上就要到了,紫萝既然是被人收买了,肯定会赶在最近这几天就动手,否则哪来的钱给父母过年?”
说到这里,她把银子放桌子上一拍,发出“砰”一声响,再开口的时候目光已经阴沉了下来,“这几天你给我死死的盯着她,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汇报。”
“是,小姐,奴婢知道怎么做。”
宝珠沉声应下,骆心安又对她招了招手,凑在耳边轻声吩咐道,“紫萝拿了这么值钱的一串珊瑚,这两天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借口离开洛府去当铺,既然如此,我便送她一程。”
说着她沉吟一下,接着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什么东西,折了几下递给宝珠,“明天你去成衣铺的时候,记得叫她一起跟着,如果她真的把那串珊瑚手串给当了,你马上按这张纸条上我吩咐的去办。”
宝珠点了点头,展开纸条一看,目光瞬间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倏地抬头对上了骆心安的眼睛。
“小姐您这是要……”
骆心安眯起眼睛轻轻一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佛曰不可语,好戏我们走着瞧。”
***
天气刚刚放晴没几天,到了深夜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这样的大雨在冬日里并不常见,豆大的雨水里还夹杂着细碎的冰凌子,直直往人脖子里钻,这样的天气连下雪都不如,阴冷的人瑟瑟发抖。
此时夜色一片浓重,泼墨似的夜空黑沉沉的压下来,配上窗外的狂风大作和电闪雷鸣,让人莫名的烦躁不安。
除了着哗哗不停的雨声,屋子里一片宁静,只有轻浅均匀的呼吸声隐隐传来。
李氏早就已经睡着了,可是这会儿不知道是怎么了,躺在床上无意识的翻来覆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嘴里还细细碎碎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最后甚至使劲往被子里钻,像是梦中遇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躺在旁边安睡的洛勇,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了,一看到旁边李氏这副样子,伸手就推了推她,“夫人,夫人,醒醒,你怎么了?”
他摇了几下,李氏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一丁点醒来的架势都没有,洛勇皱起眉头,更加用力的晃动她的肩膀那个,“醒醒,醒醒!”
可惜李氏仍然毫无反应,洛勇与她成亲这么多年,这种事情从没有出现过,李氏是个睡觉极其安稳的女人,别说胡言乱语就算是做梦都少见,这会儿她神色这样惊慌却还没醒过来,明显就不对劲。
洛勇一看这架势,心里也是一惊,使劲按了她人中几下,李氏突然像是被电到似的,全身剧烈的抽搐几下,接着像是终于回到人间似的,猛地睁开了眼睛,当目光对上旁边洛勇的时候,惊恐的瞬间扑近洛勇怀里大哭起来:
“老爷!我……我差点以为就见不到您了!”
洛勇从没见过夫人如此惊恐,看着李氏苍白如纸,满头冷汗,全身发抖的样子,不由得担心的皱起眉头,“夫人,你做噩梦了?”
李氏先是使劲点点头,接着用猛地摇头,瑟缩在洛勇怀里警惕的看着四周,一动都不敢动。
洛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你到底怎么了,做恶梦也至于吓成这样?梦都是跟现实相反的。”
“不……不是梦,我一开始也以为这也是梦,可我看见了老爷,我什么都看见了!”
李氏抓着洛勇的袖子惊魂未定的说,“……我看到整个洛家到处都是血,所有人都死了,婉云和婉婷倒在血泊了,身体被鬼啃的七零八落,大伯家里也没能幸免,残肢碎的到处都是,我跑进墨香苑去救老太太,却看见老太太还有您和大伯三个人,被一团黑气死死地缚住,胸口……胸口被人剖开……有个鬼影正挖出你们的心脏往嘴里塞!”
她说完这话似乎又想起了梦中的恐怖景象,吓得声音都变调了,洛勇一听这话,不以为意的失笑一声,“什么被鬼撕咬被鬼吃,好好地哪儿来的鬼,这么荒唐的事你还说不是做梦?”
“不……不,老爷,我没有胡说,我还梦见老太太生了重病,洛家气数将尽,然后天色异变,洛家就出了一系列怪事,先是池塘里的水变成了血红色,接着祖宗牌位往下掉……然后没多久鬼就来吃人了!”
洛勇的脸一听这话慢慢的沉了下来,虽然他并不觉得李氏梦醒后的一番胡言乱语真的有这么严重,但好好地,突然梦见家破人亡、恶鬼缠身,也不是什么好兆头,这话听起来就晦气,更何况是在这阴森冰冷的雨夜里。
“行了,别说了,做梦都盼着家里倒霉,是觉得最近家里的事出的还少吗?赶紧睡觉,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洛勇不耐烦的背过身子重新躺下,但心里被李氏说的仍然疙疙瘩瘩不舒服。
就在李氏仍然还享受什么的时候,屋外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下来,“轰”一声巨响,接着闪电的光刺进屋里,映出李氏惨白的一张脸,一切似乎都预料这不详,而就在这个时候——
“不好了!花园里出事了!所有雨全死了,这会儿突然不停地往外冒血水!”
