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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江城第一医院门口。
兰沁一言不发地搀着苏锦痕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着医院里面走。对没有再对那个司机和小伙子说任何话，对于那种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贪婪而没有底线的人，迟早会受到惩罚的。
恶人，自有天收！
进了医院以后，兰沁先把苏锦痕扶到了大厅里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去取钱、排队挂号，全都搞定了才折回来扶着苏锦痕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她挂的是专家门诊，在三楼，走楼梯的话对苏锦痕来说可能太辛苦了。
等电梯的人非常多，还有好几个熊孩子尖着嗓子大声哭叫，兰沁被震得耳膜生疼。可是她也只能皱着眉头忍下来。
她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带苏锦痕去私立医院的。
她甚至都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去私立医院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了。也许，是她潜意识中，不想再跟过去那种豪门生活有所牵扯，所以才会忘记得如此彻底吧。
今天早上发现苏锦痕病了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最近的第一医院。至于私立医院什么的，压根连想都没有想起来。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没带苏锦痕的信用卡，身上只有自己的银行开而已，里面那点钱，根本付不起私立医院高昂的费用。
电梯来了，所有人一窝蜂地朝里面挤。苏锦痕由于高烧身体虚弱，动作慢了点，落在了最后。等兰沁扶着他进入电梯的时候，忽然就响起了超载的警报声。
他们两个只好讪讪地又退了出来，等下一趟电梯。
兰沁愈发自责了，小声跟苏锦痕说：“对不起，我应该带你去私立医院的。”那边虽然收费昂贵，但是各项设施都要比这边好上许多，病人的体验要舒适很多。
苏锦痕扯出一丝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说：“小傻瓜，我还是比较喜欢公立医院的。私立医院……去了总觉得不自在。”
他其实无所谓公立还是私立，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兰沁不要那么自责。
电梯很快又下来了，这回兰沁和苏锦痕倒是很顺利地进去了。上了三楼，又是要等，排号排在前面的有十二个人。
兰沁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叹了口气，这下可要等好一阵子了。
他们找了一个靠着墙壁的位置坐下，苏锦痕微微后仰，把后脑勺贴在墙上。墙壁很凉，坚硬而冰冷的触感传来，倒是让他因为高烧而倍感昏沉的大脑稍稍清醒了几分。
他的侧脸轮廓很漂亮，起伏分明，线条漂亮得宛如雕塑一般。只是他的脸色太不正常，将这份美感削弱了许多。
兰沁看得心里发疼，更加懊恼自己不该带他来公立医院。要是一早就选择私立医院的话，他现在早就躺在装潢精致的独立输液室里输液了吧？
唉，都怪她……
两人这样沉默着，时间变得格外难熬。苏锦痕忽然开口道：“小兰，咱们聊聊天吧。”
“好啊，聊什么呢？”兰沁现在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懊恼，哪还想得出什么话题。
苏锦痕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什么精力去找话题，便随口道：“你给我念念新闻吧。”
“也好。”兰沁赶紧掏出手机浏览网页，挑一些有意思一点的新闻给他念。
苏锦痕静静地听着，偶尔听到很囧的事情时，会轻轻扯动嘴角，算是对她的回应。
兰沁知道他难受，也不求他能给自己什么反应，就只是低声地念着，逐字逐句，偶尔配上一点搞怪的语气。
当初，她卧床休养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帮她打发时间的。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翻着翻着，某一条新闻忽然跃入兰沁的眼中，让她怔了怔。
“江城特大车祸，两死十五伤！”兰沁望着这个标题，心里面微微一沉。这样大的事故，可不是经常发生的。
她点了进去，轻轻念给苏锦痕听。
苏锦痕叹了口气，说了句：“真可怜。”
“是啊，”兰沁也叹了一声，“新闻上说最小的伤者才几个月大……幸好那个孩子伤得不重，要不然她爸妈该有多难过呀。”
新闻图文并茂，每隔一两段文字，就插一张事故现场的照片。九车连环相撞，可真是够惨烈的。
手指轻轻滑动，那两名死者的照片就跃入了兰沁的眼帘。图片太过血腥，死者的面部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是仍然可以从上面大片大片的红色想象出，那两个人的死状又多惨。
那两个死者是在同一辆出租车上的，一个是乘客，另一个则是司机，都是男性。
副驾驶上的乘客看不出什么特别，衣着打扮不过是普通的上班族模样，那个司机就比较囧了，大红色夹克，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命年……
兰沁盯着那张照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苏锦痕意识到了她的异常，虚弱地开口问她：“小兰，怎么了？”
“那、那两个死者……”兰沁的声音都有些颤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表达。
