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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着头蹲在墙根,林静好脑海一片空白。
耳边听得林宇和林牧小声商量的声音,但是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没有人,能欣然去接受这个定律。
就在刚才,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抢救后,一脸疲惫的医生走出来,对满怀希望的他们喟叹了一句:“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晴天霹雳,不外乎如此,林静好只觉得整个人从头顶一寸一寸冷到脚趾,再没有知觉。
眼前的脚步来来回回走,盖着白布的担架车被推出来时,林静好才猛地浑身一震。
抬眸,眼泪无声落下。
心脏仿佛被撕成了一片一片,她背抵着墙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很艰难。
双腿麻痹着,也转瞬失去力气。
林静好的目光一直在白布中隆起的人形上,林牧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有注意。
再一次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家中。
此时大厅已经撤走了大部分家具,用白色的布幕围出了一个灵堂的模样。
她呆呆地站在正中央,看着眼前人忙碌地往来,挽联,花圈,冰柜,各种东西,慢慢出现在她眼前。
此刻的林静好却已经哭不出来,她面皮僵硬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心里沉甸甸地压着太过沉郁的情绪,但是无从发泄。
她想呐喊,想尖叫,想歇斯底里,可内心却没有任何回荡。
佣人为她穿上孝衣,林静好跪倒在火盆旁边,看着盆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整个人看起来很呆滞。
她无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控制情绪的那条线已经紧绷到极致,哪怕只要稍微有一些刺激,都可能让她心中那条理智的线崩断。
林宇打点好一切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只一秒,他就皱紧了眉头。
他看了一眼林静好,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走到她跟前,半蹲下对她说道:“静好,爸爸现在有点事情必须离开,一会儿你大伯他们会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缓缓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此时林静好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她的眼角发红得紧。
微微张了张口,林静好这才发现她的喉咙很痒。
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才对林宇颔首说道:“爸,我可以。”
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林宇重重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林静好的肩膀才起身离开。
林宇离开没多久,林涛就携着一双儿女前来。
林静好冷眼看着他们,他们脸上,除了做作的哀容,就不剩下什么了。
她亲爱的堂哥堂姐扑通一下跪到在灵柩前,三叩九拜,嘴里嚎得跟装了一个扩音器般。
可是,林静好看得很清楚,他们眼中没有泪水,什么都没有。
林涛上完香,转身看到林静好,不禁皱了眉:“你爸呢?”
林涛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愠怒,他们这一家子,在被赶出林家后,过得并不好。
处处受人挤兑就算了,差点连温饱都成问题。
现在老太太仙逝,对他们来说,可能是回到林家唯一的机会。
可是,最重要的林宇却没在现场看到他们如何“洗心革面”。
林静好懒得说话,但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必须控制局面。
没有看林涛,林静好冷淡回道:“我爸有急事,刚离开。”
“哼!有什么事比老母亲的丧礼更重要!”
林涛嗤之以鼻,就在他碎碎念快要咒骂起来的时候,林姝来了。
林静好对这个姑姑可以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并不是她很少来,或者说只有分好处的时候才来,而是因为她煽风点火的本事一流。每次都唯恐天下不乱,在林涛身后扇火。
她一进来,看到林涛站在林静好面前,又没有看到林宇,一下就明白是什么情况。
婀娜多姿地走近,她故作奇怪地前后看了看,就问林涛:“哟,大哥,你也是孝顺,都把你从家里赶出去了还回来给老妈守孝呢?”
被这么说,林涛的脸色立马就沉了沉。
林静好默不作声,说实话,她现在很累。
老太太住院期间,基本是由她和专职伺候老太太的佣人一起轮班倒照顾的,而这两家人,连面都没露过。
她不想揭露他们罪恶的嘴脸,那只会让这个灵堂变得不安宁。
当作什么都没听到,林静好继续一张接一张地烧着纸钱。
可即使这样,还是没有逃脱林姝的魔掌。
她揶揄地对林静好说道:“静好啊,我之前听说你从那间很出名的舞蹈学院退学了?哎哟,像你这样甘于牺牲的乖孙女上哪儿找,这是专门回来陪奶奶的啊!”
