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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舒夏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她猜到了我想带她去的地方。
听到我的话,舒夏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紧紧咬着嘴唇,良久,她平静下来:“如果去那里能让你彻底死心,那就走吧。”
说完她再次发动车子,开上往江津方向的渝黔高速。
越是临近那座废弃的彩虹游乐园,我的大脑就变得越是迟钝,几个小时的时间我都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把心里话告诉舒夏,我想说的太多,可这些话想要表达的目的却与舒夏截然相反,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她听进去。
车子在一品下道,拐上那条幽暗的小路,半个小时后,游乐园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舒夏看样子已经有些犯困了,这让我愈发自责,可我几次让她休息她执意不肯。
等她把车子停好,我当下下车走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那套照明设备果然还在她的车上。
摇晃着身子把照明设备搬下来,我循着记忆的地点将它们一一安放好,灯光打开的一刹那,我再次看到了这座废弃的游乐园隐藏在夜色下的全貌。它散发着斑驳的陈旧气息,却又带着错乱时空的能力,仿佛将我拉回到了我和舒夏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舒夏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跟我一起安静地看着面前的景色,我转头看着她,此时她的表情舒缓下来,那层冰冷悄然融化,似乎陷入到一段还算不错的记忆中。
我们的身后,影子被拉成斜斜的两条线,在终点交汇,仿佛一对亲密的恋人。这让我生出一阵羡慕,忍不住开口道:“真希望我变成那道影子。”
舒夏讶异地回过神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到我们的身影,很快便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她不动声色地往一旁靠了靠,我们的影子因此而撕裂开来。
“我听到它们痛苦的喊叫声了。”
舒夏没有再回头,淡淡道:“痛苦是因为你臆想了它们的关系,如果它们并不是恋人,何来痛苦?”
我充满悲伤道:“你是想告诉我,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恋人了,我的痛苦没有理由对么?”
舒夏摇摇头:“卢西,你还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得特别复杂,我只是就事论事说影子的事情,没有影射任何事情。”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摸不清你的心思,总是做出错误的选择。”我叹息道:“我以为我的决定会对所有人都好,没想到结果却是害人害己。”
“现在想清楚还不晚。”
“晚了,我已经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人,我犯了一个我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错。”
舒夏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她道:“卢西,请你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可以么?你的行为并没有让我觉得你把爱情看的有多重要,现在却告诉我失去了爱情你就一无所有?呵呵,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假!”
舒夏毫不客气的指责让我心如刀绞,我走上前去,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你想来这里,我陪你来了,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吧。”
我的手僵在半空,找不到安放之处,一如我无处安放的心,低头沉默许久,我一屁股坐到地上,仰起头看着舒夏,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舒夏,上次我们也是坐在这个地方,只可惜现在没酒,那天晚上,我好像没有为你唱歌吧?”
舒夏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我拍了拍身边的地上:“可以坐下来么?让我为你唱首歌吧,唱完歌我们就走,如果你不肯原谅我,就像我说过的,从此天各一方,彼此陌路。”
舒夏又一次犹豫起来,许久,她才弯下腰,坐到了离我足足两米远的地方。
我已经心满意足,我承认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我还爱着她,我舍不得就这么放手,可现实告诉我,她已经不爱我了。除了成全她的想法,我别无他途。
我依然唱的是那首《彩虹》。
“……我看着你一闪闪的不见……将我遗忘那无声的夏天,想起你我心颤抖不已,你现在好么没有我好么……有时候我想忘记你,那必须将我自己一起抽离,没有痕迹的脚步,我才会变的孤独……”
在我的歌声里,我回想起了我们一起无数的画面,有欢声笑语,有愤怒争执,我们本来就是两条不同的线条,却在阴差阳错中交织在一起,如今,交织的烦乱复杂的线断掉了,我们再次错开,踏上属于彼此的路。
也好,就这样吧。
擦掉眼角的泪水,我看着同样落下泪来的舒夏,她是如此的柔弱,耸动的肩膀让我忍不住想要抱住她安慰她。可我已经不能,我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舒夏,原谅我的半途而废,谢谢你曾经给予我的爱情,这是我此生最珍贵的收获。祝你……幸福。”
舒夏坚定地摇摇头,哽咽道:“不,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欠我一个关于爱情的承诺。”
我在苦涩中无言以对,分手是对所有承诺的背叛,且永无改正的机会。
在沉默中收拾好心情,我们起身回到车里,我劝舒夏今天不回去了,就在一品住一晚,可舒夏执意不肯,最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她才答应先回重庆,明天再赶往武隆。
因为这个冲动的夜晚,我的生活将再次改变,我会完成对舒夏最后的承诺,明天去武隆辞职,然后离开酒店,离开她。
我知道这会让陈暮和罗素对我再次失望,但我相信,这是个正确的决定,我们不应该将痛苦继续下去了。
一路上我都低垂着头,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或许我应该回江津,陪在爸妈身边,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然后像詹哥说的那样认识一个普通却又持家的姑娘,结婚生子,像别人那样度过一生。
漂泊的久了,我开始向往那种稳定的生活,我只有二十六岁,可我的心却仿佛垂垂老矣,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突然,一道强光晃醒了我,我猛然抬起头,看到马路对面驶来一辆越野车。狭窄的道路只能勉强让我们错过,可舒夏却行驶在路中央,我扭过头去,看到舒夏眼睛半眯着,已经疲惫的快睡着了,她显然没有发现对面的车。
我的心在一瞬间被揪起,完全是下意识的,我伸手抓住方向盘,猛地往左边打去,同时努力横起身子,挡在舒夏面前,只希望可以帮她减轻即将到来的撞击力。
砰!
