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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翘首企盼,站在村南的老槐树底下整整等了一天。
直到傍晚时分,才听到不远处传来推土机的轰鸣声。
当看到推土机的那一刻,眼泪再次流出。
孟哥终于来了,一身的疲惫,大汗淋漓。
他是早上出发的,四十里的山路整整走了一天。
因为山里根本没有路,有的地方就是林立的悬崖,这对司机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
简直是在玩命。
还好孟哥的经验丰富,推土机虽然不大,但是马力不小,好几次都差点掉山崖下面。
换上别人,他是绝对不来的。
我上去拉了孟哥的手,感激地不行,一直将他扯回了家。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爹,娘……嫂子。孟哥来了,快做饭,上酒,我要跟他喝两盅。”
爹跟娘一下子迎出来,笑容满面。
“叔,婶子!”孟哥还挺有礼貌。这就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笑脸迎客,和气生财。
在以后的日子里,孟哥成为了我人生的第一个启蒙者,做人谦卑,诚信,老实本分,就是跟他学的。
那时候的人大多是比较善良的。不像现在,生意人一肚子花花肠子,阳奉阴违,假货泛滥,净他娘的胡扯淡!
饭已经做好了,鸡蛋卤子面条,酒也端上了餐桌,自酿的米酒。
孟哥的脸红了:“叔,婶子,初九是我兄弟,你们何必这么客气呢?太破费了。”
爹叼着烟锅子说:“远来的是客,那啥,初九,你陪着客人,我出去看看机器。”
孟哥说:“叔,一块吃呗,弄的我挺不好意思的。”
爹说:“不用,你跟初九谈得来,咱俩谈不到一块去,你们聊,你们聊。”
爹走了,我把孟哥拉上炕,盘腿坐下,翠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面条。
当翠花的眼睛跟孟哥的眼睛骤然相撞的时候,老孟惊呆了,俩眼珠子也不动了,脸蛋更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翠花说:“大哥,家里没啥好饭,鸡蛋卤子面条,将就着吃点呗。”
孟哥没说话,眼睛跟钩子一样,勾在了翠花的身上。
我说:“孟哥,你咋了?看个毛啊?”
孟哥问:“这位是……?”
“我嫂子……翠花。”
“喔,原来是弟妹啊……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噗嗤,翠花笑了,放下面条,蝴蝶一样飞走了。
我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自豪,翠花就是招人喜欢。任何男人都想多看一眼。
摊上这么个嫂子,是我的荣幸,每天看着她,饭也多吃两碗。
老孟摇摇头,叹口气,吱溜喝了一口酒:“我一路走来,路过了桃花村,路过了野菜沟,也路过了杏花村,仙台山真是好地方啊。土地肥沃,姑娘也个顶个漂亮。”
我说:“那是,仙台山就是山清水秀,姑娘们喝山泉,长得就是美。你媳妇俺嫂子……长得也不差吧?”
那知道老孟又叹口气说:“离婚了,”
我吃了一惊问:“为啥啊?”
孟哥说:“她嫌我穷,跟着一土大款跑了,目前你哥我正在打光棍。”
“卧槽,孟哥这么一表人才的好汉,媳妇竟然跟人跑了?那女人是混蛋,别理她,那是她本人的损失。这样,你一边干活,一边在村子里踅摸,看上哪家姑娘,我帮你做媒,这事儿我包了。”
喝二两小酒,我也开始胡言乱语了,不知天高地厚。
孟哥瞅了瞅院子里的翠花:“我找姑娘,一定找像翠花那样好看的。不知道梨花村还有没有这样的姑娘?”
我说:“有啊,隔壁的桂兰嫂就不错,很漂亮,只可惜人家有汉子,等他汉子死了,我说给你做媳妇。”
孟哥噗嗤一笑,抬手打我一拳:“有汉子的,你给我说个毛线啊?老子没那么下作。”
说完以后,他哈哈大笑,我也哈哈大笑。
那时候,就是一句玩笑话。再后来,孙桂兰的汉子真的死了,赵二哥死了以后,桂兰嫂也真的嫁给了孟哥。
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虽然没有阅历,但是一眼看出孟哥是正人君子。君子不用看脸,看眼神就知道了。
孟哥的眼睛里就有一股真诚,一股憨实,一股不服输的豪气。
这种真诚,在山里人眼里,是老实,但是在山外人的眼里就是无能,三脚踢不出一个屁。
他从前的女人霸道得很,眼光也高傲地很,根本看不上孟哥,嫌弃他没能耐。
两口子天天吵,最后女人拉着孩子返回娘家,一去不回。
这一晚,我们谈了很久,几乎是无话不谈,从孟哥的嘴巴里也学到了不少的知识。
这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四十,真实的年龄才三十五。
他四方脸,大眼睛,络腮胡子,一笑满口的白牙,喜欢抽烟。
还好我也是个大烟囱,俺俩一边抽一边喝,眨眼的时间全都喝醉了。我喝得六亲不认,孟哥也是虚汗如注。
最后孟哥说:“初九,不如咱俩拜把子做兄弟吧?”
