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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图书馆的门口看到了小镇子的名字,“蓝泉水”,我笑了,小镇的名字真好听。
从今天起,我也许就在这里住上一段了。
记得我在网络中看到过一段文字,我觉得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那段文字是这样写的:“我喜欢一种感觉,那就是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享受孤独,那是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人能和我说的一样的语言,那是一个陌生得让你辨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方,或者是城市,或者是乡村。”
那一段文字,是我在刚出国留学的时候在网络中看到的。当时我一个人离开父母到了陌生的G国,那种恐慌和陌生让我有一种无孔不入的孤独,因为来到陌生的国度,我没有朋友可以信赖,没有亲人可以依靠。而且有好多天没有人和我用同样的母语聊天。
那个时候,如果我想我父母了,给他们打电话,又怕妈妈担心。于是我会一个人跑到校园里的小树林里,对着角落里的两棵并排的树,叫爸爸,叫妈妈。多少个晚上,我就对着那两棵树说我的孤独说我的思念。
那个时候,我真切地体会到网络那段话的精髓“一种探索未知从零做起的冲动和兴奋支持着我体验那种享受孤独的感觉。……所以说,如果忍受孤独是一种毅力,那么享受孤独便是一种情趣,一种境界,就像一杯没有放糖的咖啡,只有当你轻呷一口,慢慢适应它的苦涩,才能品味出其中独有的香味。”
如今我虽然有一老一小陪伴,但是在我的心中,甚至比我一个人当初留学时感觉的孤独还沉重。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又袭来时,我却不可以让自己沉沦下去。我要挺起来,因为我现在的工作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家的一老一小,为了红梅阿姨和小萨米,我要好好工作。
……
因为第二天早上是个星期天,老馆长给我了一天的备课时间,我思考着到底要给这些洋人讲什么课?当然这些人虽然要到中国去生活,但是也不能和中国的小学生一样从阿,坡,莫,佛 开始学吧。
我手中没有课本,也没有教材,我要讲什么课,才能让我的学生们用最短的时间里,最快的掌握到中文的基础。
我忽然想起学英文的时候,最初学的就是英语900句。我的灵机一动,干脆,就这么办。
于是,仅有的备课的一天,我把教学计划分成三个阶段,就是按照英语900句的顺序,由简到繁,由浅到深。
周一我终于见到我三个学生。
据老馆长玛格瑞特之前的介绍,这三个学生其中两个是苏格兰人,一个叫杰米,红头发灰色的眼睛,小伙子天生就是个腼腆爱笑的细高个。另外一位叫肖恩,个子虽然不高,却是个壮实憨厚的汉子。第三个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波兰人,他一进门就叫玛格瑞特“妈妈”,原来是老馆长的儿子,他叫斯瓦夫,又高又壮,差不多高我一个头。一进门他先给我躹一个九十度的躬,用纯正的中文说:“老师您好”
“你会说中文?这句是谁教你的?”听到波兰学生说了句中文,我还真有点没想到。
斯瓦夫笑了:“我只会说这句,别的不会。”他用英文说。
原来只会一句,“那我们就上课吧。”
我从此刻起,我只要上中文课,就一直说汉语。
可以这样说,中文是世界第一难说的语言。我们中国人就是因为占了天时地利,从小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才会把中文说得滚瓜烂熟。今天我第一次用自己的母语对洋人一字一句讲解中文的时候,真真感觉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中文词汇的丰富多姿,中文语句的复杂和多样。我暗自轻笑一声:“还真难为这些洋人了。”
一个星期后,我总结出教洋人学中文的绝窍,英文音译标记法。比如说“我的名字叫梦斯”这句话。我要求用他们用相应的英文译音标注上,下面写好英文的意思,这样他们最初说话的时候,先对照英文译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中文。最初说出来的话南腔北调,我再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
每天我只教授他们四句中文,当我无论怎么提问,他们都能对答如流的时候,才算是他们通过了这一阶段的学习。
……