一声巨响,对面的车撞在了我这边的车前角,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我挤压过来,然后我的脑袋一疼,接着失去了意识。
…………
恍惚中,我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抬上担架,我努力想要张开嘴问舒夏怎么样了,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挣扎许久,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又再次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恢复意识,醒来的一瞬间,强烈的疼痛将我包裹住,让我嘶嘶抽了口冷气。
“卢西?你醒了?医生,快来啊医生,病人醒了!”我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用力睁开眼睛,我看到一道身影消失在门口,看背影,似乎是舒夏?
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果然是舒夏。此时的舒夏蓬头垢面的,一只手臂上还包着纱布,除此之外,看起来并没有大碍。
我顿时松了口气,有些虚弱地对她笑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舒夏一脸关切地握住我的手:“先不要说话,让医生帮你检查一下身体,你好好休息。”
我想要点头,可脑袋一动就感觉一阵脖子疼的像是要断掉一样,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任由医生在我全身上下检查一遍,我听到他道:“问题不是太大了,颈椎有些错位,休息几天就好了,其他的都是外伤。不过注意一下他会不会有脑震荡的后遗症,他头部之前就受过伤是吧?”
“是的医生,这次的伤会不会对他头部造成更大影响?会不会……”舒夏焦急地问道,但被医生打断了:“不要太担心,现在看起来应该没什么,你们运气好,车子都撞成那样了人居然没什么事,小姑娘,以后开车一定要注意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也不要疲劳驾驶了。”
舒夏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听医生又嘱咐了一通,等医生走后,她双眼通红地在我身边坐下,拉住我的手:“你怎么那么傻啊,知不知道你要是再多转一下,对面的车很有可能会直接撞到副驾驶位置,那样你就没命了!”
我咧着嘴笑了笑,却牵动了头上不知道哪里的伤,笑容立马扭曲了,平缓了好大一会儿,我才说道:“我这不是没事嘛,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
“对不起,我差点害了你。”舒夏自责地掉下眼泪,此时的她没有了一丁点的冷漠,有的只是对我的关心和自责。我努力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应该道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强求你去那里,你也不会疲劳驾驶,说起来,我就是个灾星,你跟我在一起总是会出事。”
“不,都是我的错,怪我没有听你的留在一品,如果我们在一品住下,就不会出事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对面那辆车怎么样?事故处理是什么结果?”我转移话题道。
“那辆车上只有一个人,司机受了点轻伤,没有大碍,他们超速了,双方都有责任,不过主责在我,保险公司已经在处理了,你不用担心。”
我再次松了口气:“那就好。”看了看她的胳膊,我关切道:“你的胳膊没大碍吧,有没有伤到骨头?”
舒夏摇摇头,道:“就是些皮外伤,没什么。”
“希望以后不会留下疤,否则我就要自责死了。”
“能活下来就是天幸了,如果能留下疤,作为一个提醒也好。就是你……见你从车上被抬下来的时候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卢西,你好好养伤,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就养你一辈子!”
我看着舒夏认真地脸,想象着她说的那种场景,突然觉得如果能一辈子赖在她身边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忍不住傻笑起来。
舒夏见状还以为我不相信她的话,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别不相信。”
我收起笑容,同样认真地看着她,道:“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想到你说要养我一辈子的话,觉得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