我一听乐坏了:“好,就在这儿。”
于是,俺俩立刻下炕,点着三根大香,当场跪在了屋子里的土地上,磕头摆了把子。
我喊他一声哥,他喊我一声弟,这兄弟就算做成了。
这一晚,我俩抵足而眠,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过早饭,两个人赶到田间地头,太阳还没有升起。
孟哥往车里加足了柴油,推土机一声轰鸣,开始工作了。
这一声轰鸣,彻底吹响了梨花村创业的号角,也正式开始改变我的命运。
五十亩荒地,不!准确的说是七十亩荒地,要全部整平,推出地垄。
因为是丘陵地带,高低不平,只能推成梯田,我们这儿的人称为八卦田。
八卦田同样是平整的,只不过是一层一层的。
孟哥不愧是老手,干起活来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小心翼翼。
丘陵上翻出一层层黝黑的红土,红土冒出丝丝的热气,我在前面指挥,爹跟翠花捡拾地上的茅草。
想要新种子发芽,那些茅草必须全部清理出去。要不然来年还要发芽,跟庄家夺养分。
茅草这东西皮实得很,到哪儿都能发芽,是庄家的大害。
推土机一响,四周庄稼地里的人全都不干活了,纷纷过来看热闹,对着推土机指手画脚。
山里人很少见到这东西,觉得新鲜,一个个赞叹不已。
“呀,初九,行啊,你小子竟然能调动推土机,啥时候弄辆坦克车回来啊?”
“初九,这块地来年你要发大财哩,以后就是村子里的富户了,真有出息!”
“初九啊,想不到你小子这么有能耐,这么有魄力,行啊!平时咋没有看出来。”
的确,山里人没有见过世面,也很少出山。一下子承包五十亩地,别人没有这样的胆子,也没有这样的魄力。
更何况我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毛孩子,在他们的眼里,这简直就是奇迹了。
我心说:魄力个鸡毛。还不是赶鸭子上架,被逼得嘛?如果不是翠花一意孤行,孙子才这么发愁呢。
我干得所有一切,起初都是为了翠花。潜意识里,满足了她所有的愿望。
爹跟翠花听到乡亲们夸我,也乐得屁颠屁颠的。
爹叼着烟锅子,脸上挂着笑,翠花也卷起袖子管,露出了白嫩的胳膊儿,满头大汗。
因为山岭高低不平,一上午推不了多少,只有一亩半地左右。
饭是娘从家里挑过来的,面条汤,贴饼子。
所谓的贴饼子,就是玉米面饼子,做饭的时候贴在锅沿上,饭熟以后,饼子也熟了,这样的饭有稀有干,干活的人才能填饱肚子。
娘站在地头喊:“初九,翠花,当家的,吃饭了——!小孟,别干了,瞧这孩子累得?”
孟哥酣然一笑,停住推土机,翠花赶紧将饭从瓦罐里盛出来,给大家分发。
“孟哥,吃饭了。”翠花喊了一声。
孟哥浑身一抖:“我自己来,自己来。”
娘说:“孩子,山里人日子苦,家常便饭,让你受苦了。”
孟哥还是憨然一笑:“婶子,别这么说,我也是山里人,只不过住在大山的那头。咱都是庄稼人。再说初九是我的兄弟,为了兄弟,做哥哥的当然要两肋插刀。”
翠花噗嗤一乐,觉得孟哥很可笑,现在啥年代了,还讲兄弟义气?
孟哥端起碗,不跟爹娘和翠花吃,反而跟我坐在了一块。
他一边吃,眼睛一边往翠花这边瞟。
翠花干了一上午活儿,额头上汗津津的,刘海紧贴在前额上,衣服也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剔透的曲线。脸蛋也红扑扑的,越发显得动人。
我瞅了孟哥一眼,发现我看他,孟哥立刻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更红了。
我知道,他喜欢上了翠花。
很快,这个判断就得到了肯定。
下午黄昏的时候,三亩地整理了出来。太阳也落山了,我说:“哥,咱回吧,今晚痛痛快快再喝一场。”
哪知道孟哥说:“初九,我不回家了,就在地里看机器,我睡车厢里。”
“那怎么行?半夜再冻着。坚决不行!”
“这样,你回家拿铺盖,跟我一起住车厢,咱俩在车里一醉方休,地没有推完之前,我不会进你家门的。”
我怔住了,忽然问:“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嫂子翠花?在逃避她?”
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冷汗直冒,无言以对,脸涨成了紫竹干……很明显是默认了。
我说:“喜欢就喜欢呗,这有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实说,我也喜欢。”
“可她毕竟是你嫂子,兄弟妻不可欺啊。”
我呵呵一笑:“当然是兄弟妻不可欺,不过想想还是可以的,今晚咱俩就一块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