苏锦痕把头向她身边凑了凑，目光落到手机屏幕上，嘴里说着：“死者怎么了？”
可是这话刚问完，他也愣住了。
兰沁转头与他对视，语气中是慢慢的惊惧和后怕：“你……你也觉得很像对不对？”
送他们来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就是穿着那样一件大红色的皮夹克！而副驾驶上那个总觉得别人瞧不起他的小伙子，就是那样一副上班族的打扮！
苏锦痕没说话，皱着眉头仔细地盯了照片几秒，然后忽然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真……真的是他们？”
苏锦痕轻轻地点了点头。尽管看不清脸，但他还是辨认出，副驾驶上那个人穿的衣服，和早上那个小伙子穿的是同一个牌子。那个牌子对普通的上班族来说，价钱非常贵，不攒个一年半载的根本买不起。
当时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点，当时还有些奇怪，那个小伙子看起来并不是很有钱的样子，为什么会穿那么贵的衣服。就因为这种疑问，所以他才对那身衣服印象格外深刻。
至于司机的红夹克，那就更好认了，很少有男人会喜欢穿颜色那么鲜艳的夹克……这绝对不是巧合，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那两个人……是真的死了！
兰沁沉默了很久，才忽然开口，语气非常复杂，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愤怒。她的声音低低的，只有她和苏锦痕两个人能够听见。
“新闻上说，事故发生的原因，是那辆出租车违规变道、企图超车，结果导致了一连串的事故……那么多人受伤，全是被他们两个害的！”
兰沁虽然与那些伤者素不相识，可是看到报道说伤者中有婴儿、有小孩子，还有一个孕妇和两名七十多岁的老人，她心里的愤怒就几乎快要遏制不住了。
苏锦痕了解她，知道她肯定会非常同情那些伤者，进而会觉得伤心难过。他本来想把她拥入怀中，给她一些安抚，可是又想到自己现在感冒了，不能传染给她，就只好改为拍肩膀了。
“小傻瓜，别难过了，你之前不是说那些伤者都没有性命危险嘛，他们只要入院治疗一段时间，都会好起来的。”
兰沁点了两下头，视线一直盯着地面，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她才终于开口，语气恨恨的：“那两个人……真是死有余辜！”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可见心中的怨念有多么浓烈，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早上受的折辱，更是为那十五个无辜的伤者。
苏锦痕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劝她：“那两个人的确是罪有应得，不过他们已经受到了最大的惩罚，你就别再想这事儿了。别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跟兰沁相比较。他并非铁石心肠，只是知道伤者们都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就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兰沁身上。
“079号，苏锦痕……”机械的叫号声传来，终于轮到了苏锦痕。
兰沁再没心思去想其它了，赶紧扶着苏锦痕起来，朝着门诊室走去。
今天坐诊的专家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不过精神头很好，很有气派的样子。兰沁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觉得他的医术应该不错。
老医生简单地询问了一下苏锦痕的症状，又给他量了体温，还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然后便开了单子让他去做个血常规。
兰沁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医生，请问他这样严重吗？”
或许是她语气中的担忧焦急太过明显，老医生竟然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说：“放心吧，以我的经验判断，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等会儿挂个吊瓶，很快就能退烧了。”
兰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恭敬地说了一句：“谢谢您医生”，然后便领着苏锦痕去验血。
验血的地方人也超多，还是要排队要等着叫号。又等了十来分钟，才轮到了苏锦痕，抽了血，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出结果。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都已经十点多了。
兰沁有些担心地说：“但愿检验结果能快点出来，不然等会儿医生中午休息了，咱们还得等到下午去。”
苏锦痕想告诉她这边的专家下午是不坐诊的，但是怕她更加担忧，便没说。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果出来，兰沁瞧着化验单子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赶紧拉着苏锦痕回去找那个老医生。
万幸，对方还没下班。
老医生只瞧了化验单一眼，就笑着冲苏锦痕说：“没什么大事儿，我给你开三天的吊瓶，你记得每天来打针。”
“好。”苏锦痕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