一道尖利又惊恐的声音刺破雨夜,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都听得一清二楚,洛勇一听这话猛地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此时李氏已经吓得跌在了床上。
可就在两个人震惊的时候,整个洛府的人都惊动了,这时祠堂那边的守卫突然跑了出来,惊恐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祠堂里的祖宗牌位全都掉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跟李氏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洛勇的脸色瞬间冷凝起来,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李氏一听这话吓得更厉害了,哭着说,“老爷,这……这该如何是好,会不会真的应验了我的那个梦境,我们洛家真的撞邪了!?”
“别胡说八大道!我先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洛勇呵斥一声,披上衣服就跑了出去,整个洛府一时间全都人心惶惶,洛骁这会儿也出来了,池塘里的鱼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夜之间全死了,一个个都泛着肚皮浮在水里,池水一片血红,在阴森的雨夜里显得触目惊心。
而最糟糕的还是祠堂里的排位,祖宗牌位是不容许有一丁点闪失的,可这会儿竟然倒了好几块,祖宗倒了就是洛家倒了,这个兆头是大大的不吉利!
洛勇心口一跳,脸色极其凝重,一个大家族里突然出现这种诡异离奇的事情,真的就跟撞邪了一样,再一想到李氏刚才那个恐怖的梦境,难道洛家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而这个梦境就是即将大祸临头的征兆吗?
思及此处,饶是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他,心里也开始打鼓了。
***
这件事发生在半夜全府熟睡之时,惊醒了最靠近花园的洛骁和洛勇两家,但这事毕竟太过邪性,如今眼看着就要过年,万一泄露出去,恐怕更会闹得人心惶惶。
所以洛骁直接下了封口令,这一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许往外泄露一个字,连夜处理掉那一池子死鱼,这件事被强压了下来,只告诉了老太太一个人,洛府表面上看去仍旧是一片风平浪静。
这些风言风语,骆心安也有所耳闻,但她从不信鬼神之说,听过自然就一笑了之。
第二天一早,她就派紫萝跟着宝珠一起出了洛府,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紫萝真的瞒着所有人把那串珊瑚手串当掉,换了一大笔银子偷偷给了父母。
这样一来,就更加证明她舍近求远,宁愿当掉首饰换银子也没有当着骆心安的面选那箱银锭子,的的确确是心里有鬼,甚至为了这些钱已经快要按耐不住。
然后当天深夜,一直盯着紫萝的宝珠敲响了骆心安的屋门。
“小姐,紫萝动手了。”
坐在贵妃椅上的骆心安听了这话,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来,笑着说,“她可终于动手了,我等的都累了,说说吧,她做了什么好事。”
宝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用丝帕包裹的东西递过去,“我瞧见她把这个东西偷偷的藏在了您放衣服的箱子底下,而且还特意压了块砖,要不是特意去找,压根看不出问题。”
骆心安一看这手帕都是她平时惯用的那几个条之一,还真是煞费苦心,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白色的圆片似的东西,大概指尖那么大小,仔细闻闻还有一股腥气的味道。
“这是……白芍?”骆心安疑惑的挑了挑眉毛。
这东西她认识,以前拍戏经常熬夜加班,有时候还不得不在大姨妈光临的时候下冷水,所以落下了痛经的毛病,当时找过一个老中医,给她开的汤药里面就有白芍这个东西,据说有舒经活血,行气止痛的作用。
可这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味药,这样大费周章的藏到她房间里图的是什么?
“找大夫看过没有,这东西有什么问题?”
宝珠点了点头,一脸愤怒的瞪着眼睛,小声说,“这东西问题可大了,这玩意儿看着是普通的药材,可是上面养了一种叫骸盅的虫子。”
“骸盅?这是什么的东西?”骆心安皱起眉头,这种虫子她真是闻所未闻。
“大夫说骸盅是种特别阴毒的虫子,长得恨小,身体是透明的,平时用眼睛根本看不到,最喜欢寄生在花草的根茎上面,如果不小心把这东西吞进肚子里,立刻就会暴毙身亡,苗疆那边都把这虫子当做巫蛊之术来用,恶毒的很。”
听完这话,骆心安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厌恶的把这包白芍扔到一边,还觉得手上有那玩意儿的味道,又用手帕擦了好几遍。
宝珠说到这里她什么都明白了,这个背后要害她的人根本就是准备将她置于死地,如果不是她早就发现紫萝有问题,一旦在她屋里找到这东西,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样的栽赃嫁祸可真是狠毒无比啊!