小萨米三周岁生日的那天,我们正好到达蓝泉水小镇两个月。我和红梅阿姨商量一下,决定周日的傍晚,在图书馆的餐厅开了一个小型的“派对”,邀请的人除了我的三位学生,就是老馆长玛格瑞特,还有住在图书馆隔壁的一对波兰老夫妻。
小萨米刚三岁,就什么话都会说了。他在家里和“姥姥”说中文,在家里和我对话,中英文掺杂。在图书馆附近的幼儿园和小朋友说话完全用英文。而且重要的是他已经完全融入了洋人的世界,除了长着一中国人的脸以外,他的内心,他的骨子里都是欧洲人。
生日派对,完全是按照欧洲人的习俗举办的,拆礼物,点生日蜡烛,唱生日歌,切蛋糕。
我的三位学生坐在会客区,品尝着在小镇上唯一的一家蛋糕店订制的蛋糕,轻声的聊着有关于他们将要工作的中国。我听着他们的聊天,明白在欧洲人的心里,我们中国就是一个让人想解开的迷。他们欧洲人都想到中国去探索那个有5000年历史的迷。
我的学生肖恩拿着一杯橙汁走到我面前:“老师,我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的信。看来这招聘者为了考验我的中文,全部都写的中文。我有一件事想请问。”
他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看样子是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亲切的中文。
我匆匆浏览一遍,忽然有一个词跃入我的眼睛“红河谷”,红河谷?怎么这么巧,我指着那三个字问斯瓦夫“你是问红河谷这三个字?”
“是的,这是个地名?还是城市名?”我的心怦怦乱跳起来,这个世界说大真大,说小还真小。我的牧场向海外招聘员工竟然巧得让我这个真正的老板给新员工培训起中文来。真真是无巧不成书。
我看着程子浩的名字,对斯瓦夫说:“红河谷本是一只民歌的名字。在中国有很多人喜欢这道歌,可能这个牧场的主人也喜欢红河谷这只歌,所以才把自己的牧场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当然也有可能在当地有一个村镇或者山谷的地名就叫红河谷。”
一听我说起红河谷的故事,另外两个学生也跑来问:“老师说红河谷是一首歌?那你一定也会唱吧?请老师给我们唱一个呗,我们要听。”
“好啊,那就让我唱给大家听”
我站起来,走到了房子中间,轻声唱起来:“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们心上
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离别的这样匆忙
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
还有那个爱你的姑娘?
想一想你走后我的痛苦
想一想留给我的悲伤
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离别的这样匆忙……”唱起那首歌,让我想起来我的红河谷,我的那个时时思念在心灵深处的人。
我的歌声刚唱几句,玛格瑞特和邻居的老夫妻也一起合唱起来,原来世界是想通的,歌的音符让这个世界上的人心灵相通。
我们几个大人拍着手,唱着歌,小孩子们也被感染了,小萨米和几个小朋友一切也跟着歌声的旋律胡乱地唱着,跳着。
看着小萨米兴奋的小脸,我的心里很满足。从他出生到现在,几乎没过过几天安稳的日子,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脸,我知道我做对了,我做的一切都值得。
客厅里的人们唱的唱,舞的舞,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我一个人退回到角落里,打开我不久前新买的笔记本电脑。
好久没去打开我的邮箱了。虽然我知道有程子浩和瓦克斯培训出来的员工在红河谷管理着我的牧场,但是我一直期待着程子浩的邮件可以让我知道“那个人”的情况。
快三个月了,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名字无时不刻都在我的心中闪现。想起他,是一种甜蜜,也是一种痛苦,是一种折磨,是一种磨难。那个名字,让我又爱,又恨,又思念,又怕回首。
望着小萨米那酷似父亲的脸,我失神了,笑容隐去,眼泪含在眼眶里。
红梅阿姨看到我的脸,走过去抱着小萨米:“好了,小寿星,生日宴会也结束了,我们跟小朋友说再见,我们要去洗澡了。跟客人们说再见……”玛格瑞特和邻居的老夫妻也告辞离开了。
关上门,红梅阿姨凑到我眼前小声说:“梦梦,是不是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了?”
“不离开,为什么要离开的这里?我们的日子过得不是挺好吗?有吃,有住,有钱花。没有人跟踪,没有人绑架。红妈妈,你没看到小萨米过得多开心吗?你看他现在长高了多少,长重了多少?”
“梦梦,别嘴硬了,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要不我们回家吧。”