咬牙忍着,林静好没说话。
林涛见状,也帮着搭腔起来:“看来没白疼,不像我这两个,工作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能像静好这样照顾老母亲。”
继续忍,林静好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
死死盯着跳跃着的明黄火焰,林静好仿佛能听到脑中那条线拧得吱吱响的声音。
大概是觉得林静好一直不说话没意思,林姝和林涛两人就各自散了。
拜过灵柩后,也没有在灵前守着,而是四处走起来。
林静好没想阻拦他们,事实上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两波目的不纯前来的人。
宾客陆续来访后,林涛和林姝才赶紧跑回灵前,林涛更是做出了主人的样子热情地招待。
林静好心里有气,但是这种场合不能直接发泄出来。
她只期盼,林宇能快点回来。
已经不记得送走多少波宾客,林静好从清晨到午后,滴水未进,也没吃任何东西。
老佣人几次过来劝她,林静好都纹丝不动。
孙辈里,一直在烧纸钱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其他几人和大爷一样,不是在旁边和前来的宾客聊天,就是坐到一旁,宁愿什么事都不干就单坐着。
这些人里,林静好的辈分是最低的,她也没有办法。
能做的,只有不被他们影响,好好守着火盆。
虽然林涛和林姝两家子的做法很让人诟病,但是前来吊唁的宾客里不乏和林家交情很深的,整个灵堂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直到大厅突然闯进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他们来势汹汹,看样子根本不是来吊唁的,更像是来捣乱的。
一进来,为首的一人就大声囔囔:“谁是林家主事儿的,出来!”
此话一出,林姝和林涛下意识对视了一眼,最后,他俩竟然都把目光落到林静好身上。
林静好可不傻,这群人一看就是要来找麻烦的。
她定了定心神,就面带愁容盯着林涛,用不大,但是对方足以听清的声音说道:“大伯,这里您的辈分最大,现在主事儿的就是您啊。”
听林静好这么一说,那个匪徒模样的人便凶神恶煞地朝林涛走去。
林涛一下脸都吓白了,但还保持着客气的微笑。
他想说点什么,但对方根本没给他机会,上来二话不说就把他撂倒。
“啊!”
“打人啦!”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林涛被撂倒后,又有几个宾客被打趴下。
林静好没想到对方这么大胆,竟然什么都不说就动手打人。
即使林涛有千万个不是,但他现在代表的到底是林家。
林姝吓得赶紧躲到一边,极力想和林家摆脱关系的样子。
林静好冷眸睨了她一眼,当下从地上站起来。
因为跪得久,腿部一直充血着,有一刹那站不稳,但只晃了两下就站定。
她直接冲着殴打林涛的那个人吼道:“这里不是你们可以捣乱的地方,你们再不住手的话,我们要报警了!”
匪首被吼得愣了一下,他眼神狠厉地盯着林静好,顷刻将林涛丢开,径直朝林静好走去。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林静好不允许别人在林家所设的灵堂上这么胡来。
也许怕到极致,人就无所畏惧。
林静好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挺了挺胸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畏一些。
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林静好一边一手背在身后,给能看到她手势的佣人发信号,叫对方去报警。
“呵呵,林家倒是有骨气铮铮的人。小姐,我今儿个来闹事可不是故意找茬的,你林氏欠了我老板一大笔钱没还,我们只是来要债的。”
“要债?”
捕捉住敏感字眼,林静好心里蓦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赶紧追问:“你说林氏欠你老板的钱?欠债还钱,就按合约上的规定来办事,你们现在私闯民宅,是犯罪,我一样可以报警抓你们。”
听林静好这么说,匪首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夸张,在这个以灵堂为背景的地方,特别渗人。
林静好皱起眉头,等着对方说话,她不认为刚才她所说的内容,有哪点好笑。
大概笑了有一分钟,匪首才止住笑意。
他跟变脸一样,下一秒便换上一副残忍的血腥模样,逼近林静好一步,讥讽道:“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林氏还风光无限?如果不是因为林氏破产,我老板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讨债?”
“你说什么!破产?”
和林静好抱有同样疑问的,还有那几个意图回来瓜分财产的人。
眼睛瞪得目眦尽裂,林静好怎么也不会相信面前人说的话。
好好的林氏,怎么会破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