宝珠一看骆心安冷硬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奴婢把紫萝那贱-人拽过来,带着这些白芍去老爷那里评评理?”
“没用的,紫萝既然敢做这件事,说明自己家人被别人捏在手里,就算闹到父亲那里,她为了保护这个人也肯定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到时候再来个咬舌自尽,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我们就这么任凭别人欺负到脑袋上?”宝珠攥着拳头,气的鼓起了腮帮子。
骆心安眯起眼睛,微微一笑,目光似刀一般锋利,“你见我什么时候吃过亏,这一次的事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宝珠心中一喜,“小姐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了?”
能是谁干的?能使出这么丧尽天良的阴毒手段的人还能有谁?
骆心安点了点头,冷笑一声,低声吩咐道,“这东西你先去拿去烧掉,紫萝那边不要打草惊蛇,你去把喜鹊给我叫来。”
宝珠一听这个名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喜鹊不就是当初那个被洛婉婷收买,给小姐屋子里送迷香,差点害得小姐被采花贼玷污的那个小贱-人么!?
小姐这时候找她来做什么?
她心里疑惑,但是还是立刻去办,没一会儿喜鹊就被宝珠带进了屋里。
她本是老太太屋子里的大丫鬟,跟璎珞平起平坐,比宝珠要高不止一级,但当初在青云观被洛婉婷收买成走狗,不仅没有帮她害了骆心安,反而跟着四小姐落个一起发配到北院的凄惨下场。
洛婉婷虽然可恶至极,但到底是洛家的小姐,被发配到北院后干的活根本没法跟其他丫鬟比,但喜鹊就没这个好命,在北院被人欺凌的生不如死,整个人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这会儿穿了一件破衣,瑟缩的跪在骆心安面前,害怕的全身发抖。
她以前害过这位大小姐,现在报应终于还是来了,眼前这位已经成了身份高贵的贵女,想要弄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奴……奴婢喜鹊,见过大小姐。”
骆心安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袋碎银子拨弄着,轻笑着说,“自从上次在青云观一别,我倒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你去哪儿了,怎么我在老太太那里一直没有再见过你?”
她明知故问反而让喜鹊更加惊恐,忍不住叩了一个头,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奴婢……奴婢被发配到了北院。”
“哦,原来是躲去北院了,难怪我找不到你,想到当日你对我还有‘送香之恩’,我都没来得及‘报答’,这才想着把你给请来,好好聊聊,你说对吗,喜鹊?”
喜鹊一听这话,吓得全身发抖,差一点尿裤子,什么‘送香之恩’什么‘报答’,这根本就是要取她小命啊!
“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当时只是一时糊鬼迷心窍,并不是真的有意要加害小姐,求小姐开恩饶奴婢一命吧!”
她抽噎着一边认错一边砰砰的磕头,几下子就把额头撞得鲜血直流,配上她瘦削干瘪的一张脸,整个人跟一具骷髅一样吓人。
骆心安就看着她磕,也不说话,等她磕的快断气的时候才起身走到她跟前,托起她的小脸看了看,轻声说,“瞧瞧这小脸磕的,我又没说要怪你,你急什么?我叫你过来不过就是有几个一直没有琢磨明白的问题想问问你,你老实回答我,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小姐您……您说,只要您放奴婢一命,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骆心安一听这话,笑眯眯的弯下腰像个打听八卦的小孩似的凑近几步问道,“我挺想知道,当初洛婉婷究竟花了多少钱才让你帮她害我?”
“……五……五十两……”眼前的大小姐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比不笑的时候更让人不寒而栗,喜鹊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哦,才五十两。”骆心安直起腰摸了摸下巴,眼睛一挑,“啧啧,原来我的命只值五十两啊。”
说着她冲把桌子上那一袋子银子砰一声砸在地上,里面滚出一枚枚刺眼夺目的银锭子。
“喜鹊,我也不想为难你,谁还没有个被钱冲昏脑子的时候不是?所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就问你一句话,我给你一百两,你愿不愿意替我卖命?”
这话一出简直是天赐的恩典,甚至天上掉馅饼,喜鹊根本没想到会峰回路转,赶紧跪地磕头,“奴婢愿意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谢小姐不杀之恩!”
骆心安翘着嘴角挑了挑眉毛,对旁边的宝珠使了个眼色,接着一个大铜锅和一个炉子就被抬了进来,骆心安把一整袋,足足一百两银锭子全都倒进锅里,宝珠顺势往里面倒满了水,接着点燃了炉子。
“银子就在这里,你快伸手拿吧。”
喜鹊脑袋当即嗡一声响,脸色霎时间就白了,“小姐……奴婢不敢了……奴婢为小姐卖命是应该的,不……不能要什么银子……”
可这时骆心安原本笑眯眯的脸,却陡然间阴沉了下来,冷冷一笑,“不想要了?洛婉婷的五十两都能把你收买,现在我的一百两你倒是看不进眼里了?今天这银子你不拿也得拿!”
“宝珠把她的手给我按进锅里!”
一句话落地,喜鹊刚要惊恐的尖叫逃跑就被宝珠在身后用布条堵住了嘴巴,她在北院吃不饱穿不暖,哪里是宝珠的对手,几下子双手就全都进了铜锅。
“!”她惊恐的剧烈挣扎,努力想要求饶,可是压根没人理会。
铜锅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起初还只是温热,后来随着滚动的水泡越来越多,直接刺得皮肉剧痛。
“喜鹊,你听过温水煮青蛙吗?把一只活蹦乱跳的青蛙放在冷水锅子里,慢慢的加热,它起先会无知无觉,等到意识到时候已经跳不出去,最后只能乖乖地被煮熟撕烂,大概你的这两只手也会像青蛙一样,一会儿就熟了吧?”
“其实这样也不错,你看我这一整个人才值五十两,你一双手就赚了一百两,你的命比我这小姐矜贵多了,你该知足了。”
喜鹊真是被吓破了胆,一双手旁边是铜锅,下面是银子,一会儿水烧开了,根本和炮烙之刑没有区别!
一想到自己的手一会儿要皮开肉绽,皮肉全都黏在银锭子上,轻轻一碰血都凝结在一起的滋味,她崩溃的发出“唔唔唔!”的喊叫声。
“知道错了?”
“唔唔!”喜鹊疯狂点头。
骆心安给宝珠使了个眼色,解开了喜鹊嘴上的布条,她下意识的就要把手缩回来,骆心安这时却笑着开口,“别急着往回缩,听我把话说完,你要是敢往回缩,我就让你的那位如意郎君也尝尝这个滋味。”
一听这话,喜鹊猛然瞪大了眼睛,目疵欲裂,双手一下子定在锅子,“……奴婢不懂小姐您……什么意思……?”
“我说错了吗?”骆心安挑了挑眉,随手把桌子上一个沾了血的指环扔在了喜鹊跟前,“这东西是不是你心上人的?”
在喜鹊被发配到北院的时候,她就派人查过这小丫头的底细,知道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两个人感情甚笃,但因为都家境贫寒,迟迟没有钱成婚,而这男人还要考取功名,两人的开销就更加巨大,不得已喜鹊就进了洛府,赚钱补贴家用。
两人约好等喜鹊十八岁出府的时候,攒够了钱就成婚,可现在一直推迟,仍然遥遥无期。
所以她就吩咐宝珠在早上出府的时候去找这个男人,给他一笔钱买下他身上一件信物,再从后厨那里抹了点鸡血,足够以假乱真。
果然,喜鹊一看到这只指环,以为骆心安绑了心上人,所有的心理防线瞬间就崩溃了,瘫在地上跪地磕头,“大小姐我求求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该死不该害你!求求您放过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忍着剧痛重新把手放在越来越烫的铜锅里,再也一动不敢动。
骆心安看吓唬的火候差不多了,终于勾起嘴角低声说,“喜鹊,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不你就继续这样敷衍我,不拿出一丁点赎罪的决心,那你和你的心上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反正北院那地方天天死人,没人会关心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而你的心上人就更好办,没准出去买本书就撞上什么‘意外’,到时你们俩到地底下还能做一对苦命鸳鸯,也算是了了这辈子的心愿。”
一听这话,喜鹊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骆心安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要不你就对我誓死效忠,一会儿按我吩咐的去做,不容有一丁点闪失。”
“我知道你还有三个月就要满十八了,本可以出府去跟爱人团聚,可惜现在被关在北院里,恐怕这辈子都要在那里孤独的了却余生了,不过只要你真心赎罪,我就会放你一条生路,等你事情办成了之后,我会找机会放你出府,到时候这一百两也是你的,你跟你夫君以后无论是考取功名还是开店做个小生意,我都不会再追究以前的事情。”
锅里的水这时候终于开了,一股刻骨铭心,噬心吞骨的剧痛瞬间撕裂了双手,喜鹊死死地把尖叫声吞进肚子里。
她以为自己今天就要命丧于此,结果骆心安却给了她一条生路,眼泪一下子砸了下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愿意誓死效忠,为小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看着跪在地上真心臣服的喜鹊,骆心安眨了眨眼,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